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何十方老老實實蹲在門口,目不轉睛地盯着忙上忙下收拾屋子的陳餘。

“你就讓我住這兒啊……”何十方不敢抱怨,可是看着這滿是灰塵和雜物的車庫,還有陳餘精心用廢棄沙發布置的“床”,他還是不由得感嘆一句。

“有地方給你住就不錯了。”陳餘瞥了他一眼,“這個車庫很久沒用了,你住這兒應該沒人會發現。”

何十方無話可說,能有個容身之所理應讓他感到萬幸,但他心裏還是煩悶,以後吃什麽,再過一個多月就冬天了,到時候哪來的錢買過冬的衣服,車庫裏還沒衛生間和浴室,連個水龍頭都沒有,何十方一想到這些就頭疼。

扭捏了半天,他終于擠出了一句,“我想去你家洗澡。”

“啊?”陳餘又确認了一邊,“你想去我家洗澡?”

“是啊,我都兩天沒洗澡了,這大熱天的,我都臭了。你還一直教育我說要勤換衣服勤洗澡來着。”何十方哼哼唧唧的,用委委屈屈的聲音小聲說。

陳餘赧然,結結巴巴地沖何十方說道:“臉……臉皮真厚,哪有剛來就說,要……要去別人家裏洗澡的,不準。”

何十方倒沒有半點兒不好意思,站起來拽着陳餘的衣袖,左右晃蕩着,“我也是走投無路才投奔你來了,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求你了小姑奶奶~”

面對這一番死纏爛打,陳餘實在招架不住,氣急敗壞地甩開何十方的手,撇過頭去沒好氣的“嗯”了一聲。

陳餘天生的刀子嘴豆腐心,吃軟不吃硬,小時候不知道犯了什麽事兒,被打的哭的昏天黑地也沒憋出來一句“對不起”,老天爺就派了何十方這個沒臉沒皮的治她這個硬脾氣。

在大學裏,陳餘平常也沒少生氣,何十方軟磨硬泡的一陣撒嬌,她也只能無奈的任由他去了。

“往左是熱水,給你拿了幾件我爸不要的衣服,你先湊活穿着,改天再去陪你買幾件。真是欠了你的。”陳餘囑咐完後“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趁着何十方洗澡的功夫,陳餘找來他取下的白玉墜子,又拿出自己的那塊,跑到房間翻來覆去的比對着。真的是毫無二致,若是非要挑出來不同,何十方的這塊只是略微有光澤些。

陳餘又翻出來他的手機,食指不小心觸碰到背部的指紋解鎖,竟然直接把手機給打開了。她小小的驚訝了一下,又開始翻看着何十方手機裏的東西。

軟件大多數都打開不了,陳餘不知怎麽了,鬼使神差地點開了圖庫。這裏面只有簡單的兩個相冊,一個全是到處搜羅來的表情包,另一個,幾乎都是陳餘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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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上的陳餘和自己現在差別不大,好像胖了些,臉上不做裝飾,倒是幹淨的很,每一張都笑嘻嘻的,每一張都擺着剪刀手,每一張的背景都是何十方。

看着照片上的自己,陳餘心煩的很,又說不上什麽原因,只覺得一切都那麽不真實。她把照片一下拉到底,又趕緊把手機關上。

“我手機好玩嗎?”

背後突然冒出這一句,手機差點被吓的扔到地上,陳餘一擡頭,何十方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了自己身後,正用毛巾搓着才洗過的頭發。

“你吓死我了!走路都不出聲的嗎?!”陳餘故作鎮定的埋怨道。

“噗~”何十方忍不住笑出聲來,“你從小看手機就入迷啊,我拖着個涼鞋,踩地上比你說話聲音都大,你愣是沒聽到。”

“誰讓你進我房間的!”陳餘惱羞成怒。

“我這不是找不着手機了,才進來看看的嘛。”何十方一臉壞笑,這一句話怼的陳餘啞口無言。

這麽一看,高中的陳餘和大學的陳餘也并沒有太大變化,他就喜歡看陳餘急眼兒。何十方以前人生的三大樂趣就是吃飯、睡覺、逗陳餘。

見陳餘默不作聲,何十方臉上忍不住挂着笑,伸手繞過陳餘,想去夠桌子上的手機,誰知一不小心碰掉了桌上擺着的相框。看着一地的碎玻璃渣,這回換何十方手足無措了。

“我不是故意的……”他趕緊蹲下去收拾碎玻璃片。

陳餘嘆了口氣,“都說了是上輩子欠你的,別劃傷手了,你把照片撿起來,我去拿掃帚。”

何十方看着啪嗒啪嗒跑開的陳餘,又覺得有點可愛。其實這五年陳餘可以說是一點變化都沒有,現在的她可以說是有點早熟,而五年後的陳餘何十方又覺得有些幼稚。

他以前從來沒覺得陳餘可愛,從認識到在一起,一切都那麽水到渠成,讓人覺得太趨于平淡,反而心裏很難激起波瀾。

何十方又回過神來撿起地上的照片,一共三張,一張是陳餘的全家福,一張是她的周歲照,上面的陳餘臉比雞蛋還圓,瞪着個大眼珠子,一邊還流着哈喇子。

還有一張原先是扣在相框背面的,何十方拾起來一看,是陳餘和一個男生的合照。

上面的陳餘穿着校服,旁邊的男生緊緊貼在她身邊,兩人一起比着剪刀手。他瞬間散了臉上的笑意,把照片扔到桌上。

何十方一屁股坐到陳餘的轉椅上,仰頭靠着靠背,無聊的望着天花板。突然,他噌地坐起來,又把照片拿過來,仔細看了看。

這張照片上的人,幾年前好像見過。那天他去接陳餘下課,從書裏翻出來一張夾着的照片。

“照片上誰啊?”何十方一臉不悅。

“譚澈明,一個從小玩兒到大的朋友。”陳餘一把收回照片。

何十方一下黑了臉,他是小氣,不過換作誰誰都得生氣,一個眉清目秀的大帥哥的照片,就算是朋友的,不好好在家放着,非夾到書裏到來學校,讓人怎麽能不多想。

“你們關系不錯啊,他照片你都還随身帶着。”何十方話裏有話,陰陽怪氣的說道。

陳餘想開口解釋,喉嚨卻突然哽住了,像卡了根魚刺般發不出聲,一時間眼中噙滿了淚水。

何十方連忙問道:“你怎麽了?我不是質問你,只是有些吃醋……”

陳餘深呼了一口氣,平緩一會兒說:“你也吃不到他的醋了,他高一查出來胃癌,都已經走了兩年了。他以前很想上我們大學,我只是想帶他來看看。”

當時陳餘說的人,正好就是這張合照上的男生。

何十方再好好看了看,心中突然一驚,這個人長的,和廁所門口撞自己懷裏的高中生簡直一模一樣!只是照片上的男生健壯了一些,精神也好很多。

“看什麽呢?”陳餘拍了拍愣住了的何十方,讓他往旁邊靠靠。

“沒什麽。” 何十方乖乖地向門口走了幾步,故作輕松的問,“照片上的這個男生,是雙胞胎嗎?”

陳餘瞟了一眼,回道:“不是,他家就生了他一個。”

“那他現在人呢?”何十方急忙問道。

陳餘停下手中的動作,疑惑地看着突然一反常态的何十方,“好像是說生病了,休學去了市裏看病,你問他幹嘛?”

何十方想告訴陳餘,這個人一年後可能會死,準确的來說是一定會死。可是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把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

看陳餘現在的樣子,估計還不知道譚澈明得的是胃癌,對于已經無能為力的悲劇,還是讓她遲些知道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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