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事成

老太太的院子在整個鈕钴祿府後宅的正中心,但她自诩是慈愛的長輩,到了冬季只叫晚輩們一個月來請三次安,今日不到請安的時候,正是淩柱和國柱休沐的日子,老太太的屋子卻坐滿了人。

老太太眯着眼抽了一口旱煙,煙霧在這暖和的屋子裏升騰而起,讓那些不喜歡的煙味的人越發受不住,她才緩緩的道:“過繼是大事,不能草率,沒女兒的人想得一個女兒這心思我也明白。”

老太太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就又抽起了煙,馬佳氏垂着眸坐着,雲溪多少有些按耐不住,但她往常就是隐忍的人,只深吸了一口氣,越發坐的筆直,又覺得尼珠氏這裏的坐墊做的過于薄了些,坐一會就硌得慌。

科本氏帶着笑意的聲音響了起來:“我來晚了!”

丫頭們打起了簾子就見穿着一身紫紅色大襖的科本氏帶着歲末走了進來,大家的目光不自主的放在了歲末身上,往常那個總是垂着頭的二格格今日忽然擡起了頭,整個人好似都鮮活起來,白皙的面頰那一雙漆黑靈動的眼,嬌柔動人,她穿着嶄新的衣裳帶着新做的首飾,像個堂堂正正的格格一般,跟在科本氏身後。

雲溪的眼角跳了跳,看着那個從來不放在眼裏的歲末坐在了她的對面。

老太太向來對科本氏縱容,來晚的事情也不提,只打量了幾眼歲末,想着老二在她跟前說的話:“您一會瞧瞧就是了,二丫頭是個難得的美人胚子,随了她姨娘,只要好好栽培前途無量,說句實話,比大丫頭強了幾百倍,大嫂是什麽樣的心性您比兒子清楚,這樣的丫頭留在大房不過是白白糟蹋,還不如過繼給兒子,叫科本氏好好□□個半年,等進了皇子府,只等着一鳴驚人就是了!”

老太太咳嗽了兩聲:“我老了,你們的事情我是不想随便參合的,但即問到了我這裏,我少不得也要決斷一二。”她轉頭朝着淩柱道:“老大,你先來說說。”

淩柱應了一聲是,說了自己已經寫了字據的事。

馬佳氏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緊,打斷道:“喝了酒立的字據不能算,在說,我一直都喜歡二丫頭,舍不得過繼。”

雲溪也跟着甜甜的道:“可不是,二妹妹去了二房,想着都叫人心裏難受。”

歲末便淡淡的,看着高幾上綻放的鮮紅的海棠花,覺得這樣季節能有這樣的花,格外的鮮豔好看。

老太太哼了一聲:“算不算數也不是你說了算。”

馬佳氏心裏一跳,知道自己今天過于急躁了些,補救了兩句:“我也不是那個意思,只是這事情未免也太急躁了,并不急在這一時半會的。”

科本氏笑着道:“大嫂不急我卻急,我可都等不得叫這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叫我額娘了!”

國柱立刻道:“大嫂放心,我必定待歲末如親生,不叫她受半點委屈,就是誰想欺負她也要先看我同意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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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佳氏覺得這話好似是特意指的自己一般,越發不高興起來。

雲溪的思緒卻飄的有些遠,想着若是歲末過繼到二房會怎麽樣,費了這麽大心思若真是過繼去,國柱和科本氏必定十分看重,看歲末現在的打扮和穿着就能分辨的出,那頭上顫巍巍的蝴蝶發釵是今年的新樣式,她一直想要卻得不到,歲末竟然別再頭上,往後她也不能在随意呵斥,畢竟成了隔房的姊妹,她更是很難在看到那個被她額娘懲罰的卑微又讨好的沖着她笑的歲末,那些原本就有的優越感将蕩然無存。

她打量着歲末,開始審視她以往忽略的容貌,才驚訝的發現這個妹妹漂亮的驚人,一個漂亮的姊妹意味着什麽,雲溪非常清楚。

不知道說了什麽,馬佳氏傷心難過的站了起來,雲溪才回過了神,馬佳氏沾着眼淚:“我辛辛苦苦的拉扯大的孩子你們說過繼就過繼想過我心裏的感受嗎?!”

看起來憤怒又悲傷。

科本氏也不是軟柿子,冷笑了一聲,叫丫頭把歲末的棉衣拿了上來:“這衣服是剛從歲末身上換下來的,裏面的棉花已經舊的發黑,還沒有一件夾衣暖和,我們要不也看看雲溪的衣裳,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大嫂做人做事要講良心,她就是個庶出的孩子你也不該這樣虐待她!”

馬佳氏沒料到科本氏竟然是一副撕破臉的架勢。

連淩柱也變了臉,拿過了棉衣看了一眼,冷哼了一聲重重的扔在地上,面上的神情忽然格外堅決:“額娘,我是一心過繼歲末的,只要二弟和二弟妹是真心待歲末好就行!”

尼珠氏便嘆息着點頭:“既然你是一心,我也沒什麽可說的,你們兄弟兩請了族中的人說一說這事,定一個良辰吉日将歲末的名字些到老二的名下,這事情就算成了,這幾日就叫歲末搬到老二媳婦那邊去住。”

沒想到這麽快就定下了,雲溪驚訝的有些回不過神,馬佳氏卻知道這一次她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淩柱的心裏只怕怪她的很,她恨恨的看了一眼科本氏,科本氏就回了她一個得意的笑。

她科本氏只要一心想辦的事情,還沒有辦不成的,她牽着歲末的手從馬佳氏和雲溪身邊經過,故意提高了聲音:“好孩子,只要有額娘在,以後可沒人敢在欺負你了!”

歲末轉頭沖着雲溪甜甜的笑,雲溪忽然覺得格外憤怒,覺得歲末是在耀武揚威,習慣的揚手就要打,科本氏卻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侄女,你這做習慣了的事情以後可不能在做了,否則,別怪嬸嬸翻臉無情!”

科本氏捏的雲溪手腕生疼,雲溪覺得異常的羞憤,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掙脫開科本氏,站在了馬佳氏身後。

馬佳氏冷笑的盯着科本氏:“為了一個上不得臺面的東西,你要跟我撕破臉?”

歲末到笑了一聲:“您說的話我到不明白,誰上不得臺面?姐姐的樣貌就是在普通您也不該這樣說她。”

有人幫腔,科本氏覺得異常爽快,牽了歲末的手:“快走吧,裁縫娘子一會就來,別耽擱了給你做新衣裳的時間。”

雲溪攥緊了雙手,看着科本氏和歲末的背影:“額娘,不能這樣算了!”

馬佳氏被個從來都不放在眼裏的人氣的面皮僵硬,半響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她以為能逃脫我的手掌心?休想!”

國柱和科本氏的辦事效率非常高可見其本身就是有本事有想法的人,歲末被安置在了本科氏隔壁的清蟾院,科本氏安排下人仔仔細細的收拾了三天,等到全部安置好,國柱将過繼的事情已經處理妥當,歲末不過是拜了一次祖宗,就成了二房正經的嫡出二小姐,科本氏還親自請了娘家人和熟悉的親戚過來吃了一次飯,算是把歲末介紹給衆人。

這樣忙碌了幾日,就傳來了裕親王病重的消息,淩柱和國柱都在裕親王府做事,裕親王生病,女眷們也當前去看望慰問。

尼珠氏非常的鄭重,将馬佳氏和科本氏都叫到了跟前商量。

雲溪随着馬佳氏進門,一擡頭看見好幾日沒見的歲末梳着辮子簪着赤金的珠花,穿着藕荷色的寬邊繡牡丹旗袍,手上帶着一只紅寶石的戒指,穿着新做的繡花棉鞋,俏生生的猶如春天新開的桃花,明豔又嬌弱,她面皮跳了一下又垂下了眼,随着馬佳氏走了進去。

尼珠氏瞧見馬佳氏母女點了點頭,叫坐下,才道:“你也說說你的章程。”

馬佳氏便轉頭鼓勵的看了一眼雲溪,科本氏夫妻兩個打的什麽主意,她現在也摸了出來,因此越發的要将雲溪推到前頭,叫老太太看看,到底誰更值得鈕钴祿家用心栽培。

雲溪當然也明白,她挺直了脊背:“孫女聽說裕親王福晉一向喜歡玉雕的擺件,聽額娘說庫房裏也剛好有件大紅色石榴玉雕,形象生動,雖然是去看望裕親王,但我們女眷也只跟女眷打交道,投上裕親王福晉的喜好才算是對的。”

雲溪說完,尼珠氏嘴角就露了個不明所以的笑,臉上泛起皺紋,她抽了一口旱煙,煙霧缭繞的看着雲溪:“你說的這些不能算不對,但也不能算好,你只看到了表面卻看不見人心,裕親王病重,裕親王福晉還有什麽心思擺弄這些玉雕的擺件,即使這會你拿上千金萬金也入不了裕親王福晉的眼,投其所好不假,可也要看清時機,還是歲末剛剛說的更貼切一些。”

雲溪一下子好像受到了巨大的侮辱一般,狠狠的盯着歲末,僵硬的道:“不知二妹妹剛說了什麽?”

歲末淺笑:“既然姐姐想聽,那我就在說一遍。往往有舊疾的人最容易在冬日複發,尤其是像裕親王這樣上過戰場的人,身上會留下不少暗疾,按書上來說,一般都是外傷所致陰寒入體,烈酒,虎骨,獸皮能減輕病患的傷痛,這些東西雖不名貴,但王府一定會感受到我們的用心,比姐姐的玉雕擺件更得人心。”

科本氏一臉的于榮有焉。

馬佳氏淡淡的道:“小孩子家不知道天高地厚,二弟妹也不知道說說,她說的那些東西我們拿得出手?沒得叫人笑話瞧不起!”

科本氏也一笑:“說到底還是要自家拿自家的東西,我們拿了這些,大嫂可不要跟着學。”

馬佳氏不屑的哼了一聲,朝着尼珠氏道:“額娘,我的意思還是分開送禮好一些,以我們兩家各自的名義,額娘的東西不管放在我們哪一家,都會特別說出來,也算您的一份心意。”

尼珠氏不置可否:“你們自己願意就好,我是無所謂的。”

從尼珠氏那裏出來,科本氏積極的準備歲末特地點出來的東西,歲末跟着幫忙,笑着問:“額娘就這麽信我?”

科本氏正仔細挑選從外頭買回來的幾貼據說是祖傳的膏藥,顧不上擡頭:“我這是信我自己的眼光。”

歲末抿嘴淺笑,拿起了一張外表較粗糙的膏藥:“藥香濃郁外表嶄新,未必就是好的,這一張裏加的藥味更純正,用的藥材應該都是上了年頭的好東西。”

科本氏驚嘆的道:“這個你也懂?”

“書上看的。”

科本氏拿起了歲末點出的膏藥,唏噓起來:“愛看書還是好事,知道的多,人也顯得有本事。”又不忘誇贊歲末:“有你在我身邊,果然辦事都輕松了不少,人常說女兒是親娘的小棉襖,這話不差!”

為了穩妥期間,科本氏不但選了歲末點出的東西,還加了不少上好的藥材,并一尊觀音像,這樣大致上就體面起來。

馬佳氏那邊有玉雕的擺件名家的畫作,聽說畫了大價錢從外面買回來,自然也有不少珍稀藥材,耗費了不少。

尼珠氏是兩本手抄的經書,也算比較有誠意。

等到去了裕親王府,像他們這樣為王府做事的家眷們,不過都是管家娘子接待,東西送了進去,科本氏和馬佳氏帶着歲末和雲溪還有其他幾家一起約好的太太小姐們同接待他們的王嬷嬷在專門待客的偏院裏說話,大家都是相熟的,彼此擡頭不見低頭見,說話也就多了幾分随意。

王嬷嬷摸着手腕上赤金的镯子,仿佛說的是自己一般:“你們是沒瞧見,咱們王爺生病,那些皇子們是見天的來,尤其是八阿哥,啧啧,真是畫裏面走出來的人物,叫人不佩服都不行,來了有好幾趟,福晉也同我們說,八阿哥為人溫和知禮,又一貫的謙遜,深得王爺喜愛。”

裕親王福全對八阿哥推崇備至。

科本氏最擅長應付這樣的場面,笑着道:“還是老姐姐你見的世面多,我們這些人哪裏見過什麽皇子,就是對面碰上也不認識!”

王嬷嬷笑的出了褶子,順口誇贊了歲末幾句,算是對科本氏投桃報李,又轉達了裕親王福晉的意思:“福晉說要是尋常的時候必定是要和幾位太太們好好說說話的,但是王爺病重,一來她實在沒有那個心思,在一個王府的福晉們也來了好幾位,騰不出空來,叫幾位太太多多擔待。”

可見裕親王福晉也是個謙遜有禮的人,做人最起碼面子上很周全,大家自然都應和着說不敢。

也不好多留,就要起身,卻見一群丫頭嬷嬷簇擁着個年輕的婦人走了進來,歲末跟着科本氏行禮,嘴裏說着:“世子福晉吉祥。”

沒想到世子福晉會特地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差點忙死,上一次存了兩章之後就在沒有上來看過,今天才發現我竟然又把第一章的發文時間弄錯了,真是讓人情何以堪吶!大家多多見諒,麽麽噠,支持我吧O(∩_∩)O~我會加油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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