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夜朝陽區建國門派出所裏簡直雞飛狗跳。

從南山七號帶回去的十幾號人全部被扣在走廊等着做筆錄,擠得滿滿當當。

而謝雲葵則先跟随救護車把受傷的小正太送到醫院安頓好,才乘着夜色匆匆而歸。

她皺眉瞟了他們一眼,進屋翻找出包雀巢,端起咖啡杯到飲水機旁一站,累得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誰知正等着水燒開的功夫,總是游手好閑的邵叢便神不知鬼不覺地過來八卦:“你看看你,真的是不捅事兒不舒服斯基,就不能先等着跟我商量下情況再做決定?那個受害人蘇磊,是剛簽約Light的小藝人,這回他也沒法兒在裏面混了,好心辦壞事兒。”

謝雲葵雖然毫不關心娛樂新聞,但對Light這個名字卻不陌生,畢竟每次去看國産電影都能在片頭見到,被洗腦多年怎麽着也會覺得眼熟,但她不明白邵叢的意思,把杯子放在水桶上面,側頭問道:“為什麽?蘇磊明顯沒偷東西,不過被借故欺負而已,胳膊都折了,現在還在手術呢。”

“你拷回來的那個小白毛,叫明笙的,知道是誰不?”邵叢擠眉弄眼。

雲葵還未參與筆錄工作,搖了搖頭。

“是Light老總的兒子啊,還沒大學畢業呢,那些纨绔子弟全以他馬首是瞻,最近幾年因為各種小麻煩被逮回來也不是頭一回了,屢教不改,養了一屁股律師,你抓他不過就是積累仇恨值。”邵叢對這些破事向來門兒清:“他又不務正業,有的是時間,以後肯定得吃飽了撐的來報複。”

“哦。”謝雲葵不感興趣的移開目光。

“剛工作,有心氣兒是好事,我也不是說咱們欺軟怕硬,主要是那個受害人倒黴,難道你還能保護他一輩子不成?做人呢,沒你想得那麽簡單。”邵叢拿着手裏的報紙拍了拍雲葵的胳膊。

謝雲葵本想反駁他幾句,但聞言又陷入沉思。

“邵慫你又摸魚,真想把你懶筋拔了,趕緊過來!”特別勤勤懇懇的李哥剛打發走個畫着煙熏妝不男不女的禍害,站起身叫道:“還有雲妹子,別搭理他,你也去記筆錄。”

“是。”雲葵馬上站直身體,敬了個禮就老老實實的回辦公桌了。

——

經過值班同事的耐心解釋,小謝警官才完全明白了糾紛的來龍去脈。

動手打人的壯男叫馮立,清華經管院大四的學生,家裏屬于江浙富商,與那個更加嚣張的明笙是同班同學,也是借着明笙的關系,才跟本地的少爺小姐和藝人們混得很熟,性格比較偏激,平日裏也沒少捅簍子。

今晚本來是他的名模女朋友要過生日,叫了許些玩伴來作陪,結果鬧了沒多久,馮立就聲稱自己百萬美金的手表丢失,找來找去,最終懷疑到了一直幫他拎着包的蘇磊頭上,幾言不和,便動起手來。

他也不是第一次因為暴力事件惹來警察的注意,倘若今晚不是雲葵攔着,還不曉得要鬧到什麽地步,可憐那個蘇磊才十六歲,外地人,無權無勢,除了忍氣吞聲根本沒更好的辦法。

——

淩晨一點,謝雲葵開始正式準備警察生涯的第一次筆錄。

結果邵叢大概是故意,竟然把等了半天、等得臉都快黑掉的明笙安排來。

這家夥果然是少爺做派,兩條長腿悠閑一搭,擡胳膊故意用手铐砸響了桌子,瞪向身邊慌張趕來的西服律師男:“你閉嘴。”

雲葵很平靜的看向他,說:“姓名?”

她有雙非常陳懇甚至簡單的眸子,似乎因為于人別無所求,而不存在太多複雜情緒。

明笙對視片刻,反問:“你還不知道嗎?”

“身份證拿來。”謝雲葵伸出手。

明笙顯然對手铐非常厭惡,傲嬌的扭開頭:“不方便,動不了。”

謝雲葵猶豫片刻,這才摸出鑰匙幫他解開。

誰也沒想到,明笙瞬間就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用力地捏住她的臉:“謝雲葵!我記住你了!”

雲葵愣了剎那,想都沒想就一個耳光把他抽開。

“幹嗎呢!不想走了是不是!”李哥氣勢洶洶的沖過來罵道,他是因為受了傷才從刑警隊調過來的,跟窮兇極惡的嫌疑犯周旋得多了,自然吓人的很。

明笙摸着帥臉上的紅印,還沒來得及表示不服,就被律師勸住:“明先生,您再這樣,我只能按照跟明小姐的約定給她去電話。”

聽到這話,炸毛貓終于重新坐好,氣呼呼的從衣服裏摸出皮夾,在一堆各種顏色的卡裏找出身份證扔過去。

“剛剛二十歲,為什麽不好好讀書?”謝雲葵已經恢複平靜,邊在電腦前敲打記錄邊問:“蘇磊拿了馮立的表?”

明笙皺眉:“不知道,沒在意。”

雲葵又問:“那你打過蘇磊沒?”

“沒有。”明笙沒好氣。

這和其他人講的情況倒是符合,今晚只有馮立動了手,大家全都冷漠圍觀。

謝雲葵真的不理解他們,繼續問:“那你為什麽不阻止?”

“我管得着嗎,我又不是他爸爸。”明笙大概是不打算好好講話了:“不攔着人家打架也犯法啊?”

“至少你妨礙我執法。”謝雲葵無語。

“我就妨礙了,你說怎麽辦吧。”明笙往椅子背上一靠。

律師大半夜被折騰來,已經頭痛至極,眼看這小混蛋又要出幺蛾子,趕快開口調節:“謝警官,雖然明先生在您執法過程中不配合、不尊重,但是情節也不是很嚴重,按照《治安管理處罰法》處警告或二兩元以下罰款就可以了,希望您不要帶個人情緒。”

謝雲葵把身份證推還過去,擡眸對明笙淡淡說:“下回小心點,別再讓我抓住。”

“……你真成。”明笙咬牙切齒,卻也沒有選擇繼續争執。

話畢,他便邁着長腿氣勢洶洶的出了派出所的大門。

——

“那家夥不過小孩子脾氣,警官您別生氣。”又有個嬌滴滴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謝雲葵看了看是下一個需要筆錄的涉嫌人員,便說:“請坐。”

“我叫柳雅,身份證我也沒随身帶着,在家呢,要不我報號碼您查查吧。”她正是在南山會所阻止住明笙長腿美女,态度非常好。

謝雲葵回答:“我沒生氣,只是職責所在而已。”

柳雅笑了笑,說出自己的身份證號。

謝雲葵在網上核對了下,的确是本人,便根據已經得到的筆錄開門見山的開口:“是你報的警,蘇磊是你師弟,你是馮立女朋友,今天過生日。”

房間裏暫時沒有其他人,柳雅便坦然承認:“沒錯。”

“你男朋友打你師弟,為什麽不立刻阻攔?”謝雲葵問。

“我要能攔得住,還報警幹嗎啊,你也看到馮立那脾氣了。”柳雅壓低聲音回答。

其實謝雲葵很明白,她是在良心和害怕之間選擇了前者,所以邊記錄邊表示:“你放心,報警的事他們不知情。”

“還是多謝你了,蘇磊還那麽小,打壞了就是一輩子的事兒,至于明笙那個家夥就是王子病很任性,頂多惡作劇,若是他為難你,力所能及的地方我會幫忙。”柳雅抛了個溫柔的眼神過來,不愧是常上雜志封面的模特,千嬌百媚。

“蘇磊到底有沒有拿馮立的東西?”謝雲葵在網上查了下剛剛報上來的手表型號,确實價值不菲,所以這個案子比想象中嚴重。

“不太可能,他雖然沒錢,但一直挺有骨氣的,再說我們的包、車子、還有南山會所,不都搜過了嗎?”柳雅說:“就算拿了,能藏在哪兒?”

因為她很配合,謝雲葵盤問完一些細節後,便放她離開。

柳雅踩着高跟鞋起身,低頭笑道:“警官還是多小心馮立,心術不正。”

能叫女朋友這麽講的人,肯定已經糟糕到一定程度。

可事實上,謝雲葵并沒有想得太多。

抓都抓了,還怕報複不成?

比起那些喪心病狂的罪犯,傲嬌的富二代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

——

淩晨三點,塵埃落定,離下夜班還有四個小時。

處理結果和邵叢之前預測的沒有差別。

大部分家裏稍有背景的人,很快就被聞訊趕來的律師們帶走。

其他的幾個嫩模和小明星,也有經紀公司的法務跑來處理。

最後粘上包的,只剩打人事實證據确鑿的馮立。

由于傷患的診斷結果不輕,傳說中的手表也壓根沒搜到,便被依法判了十五天拘留。

忙完筆錄的雲葵困得要命,忽然想起自己無疾而終的咖啡,便溜達到走廊的飲水機旁邊。

結果聞訊趕來的王所長忽然從辦公室裏露出頭來叫她,她便連熱水都顧不上借,便乖乖的跑過去了。

——

都說人嫌貧愛富,大概世事如此,哪兒都不會例外。

被邵慫念叨了半個晚上,雲葵已經做好了被批評的準備。

誰沒想到王所長卻只是給她倒了杯茶,評價道:“表現不錯。”

“啊?”雲葵莫名其妙的張大眼睛。

“雖然是個小案子,但架勢也是有的,以後你就跟着邵叢出勤去。”王所長笑呵呵的:“原來看你的樣子,以為叫你大聲說話都有困難,現在看來,跟邵叢的性格還是挺互補的。”

“謝謝,謝謝所長。”謝雲葵一掃心裏的疲憊,高興地站起來鞠躬。

王所長已經當警察當了二十多年,身經百戰,他拍拍小姑娘的肩膀,問:“好好幹,去忙吧,抽空去醫院給受害人記個筆錄,手表的事還要繼續查。”

謝雲葵點着頭,美滋滋地出了辦公室,擡眼就發現跟犯牙痛一樣的邵叢正在牆角鬼祟偷窺,便微笑說:“邵哥,以後請多指教。”

“您是姐,我哪敢指教你啊。”邵叢似乎對所長的安排很是不滿,半真半假的抱怨了句,就端着他的泡面哼哼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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