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神秘老太
? 車子開了很久，久到後來柳清眉發現自己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城市居然有完全沒去過的地方。先是感覺到遠離喧嚣，然後很長一段路都沒有住宅區、甚至是工廠，接着是一段不短的林蔭路，當然現在這個季節兩旁的大樹已經是光杆司令，在路的盡頭終于看到大門，開進去到建築物還有一段距離，柳清眉心想她一定是來到了一座莊園，這完全不是任何一個別墅區，那麽大的地方只有這一座建築！
車子停好就有人出來将他們迎進諾大的宅子，柳清眉這才看得清楚，這座建築已經有些年代了，是民國時期典型的中式結合西式改良式風格，兼具西方古典建築的挺拔與中國古典建築的靈氣，平面呈凹字形。随那人進到大廳後那人讓他們稍等便走進側邊的樓道轉個彎不見了，陳軒柟目視前方也不知道看什麽想什麽，柳清眉便趁此機會稍稍環顧一下室內。
過了大概四五分鐘，剛才的人又從側邊的通道出現，然後請他們上樓，不過這次走的是正中央的樓梯。兩人被引進拐彎處端頭的房間，一進去就感到這間房間的氣溫明顯很高，接着便來人收走他們的外套，柳清眉這才發現原來陳軒柟在裏面穿了一件藏藍色暗紋中式長袍，更襯的整個人越發的清俊。她這還沒有仔細将他打量一遍，內室的門就打開了。
另外一個人輕輕扶着一位看上去大概八十歲左右的老太太慢慢走出來，老太太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只自顧自的走到中式貴妃塌邊坐下。柳清眉倒是趁着這沒人注意的短暫時間把老太太觀察了一個仔細，頭發雪白發根微微發棕燙成蓬松的發型顯得濃密，身材稍有些發福，但是這個年紀也倒顯得富态，年紀雖大卻依然身穿旗袍腳踩一雙大概三公分高的皮鞋，暗紅色底金線刺繡精致滾邊的旗袍襯得老太太氣色不錯，手指上的翠綠玉戒個頭不小，另一只手戴了一只通紅的瑪瑙扳指。柳清眉心想，這般古董人物真不知陳軒柟從何處尋來！
老太太剛坐下就有人端上一杯茶，直到喝了一口茶，才擡眼看他們。第一眼沒有看陳軒柟，反倒是直盯盯的打量柳清眉，沒想到一雙眼睛清朗如壯年人，眼神淩厲竟是讓習慣于商場的柳清眉心裏開始緊張。
老太太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又瞟了陳軒柟一眼，才開口道，“坐吧。”
兩人規規矩矩在一旁落座，茶水這才分別端給他們。
“丫頭多大了？”
“二十七。”
“過年就二十八了，嫁了人把頭發盤上去穿旗袍才更好看，年輕的小姐總是穿不出旗袍的韻味。”
柳清眉這才反應過來，為什麽陳軒柟堅持讓自己把頭發放下來，原來是有這樣的考究。若不是身邊安靜的傭人穿的不是傳統服裝，她幾乎以為自己身處民國。
“我的小孫子過了年就二十五了，和你倒是相配，只是可惜你和柟小子已經訂婚了。”老太太看着柳清眉的模樣有些遺憾的嘆口氣。
柳清眉明白原來老太太是把她當成趙惢平了，不過想了想陳軒柟之前的叮咛還是沒有開口說明。見老太太還看着自己，便輕輕笑着說，“那是我沒有做您孫媳婦孝敬您的福氣。”
老太太聞言眉開眼笑，“喝口茶，涼了味道就不好了。”
柳清眉乖乖的端起茶杯，打開杯蓋看到裏面泡着人參、紅棗、枸杞，小小一杯茶倒是被這些東西占了不少。
“女人哪，就應該從小時候保養，補血補氣，養身養心，不要想太多的事情，這樣才不傷神，不傷神才能年輕。”老太太一說這些話明顯是大戶人家從小養尊處優的人。“現在女人都要工作，要和男人競争，整天在外面和男人一樣瞎折騰，越來越沒有女人味。女人就應該在家裏，做做自己喜歡的事，不勞累不操心，在外拼搏的事兒就和該是男人的責任。”停頓時候瞥了陳軒柟一眼，“若是丫頭嫁進我家門，我定是不會放丫頭在外面辛苦的。”
柳清眉側眼看陳軒柟，俊顏有些挂不住，明顯是忍着老太太的奚落。心裏暗笑，是啊，這麽冷的天，還要她跟着他出來奔波。
老太太笑着看向陳軒柟，“怎麽了，柟小子，進來到現在都不請安，甘妹是這麽教孫子的嗎？”
“鳳奶奶好，軒柟給鳳奶奶請安了。”陳軒柟站起來，恭恭敬敬給老太太請了安。
“行了，坐下吧，小孩子就該有小孩子的樣兒，一點兒也不活潑，嘴也不甜，都怪祖博管教太嚴格！”老太太笑道，“祖博身體還好吧，聽說今年做了個手術？”
“托鳳奶奶的福，我爺爺身體還硬朗，只是個小手術，恢複得很好。”陳軒柟一板一眼的回答。
“唉，時間過得真是快啊，轉眼我們就成了老頭子老太婆了！”老太太嘆口氣，“有時候啊，我經常想，最開心的時候就是姑娘時，我和你奶奶整天比誰的衣服好看啊，比誰的首飾漂亮啊，比這個比那個，你奶奶比不過我的時候就會氣鼓鼓的說，哼，那我們比誰老！我當時就想，我雖然年紀比她大兩歲，但我将來一定不會比她看上去老。現在都是皺巴巴的人了，好多年沒見了，心裏還真挺想念的。”
陳軒柟微微欠身，“是，我奶奶也時常念叨您呢。”
老太太眼中閃過一絲一抹狡黠，“柟小子，你說，鳳奶奶和你奶奶現在誰看上去老啊？”
陳軒柟笑笑，“鳳奶奶和奶奶都很年輕！”
“你這滑頭孩子，以為是做生意呢！”老太太語氣責怪，臉上卻挂着笑。
“軒柟不敢，軒柟說的都是真心話。”
“來，讓鳳奶奶好好看看！”老太太招手，陳軒柟連忙坐到跟前。老太太端詳了很久，嘆了一口氣，“到底是老了，我竟想不起祖博年輕時的模樣！倒是柟小子越長越俊了，将來生了兒子給我的曾孫女做丈夫吧！”
陳軒柟笑而不語，又坐回剛才的位子。老太太又把柳清眉招到跟前，拉着手仔仔細細看了半天，說，“這眉眼長得真是好，将來生了女兒一定随你，就給我家做曾孫媳婦兒吧！”
柳清眉被老太太前後兩句話弄得直想笑，雖然陳軒柟之前的叮囑讓她不敢說笑，但是現在親眼觀察發現老太太人很好，于是大膽說道，“鳳奶奶金口玉言，到時候可別反悔哦！”
老太太笑呵呵的拍拍她的手。
“奶奶，您是不是有什麽遺憾啊？”
話一出口，就見老太太楞了一下，陳軒柟更是一臉緊張。柳清眉心想，誰讓你什麽都不告訴我。
“這丫頭，真機靈！柟小子啊，你媽從哪兒挖出這麽個寶來！”老太太一笑，“我是有遺憾，遺憾沒能早些把你娶進我們家門！呵呵呵~~”
陳軒柟松一口氣，柳清眉善于察言觀色，知道老太太沒有某人擔心的會生氣，随即附和着笑了幾聲。
後來的談話更為輕松，不過沒多久一個傭人進來在老太太耳邊說了句什麽，老太太就笑着說人老了容易乏，于是陳軒柟和柳清眉便順水推舟告辭。
老太太對身邊的傭人說了句話，那人就去內室，再出來時手上已經多了一個錦盒。“給丫頭的見面禮，丫頭啊，我就喜歡首飾成套佩戴。”
柳清眉打開錦盒一看，一條翠綠的玉石項鏈，珠子顆顆圓潤飽滿，散發出潤澤高貴的光澤，這也太貴重了。柳清眉心想，自己是代替趙惢平來的，這禮物到底該不該收，于是望向老太太，“鳳奶奶，您的厚愛我心領了，這太貴重了……“
老太太擺擺手，“丫頭，我是真喜歡你才送給你，你就收下吧！”
一旁的陳軒柟也開口，“多謝鳳奶奶的厚愛！”
聽這意思，柳清眉也就從善如流，道謝後兩人又被一開始帶路的人送了出去。
車子開出不久，陳軒柟便一臉喜色的說道，“眉眉，我們的七號項目沒問題了！”
柳清眉心想，居然這樣利用我，于是幹脆也就不理他。
倒是陳軒柟絲毫不在意，和來的時候相反，現在一臉輕松，自己開始說個不停，“你知道我為什麽這麽說嗎？因為鳳奶奶最後送你玉石項鏈，就代表了她對你的肯定以及對這門生意點頭。你知道嗎，鳳奶奶最愛玉石了，她的首飾啊收藏什麽的基本都是玉石。她對人很大方，可是也不會輕易送玉，一旦送出，就表示她對此人的接納。眉眉，你真是厲害，鳳奶奶第一次見你居然就這麽喜歡你！”說了半天，終于發現對方沒有反應，側臉一看才發現人家根本不領情，面無表情的盯着窗外。
“眉眉，生氣了？”陳軒柟讨好的說，“我之前什麽都沒有說不是要刻意隐瞞什麽，只是想萬一事情不成，說那些也沒意思。你可別真生氣，現在想問我什麽都可以，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柳清眉斜他一眼，懶洋洋的開口，“看樣子你們家和鳳奶奶頗有淵源，那你為什麽還那麽緊張？”
陳軒柟笑笑，“其實我奶奶，就是鳳奶奶口中的甘妹，她們是從小玩兒到大的姐妹，兩人家世相當，都是當時的富家小姐，就像鳳奶奶說的，她們什麽都愛比較一番，不過雖然嘴巴上經常鬥來鬥去，其實心裏關系是很好的。後來讀書時鳳奶奶和同班的一個男同學熟識，我奶奶比他們低兩屆，但是由于他們姐妹倆總在一起，于是也就結識了那個男同學，就是我爺爺陳祖博。鳳奶奶那個時侯懂得了少女的矜持，便把對爺爺漸漸滋生的情愫藏在心裏，還夢想着畢業後一起留洋。可是奶奶那個時侯天真活潑，也許是年紀小的關系，就沒有看出鳳奶奶的心思，自己就咋咋呼呼的告訴爺爺她喜歡他，還問爺爺他喜不喜歡自己。大小夥子經不住一個比自己小的女孩子表白又追問，也許是心裏也有些歡喜的吧，于是回家就和太爺爺說了。太爺爺和太奶奶一商量，覺得兩家門當戶對，不久便給奶奶家裏送去聘禮，兩家就把婚事給定下來了。”
柳清眉心想，是你奶奶心眼多吧，還說得那麽好聽，天真！
“這一定不要緊，奶奶是興高采烈的跑去告訴鳳奶奶了，沒想到鳳奶奶當時聽了就氣哭了。奶奶還不明就裏的火上澆油，得意的說，我嫁的人一定比你嫁的好，你看我們學校還有哪個人能比得上陳祖博啊！本來奶奶以為這次又是兩人之間的一次比較，沒想到把鳳奶奶傷害的那麽深，雖說不一定是故意的吧，但是姐妹倆卻為了此事好長時間沒說話。直到後來奶奶才明白為什麽鳳奶奶那麽難過，不僅僅是因為嫁給誰，更是因為她比自己更早喜歡爺爺。奶奶明白後便很後悔，便嚷嚷着要退婚，那個年代哪有輕易退婚的事，更何況兩家對這門婚事都很滿意，并且已經開始操辦婚事了。
于是她就在出嫁前不久跑去找鳳奶奶，痛哭流涕的說她要成全鳳奶奶和爺爺，還讓鳳奶奶住到她家，等出嫁時兩人調包，反正最終大不了挨頓罵也不會怎麽樣。鳳奶奶其實在這段時間裏已經慢慢釋懷，畢竟是自己對誰也沒表露，再加上奶奶這麽一通話更是哭笑不得，一邊罵奶奶亂七八糟的小說看多了現在也開始胡言亂語，一邊又抱着奶奶哭，姐妹倆就這麽一通鬧得又和好了。
幸虧後來鳳奶奶嫁的人生意做得更大，奶奶這才安心。不過兩人後來還是常常比東比西的，我父輩小時候就經常被拿來比較，就是兩個人一有什麽說的不可開交的時候，就拿我爺爺說事兒。我很小的時候鳳奶奶一家就搬去香港了，再後來又移民到美國，這裏的房産也只剩郊外這麽一處，市裏的都被沒收充公了。
好了，能交代的我都交代清楚了，還有什麽問題嗎？”陳軒柟笑眯眯的看着這個安靜的聽衆。
柳清眉聽了半天暗忖自己其實猜得八九不離十，怪不得陳軒柟那麽不自在。“這單生意和鳳奶奶的小孫子有關系？”
“眉眉，你真的是很聰明！”陳軒柟側臉贊賞的看她一眼，“沒錯，鳳奶奶的小孫子顧中闕要回國做生意，其實他們家并不在乎能否馬上賺錢，只是這個顧中闕從小在美國成長，很向往中國，于是碩士一畢業就要回來，他們家的意思是給他玩兒玩兒，估計他做不久就會回去了，畢竟他們家的生意基本都在美國，而且他上面還有兩個哥哥，是不會讓他在外面太久的。所以這次我們不會賺的少，利潤會很多。”
柳清眉撇嘴，“還真是燒錢啊，就為了小祖宗高興！”
陳軒柟也無奈的扯嘴，“反正這事兒大家都高興，顧家開心我們也有錢賺，還管那麽多幹嘛！”
柳清眉瞥他一眼，“你呀，真是商人哪！”搖搖頭也不再說什麽。
回去的時候很快，一進門，柳清眉就踢掉高跟鞋，往沙發裏一沉，随手把錦盒遞給陳軒柟。
“鳳奶奶給你的你收起來就是了，給我幹什麽！”陳軒柟也是一進門就動手解身上的長袍。
“我喊一聲鳳奶奶是給你面子，人家給這東西也是看在你陳軒柟的未婚妻的面子，你還真當什麽了！”柳清眉把錦盒放到茶幾上，“我可不像你！”
陳軒柟一愣，馬上明白她又鬧什麽別扭，“眉眉，你還是很在意，對嗎？”趕緊識相的輕摟住她，“鳳奶奶見的是你，喜歡的也是你，你別以為任誰是我未婚妻都能得到鳳奶奶的歡心。別和我生氣了，嗯？還是要我再表決我的真心？”
柳清眉翻翻白眼，“行了，我真是怕了你了！陳軒柟，你一個大男人，怎麽說起話來都不覺得難為情！”
陳軒柟笑着親她一下，“是真心話有什麽好難為情的！對你天天說都可以！”
柳清眉推開他的手，居然覺得臉上繃不住，站起身就走進房間，“我還不想聽呢！”
到底是不同啊，同樣的話換成別的男人說，柳清眉一定面不改色心裏暗自鄙視，可是面對陳軒柟，反倒是自己覺得不好意思，心怦怦直跳。看來自己對他的感覺是越來越……對他越來越有感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