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電梯

齊奕橫沖直撞到前臺時,陸闡正在徐大太監的伺候下喝礦泉水。

聽見腳步聲,徐奎立刻回身看了一眼,讓到一旁。

陸闡幽幽地擡起眼,卻看見齊奕一臉慌亂,雙目無神、嘴唇緊抿,像是随時要哭出來。

他站起身,把水瓶塞到徐奎的懷裏,語帶關切地問:“怎麽了?”

齊奕擡頭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搖頭,閃開半步,重重地捅了一下電梯的按鈕。

——不會是沈朝在裏頭行什麽茍且之事吧?

陸闡皺起眉。

他實在是沒什麽安慰人的基因,轉頭看向徐奎。

奈何徐奎這個二愣子正十分專注地盯着電梯液晶屏上的樓層數。

陸闡陰郁地盯着齊奕看了半晌,斟酌着開口道:“金毛的店裏最近開始賣冰淇淋慕斯了,你要不要嘗?”

齊奕深深地看了陸闡一眼,仿佛在說“我這都要哭出來了你覺得我有這個心情嗎?”。

陸闡怒了——那個老男人有什麽好的?值得她這麽傷心嗎?!

他張了張嘴,習慣性地想要嘲諷兩句。

齊奕開口道:“我想喝酒,你陪嗎?”

陸闡作為名導,身家頗豐,名下的産業衆多,其中就包括幾間酒吧。

他選了一家較為有人氣,卻又不是太喧鬧的,領着蔫得和小白菜似的齊奕一道坐在角落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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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奕打得是借酒澆愁的主意,張口就要最烈的酒。

酒保事先被叮囑過,煞有介事地舉着雪克杯晃來晃去,最後遞上一杯摻了兩滴果酒的飲料。

縱是這樣,兩杯下肚,從不飲酒的齊奕也醉得不清。

陸闡示意酒保把酒換成摻了解酒藥的純水。

齊奕趴在吧臺上,兩只胳膊墊在臉頰下面,側過臉來看着陸闡,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蠢?”

陸闡把酒杯推到齊奕面前,說:“是。”

齊奕:“……”

她翻了個白眼,低下頭,不理他。

“我們還是割席斷義吧。”齊奕重新側過臉,“我搞不懂,怎麽會有你嘴這麽欠的人。”

陸闡:“……”

“算了,原諒你了,”過了一會兒,她又自說自話,“反正你也不是第一天這樣了……

“你說……要是一直和小時候那樣該有多好?就在前幾年……我上高中的時候,沈朝還特意陪我出國到游樂園玩兒……

“還有更小的時候……我記得他總是陪我吃完飯散步……我走累了,他就背我回家……”

齊奕的眼淚慢慢滑下來。

“自從我轉學過來,他就變了,變得和所有大人一樣……”

陸闡冷笑着打斷她:“那是當然的,他是個三十多歲,生理功能正常的男人,任何腦子正常的男人都不會喜歡一個發育不良的小姑娘。”

齊奕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才說:“可你不也沒有到處鬼混嗎?”

陸闡深深地看了齊奕一眼:“我和他是不一樣的。”

齊奕傻傻地回望着他,陸闡心頭一動,有什麽話呼之欲出。

“哦……你有病,不能那個嗎?”齊奕恍然大悟。

陸闡:“……”

一直在一旁等候吩咐的酒保抿着嘴迅速轉身,自覺去了吧臺另一邊。

陸闡咬牙切齒,說:“我的意思是,你大可不必在沈朝這種人身上一棵樹吊死,更別說他已經那麽老了,你們住在一起的時候有很多話題嗎?他看狗血劇、看小說、聽演唱會嗎?你又懂多少他的生意?”

齊奕悶聲說:“我不懂,可是我就喜歡他,我就想随時都能挽着他的手告訴別人,我是沈太太,我先生是沈朝……”

陸闡嗤笑了一聲:“得了吧,他最多不過把你當做妹妹,或者說,當做女兒在養。”他的笑意更甚,“他還給你定了個什麽狗屁家規不是嗎?你不覺得很可笑?”

齊奕坐起身,辯解道:“不是的……不是的……他是為我好。”可心裏卻隐約覺得陸闡說得并沒有錯。

她和沈朝并不是平等的,沈朝掌控着她、保護着她,她一直以來生活在沈朝構築的世界中、藏在他的羽翼之下,無力脫身、無法自拔。

“是,他為你好,讓你永遠像是個長不大的小姑娘似的圍着他團團轉,如果你稍微有那麽一點兒閱歷,就會發現什麽沈朝,充其量是個有幾個錢的大老粗,也就是那些個野模和三流小明星願意圍着他轉。

“他根本配不上你!”

“不是的!”齊奕的聲音驟然擡高,她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你根本不明白沈朝!他……他……”那名未知的大學生情人和柳眉的形象在她的腦中不斷旋轉,仿佛是在印證陸闡的話。

“不是這樣的……”她喃喃自語,俯下身子大哭起來。

解酒藥的安眠作用慢慢發揮了效力,齊奕終于嗚咽着睡着了。

陸闡陪齊奕折騰了半個晚上,連晚飯都沒吃,精神不濟地支使徐奎把齊奕弄上車。

“是送齊小姐回家嗎?”徐奎從後視鏡裏掃了一眼陸闡,後者正小心翼翼地伸手想要碰一碰齊奕的睡顏。

聽到問話,陸闡如夢初醒地收回手,不悅地道:“回家,你想她看見沈朝尋死覓活哭到脫水嗎?”

“可是……”徐奎頗有些不放心——陸闡再怎麽說也是個病人,連自己都照顧不大好。

陸闡看着齊奕睡夢中痛苦的表情,嘆了口氣:“打電話讓你女朋友來照顧她吧,可以嗎?”

徐奎的女朋友是個護士,還是個極喜歡陸闡電影的追星族,他忙不疊答應了。

陸闡的家在一棟位于市中心的超高層中部,除了居住功能,還附帶工作區域和兩個專業的放映室,幾乎就是個小型工作室。

徐奎把車停在地下停車庫,背着齊奕跟着陸闡進了電梯。

“你女朋友到了嗎?”陸闡随口問道,一邊抽出手機,眯起眼睛看上面的五個未接電話 ——全是來自沈朝。

“還沒有,她在值夜班,還要等同事和她換班。”徐奎說。

陸闡“嗯”了一聲,說:“你幹脆也留在客房好了。”

徐奎點點頭,他背上的齊奕被搬來搬去,已經有點兒醒了。

“這是哪裏?”齊奕醉眼迷蒙地問。

陸闡掃了她一眼,答道:“我家。”

“哦。”齊奕閉上眼睛,又睜開,掙紮着想要落地,“不行……我要和虞南說一聲。”

——那又是誰?

陸闡不快地蹙起眉。

齊奕到處摸來摸去找手機,蹭得徐奎實在是不好意思,忙把她放了下來,走開兩步避嫌。

齊奕一個腿軟沒站穩,一只手挂在了陸闡身上,努力想要看清未接電話的來源。

電梯門打開,齊奕終于定睛看清了幾十個未接電話的歸屬,有沈朝的,也有虞南的,甚至還有一個錢導的。

“陸闡,你想做什麽?”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從齊奕的身後傳來,她的身體一僵——那是她現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她只能撲緊了陸闡裝醉。

陸闡一只手護住齊奕,反問:“你來我家做什麽?”

沈朝一看陸闡的動作就有火,踏進電梯裏和他搶人:“我來做什麽?你居心叵測!”

陸闡把齊奕側擋在電梯與他身體之間,反問:“我和她只是正常的交往,你這樣百般阻攔才是心裏有鬼吧?!”

沈朝心疼地看着滿身酒氣的齊奕:“我和她同居三年半,要有什麽早有了,事實足以證明我是個君子,反倒是你,一直都心懷不軌……”

陸闡簡直被氣笑了:“你這是吃着碗裏瞧着鍋裏的呢?”

沈朝不明所以,眯起眼睛與他對視,兩個人互不相讓,視線都能撞出火星來。

徐奎的手機響起來,是他的女朋友到了。

陸闡冷哼一聲,半扶着齊奕步出電梯。

沈朝怕傷着齊奕,不敢下重手,兩步攔在陸闡家的大門前。

“你到底想怎麽樣?”陸闡揚起下巴問。

沈朝說:“人給我。”

陸闡對天翻了個白眼,權當他不存在,偏過身子去開密碼鎖。

沈朝按住陸闡的肩膀,施展了個簡單的小擒拿手,把齊奕撈回自己的懷裏。

陸闡忍不住罵了句娘,痛得發出“嘶”聲。

齊奕終于裝不下去了,睜開眼睛退後兩步,說:“沈朝!你快放開他!”

“終于不裝睡了?”沈朝笑起來,眼角的笑紋皺成一個好看的弧度,放開了陸闡。

徐奎忙上前查看陸闡的手腕,一邊哀嚎道:“沈總您這是何必呢!”

齊奕從前一直覺得這個笑容十分性感,此刻看來,只覺得痛心——他對其他人也是這樣笑的嗎?

沈朝指了指手腕:“都這個點了,小孩子應該回家睡覺。”

齊奕搖搖頭:“我不是孩子了,我有自己的自由。”

沈朝怔了怔,朝陸闡怒目而視。

陸闡回了他一個嘲諷地笑。

眼見二人又要打起來,齊奕舔了舔嘴唇,深吸一口氣,說:“你們不用争了,我昨天就決定好了的,要和虞南合租一間房子。”她看向沈朝,“朝哥,謝謝你這麽多年來的照顧,我想自己體驗一個普通藝校畢業生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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