第2章 角色

齊奕仰起頭看着來人,努力從黑暗中分辨他的相貌,可惜這人又黑又高,又是逆光,實在是看不清。

不過這體格、這動作、這音調……

“徐哥?”

只聽來人嘿嘿一笑,撓了撓腦袋,動作和形象一樣一股子憨勁兒。

“是我,陸……哎!”

一只腳踹到了徐哥的屁股上,輕輕巧巧地撥開了他,露出這座大山之後那張冰冷的人臉來。

徐哥身後的那人一身黑色風衣,領口還不合時宜地裹着一小圈黑色的貂毛,從精致的下巴以下一直到腳尖都被裹得嚴嚴實實,只留一張吸血鬼一樣輪廓深邃、白皙鑒人的臉。

——正是先前被齊奕強行腦補成受的陸闡。

亦是她(自認為)最好的朋友之一。

只見陸闡擡了擡下巴,眼神朝雨傘上遞了遞,徐哥立刻老鼠見了貓似的縮了縮身子,把傘給陸闡撐好,強行裝作不存在。

陸闡也确實把徐哥當做了透明人,一邊伸出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撣了撣肩上的雨滴一邊問:“大晚上的,在這裏做什麽?”

齊奕順口胡謅:“賞……賞月?”

陸闡的鼻腔裏哼出一個氣音,露出一副“你si不si傻”的表情,而後嘴角一鈎,微微擡頭仰望雲和雨糊成一片黑的天際。

“今晚的月色真好呵,哈?”他語尾上揚,懶洋洋的,說不出的嘲諷。

“……”

如此不留情面的嘲諷,齊奕真想一巴掌扇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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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刻,這位極其欠扁的先生或許是她唯一的救星了。

“陸闡……”齊奕聲音有些弱。

陸闡高貴冷豔地用眼白瞥了她一眼。

“闡哥……?”

陸闡沉默地看着她。

“陸大導演!求可憐!求帶走!”齊奕雙手合十,可憐兮兮地說。

陸闡又“哼”了一聲,一語不發地轉身。

他早在酒會上看見了沈朝,那這位被戲稱為“沈朝的拖油瓶”的姑娘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兒就一點都不奇怪了。

看她慘兮兮的樣子,肯定又是看了哪部腦殘小說或是腦殘電視劇,想玩什麽宮鬥宅鬥捉奸之類的戲碼。

蠢。

陸闡心裏默默地罵了一句。

一輛純黑色的轎車穩穩當當地在他面前停下。

“上車。”

他朝要打着傘要跟他走的小徐看了一眼,獨自冒雨走到另一邊打開了車門。

“哎。我就知道你不會見死不救。”齊奕終于從又冷又累的困境中解脫,一邊伸展手腳一邊舒服地嘆了口氣。

陸闡冷冰冰地看着她的動作,順手打開空調,沖了一杯熱可可,問:“喝嗎?”

齊奕忙不疊點頭。

一杯熱飲下肚,齊奕活了過來,問:“有吃的嗎?不要多,一點點就好。”她還等着回家吃宵夜呢。

陸闡皺起眉,問:“你沒吃飯?”

“沒呢。”齊奕已經熟門熟路地開始在車上掏吃的。陸闡身體不好,需要少食多餐,車上常備一些小點心小零食。

“沈朝怎麽照顧你的?”

齊奕動作一頓,偏過臉來,露出一個純良的微笑:“你開玩笑的吧,他為什麽要照顧我?”

陸闡冷笑:“你還知道他沒責任照顧你?”

陸闡向來看不慣齊奕倒貼沈朝的行為,兩個人一提到這個氣氛就不會太好。

還有三十多分鐘的路程才到家,齊奕才不想這麽一路冷暴力回去。

陸闡亦不想沒事兒找事兒,春日裏頭容易生病,身體也倦怠,若不是今天好友請客,他是斷斷不會出門受累的。

冷了一陣兒,兩個人同時開口——

陸闡:“我……”

齊奕:“你……”

齊奕心虛,乖乖地閉了嘴。

陸闡說:“我今天遇着錢頌歌錢導了,拍《河岸之華》的那個。”

齊奕猛點頭,這位導演是她和陸闡都挺喜歡的一位老導演。

“他有部新片,要兩個龍套……”

齊奕的眼睛突然就亮了起來,黃鼠狼見了雞似的,陸闡一個措手不及,被電得忘記了下半句。

齊奕自說自話,從“錢導對新人特別好”到“錢導多麽剛正不阿”又到“錢導義正言辭拒絕某女明星賣身換角”,叽裏咕嚕一大串,終于想起來問:“你給我要了個什麽角色?”

陸闡高冷地別過臉掩飾自己走神的狼狽,反問:“你怎麽知道我給你要了角色?”

齊奕白眼一翻:“你沒要你跟我說幹嘛?”

陸闡清了清嗓子,又喝了口水潤喉,擺足了架勢,老神在在地不言語。

齊奕終于明白過來,做小伏低,帶着點兒讨好地說:“阿闡,你就告訴我嘛!”

這一聲“阿闡”叫到了陸闡的心坎裏,他一指點着頰邊笑窩的位置,繃着張臉,眼底的笑意卻是早融成了一汪春水。

“他的新片,就是那個《知秋》,講民國男老師和女學生的那個,裏面有個女學生的角兒……”

齊奕“(⊙0⊙)哇哦!”了一聲,打斷道:“那不是女主角?!不行不行……我演不來啊!你別坑我在我偶像心中的形象……哎呀我得靜靜……你……”

陸闡再次放出“你si不si傻”的眼神,用氣場鎮住了她。

安靜。陸闡心裏默念。

然後齊奕便真的閉了嘴,做了個給嘴唇上拉鏈的動作。

“是女二號最好的朋友,有鏡頭的部分大概有個三五分鐘吧,而且……”陸闡用眼神警告了一下再次蠢蠢欲動的齊奕,“而且有大概二十幾句臺詞,最重要的是……”

在确定齊奕确實有沉住氣後,他緩緩說:“可以和影後許唯心對戲。”

大概是太過震驚,齊奕真的一句話沒說,只是愣愣地看着陸闡。

“我天啊!”齊奕消化了半晌,終于驚呼出聲,而後喜上眉梢,“愛死你啦!!!”她激動地沖上去抱了陸闡一下。

雖然這個動作看起來更像是撞了他一下。

陸闡整個人冰冷、僵硬,沒有任何動作。

“呃……”齊奕有些讷讷地收回了手,“弄痛你啦?”她小心翼翼地問。

“哎我不是太激動了嘛。”她拍了拍陸闡的肩膀。

“別生氣了,改天請你吃飯行了吧?”齊奕偷偷打量陸闡。

“反正你不許反悔了,我用腦子錄音了的,反悔我就給你家的熊咪喂毒老鼠。”熊咪是陸闡家的貓。

陸闡始終一言不發。

齊奕只當他是突然犯了少爺脾氣,轉頭繼續掏零食吃來釋放情緒。

媽诶,和影後對戲……

齊奕笑眯了眼,默默盤算回去要怎麽告訴沈朝這個好消息。

陸闡藏在手套下的手緊緊握着車門上的扶手,心跳得飛快,甚至連呼吸都有些停滞。

齊奕身上帶着些春雨凜冽味道的,屬于少女的香氣萦繞在他的鼻尖,讓他猝不及防。

慢慢。慢慢。慢慢。

陸闡的呼吸終于平複下來,心跳也回到了正常水準,方才被齊奕撞到的位置開始隐隐作痛。

死丫頭。

陸闡暗暗罵了一句,從後視鏡裏偷偷地看她像是只倉鼠一樣不停啃餅幹的樣子,嘴角有些松動。

開車的小徐一個不小心和陸闡對視一眼,還未來得及解讀出他眼神中的內容就被冷冷地瞪了一眼,不由得一個哆嗦,目不斜視地認真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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