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灰鹞子】同生

上午十一點,付沉獲得了豹身自由。

但前提是他得跟口香糖似粘在付組長的作訓褲邊,時刻注意組長臉色,避免觸動雷區導致晚飯無肉味,并且還是24小時制。

便利店都沒他這麽拼。

杜賓怒目而視,付沉頂着狗子火一樣的目光懶洋洋從安置室裏出來,還故意在杜賓面前伸了個懶腰。

杜賓受不了:“組長,不能把這麽危險的對象放出去。”

“沒關系,現在他是我的麻煩,出了事我負責。”

付雲蹲下,在付沉的背心上扣上牽引繩,“灰鹞子那邊妥協了,你去見見人,順便把昨天的事情給他解釋一下”

“……他好像還沒從你倆的陰影裏走出來。”

付雲說着,扯了扯手裏的牽引繩:“這只,開會的時候我再帶過去,你和老杜說一聲,給灰鹞子做個心理建設。”

杜賓不情不願答應了,眼睜睜看着付雲把付沉牽走。

那大貓還故意扭滑溜溜的貓步,擺明了想氣他。

組長一定被這只雪豹的外表蒙騙了!

這家夥一看就不懷好心,一定要想辦法把組長拯救出來!

杜賓憤憤摔上鐵門。

另一邊,付沉雖然被牽着,但牽他的人并沒有要死死拉住他的打算,由他邁着步子在安置區裏閑逛。

他的腳爪還套着昨天出勤時的爪套,身上的黑色背心也是符合規矩的特制背心。

安置區裏什麽生物都有,甲級對象亦不少,付沉狐假虎威大行四方,正在執勤的人并未認出他是關在東四間的甲級A區1號。

充其量只是路過時看幾眼,把他當作了新入的組員。

安置區屬于混合管轄區域,主管單位“句芒”,但平時負責職守的人主要從“刑天”組裏抽調。

付雲帶領的“猙”組因為剛成立不久,人員稀疏又沒有事做,因此也會偶爾被抽調來幫忙值守。

付沉眯着眼睛打量四周,心裏不知在盤算什麽。

旁邊小跑過一隊巡視的守員,為首領隊認出付雲,停下來打了個招呼。

付沉不語,待他們走遠,才晃悠着尾巴輕聲道:“幾只小狗,你們認真的?”

“你想說什麽?”

“你不覺得這個配置稍微弱勢了一些麽?這塊被巡視的可是甲級區域。”

付沉邁着随意的步子,剛獲得自由,他的心情很愉悅。

如果有什麽不安分的家夥想鬧點動靜……這些狗子們可能會吃一番苦頭。

“據我所知這裏最危險的是你,你之後的那一位已經住進了嚴管室,旁邊看守的警力絕對足夠。”

付雲扯了扯繩子,把他拉進另一條通道,通往裝備庫的路。

“以前我就想問了,為什麽給你們幹活的獸人都是狗?”付沉很聽話,腳下反應迅速。

“他們的前身都是警犬,受七年前彗星降臨波及才産生的變異。雖然成了人,但骨子裏的責任和忠誠都沒變;他們從前的訓導員如今多半也在局裏共事。”

頓了頓,又道:“這件事,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付沉眯了眯貓眼:“那只杜賓也是嗎?”

“他是老杜一手帶大的,老杜把他當親兒子養。”

付雲推開一扇門,把付沉牽進去,對着前臺值守的女幹員道:“五組‘猙’,昨天外派裝備少交了一件,現來歸還。”

“是四只爪套吧,還有一件高強度背心。”幹員很麻利,一下就調出了記錄。

付雲嗯一聲,蹲下來對付沉道:“擡爪。”

付沉便乖乖把爪子擡起來,任由付雲把四爪的爪套拆下來。

這個爪套雖然降低了他肉墊的敏感度,卻很有效地防止意外受傷,能讓他跑跳得更快。

而且看起來還挺酷。

女幹員好奇從前臺裏探出半個身子:“是給他借的嗎?我們找遍庫房才找到這個型號的,這已經是最大碼了。”

說着,歪頭看看:“好帥的雪豹,你的眼睛好漂亮啊。”

付沉有禮貌地微微颔首:“謝謝。”

付雲順手揉揉他爪子上被緊勒出的一圈痕跡:“還是小,得和上面申請一套大的了。”

女幹員手肘撐在臺上,手托着下巴道:“上面已經批了給‘猙’的裝備特許,等你們的正式名單一交就開始做。”

“你們這待遇真好啊,不像‘刑天’那幫人,天天為了申請裝備經費的事情發愁。”

“待遇好,麻煩也多。”付雲站起身,拉了拉繩子,“走了。”

“猙”組的非正式會議定在明天早上七點,灰鹞子任務的收尾工作都已經有人接手。

付雲因為剛接手了一個燙手山芋,是以得放一下午假,用來安置他的責任。

付沉的背心仍穿在身上,連着牽引繩。

牽引繩的材質是新型A類納米料,密度很大,關鍵時刻一捆,付沉就算是金剛也掙不脫。

付沉輕輕躍上車前座,心情頗好地優雅蹲穩,開始展望未來的同居生活。

車駛出戒備森嚴的第八區,混入城市的車水馬龍,又鑽進一片老舊的居民區。

付雲的家在茶場的舊職工宿舍樓,老爸走後他就一個人住在這裏。

雖然後來經濟能力上來,在市中心周邊買了房子,卻還是喜歡住在這棟陳舊的居民樓裏。

或許這裏有着最後一絲家的溫暖,充滿一個家經年獨特味道的小空間,總好過冷冰冰都是甲醛味兒的慘白新房。

付沉好奇地在家裏四周嗅來嗅去。

付雲家住六樓,兩室一廳的小房子,有一個老舊的衛生間,餐廳就在客廳旁邊。

家具什麽的都有了些年歲,冰箱上蓋着蕾絲布罩,壓縮木料的沙發缺了一角,上方的牆上貼着滿滿的獎狀,泛黃甚至發黑。

茶幾上有過時的塑料果盤,電視換了新的,懸挂在牆上。

但旁邊擺酒的櫃子仍沒變,裏頭放着新舊的一些酒,以及些許形狀奇、看起來似小雕塑的打火機。

餐廳的牆角邊甚至靠着一只巨大的紅色塑料罩子,充滿油煙味。

除了付雲自己的一些東西很嶄新,其他東西都透露出一股年代的味道。

有依依不舍的味道。

付沉眯起了眼睛。

他巡視一圈自己的新領地,随後在沙發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卧下。

沙發很小,他的後腿和長尾巴都吊在外面,但他很喜歡這種擠在一個狹小空間裏的感覺。

這個家裏充滿了留戀,無論是老器物還是新器物。

付雲拖過來一只黑色皮箱:“你的衣服,下午我去句芒那邊要回來了。”

付沉想起他們上車前他哐一下把這只箱子甩進後備箱裏,那時自己還沒注意。

付雲将箱子在地上打開,裏面露出幾套簡單的布衣,還有一雙藏族款式的靴子,一把刀鞘華麗的藏刀。

付沉輕快跳下來,在自己的衣物中嗅嗅。

“你要想穿別的就去我房間拿。”

“不用,我還是習慣原來的穿法。”付沉嗅到衣服上基本沒有其他的味道,十分滿意。

“那就快些去換衣服,待會吃飯。”

付雲站起身,費力将一大袋東西拖進廚房,沒再管付沉。付沉在箱子裏翻找,挑了件薄襯衫,叼起小步跑進房間。

片刻,一個男人自房間中赤着腳緩步踱出,悠閑在沙發上靠着半躺下。

長卷發恣意披散過肩,一條灰白帶環斑的豹尾輕輕晃動。

付雲将一碟蔥爆肥羊卷放在桌子上時,便看到一個美人兒靠在沙發上,朝他微微揚起下巴,淺灰的眼睛裏充滿戲谑。

“你......三伏天穿藏袍,不熱麽?”

“這又不是皮草,何況現在已經入秋了。”

付沉上身一件白色襯衫,寬大的袖子卷至肘部。

他走到廚房門口,探頭進去瞧了一眼,“組長,答應我的羊肉呢?”

“正在弄。”

付沉閑得無聊,推開餐廳旁邊的紗門到陽臺上去。

付雲将一個不鏽鋼托盤費力端出來,上面一整塊帶血的新鮮羊肉,足有一頭小豬大小,視覺上極具沖擊力。

付沉的食量很大,一頓飯撐死能吃小半頭豬,但同樣也很耐餓。

“刑天”組将他捉回來的時候,他在雪山上餓了四天。

他緩口氣,下意識望向陽臺,卻見那只豹子抱着手臂靠在欄杆上,眯眼睛打量外面。

“這個防護網有些年頭了,費點兒力氣就能沖破出去。”

“從這裏到樓頂有不下十處落腳點,這裏樓宇衆多,從樓頂通往全市各處,不難。”付沉悠悠轉過頭看向他,“組長,你說呢?”

他靠在欄杆上,意圖不明。

付雲眯了眯眼。

這只豹子從來就不是什麽乖順的角色,從被特控局招安開始就沒隐藏過出逃的想法。

付雲不想和他站在對立的立場上,至少不要成為他的敵人。

但如果他不配合,自己只能用些強硬的手段。

他掏出一個黑色小遙控朝付沉晃了晃,只有一個小按鍵,付沉看清之後頓時冷了臉。

“想清楚了,貓咪。”

良久,付沉擺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若無其事走回餐廳裏:“我只是随口一說,別那麽緊張嘛,組長。”

頓了頓,又輕聲道:“我沒想和你作對。”

二人開餐。

付雲的晚飯很簡單,白米飯配洋蔥肥羊;對面付沉一整塊血淋淋大羊肉,托盤占了整張小餐桌幾乎三分之二。

為避免出現茹毛飲血的野人場面,付雲還是回到廚房裏拿了罐火噴器,将羊肉表面簡單過了遍火,再給這只大野貓一把小刀子,強迫他遵守基本的餐桌禮儀。

付雲吃飯極具部隊精神,安靜、迅速、有禮;付沉吃肉極具野蠻氣息,狼吞虎咽、動作粗魯,恨不得霸占整張飯桌的架勢。

付雲看着他咽下最後一塊肉,猩紅舌尖舔舔薄唇上沾的鮮血,一股子野性的風情。

“吃飽了?吃飽我們就來談正事。”

付雲将桌子清空,把那只小遙控器放到正中央。

付沉登時拉下了臉:“付雲,這玩意兒很倒胃口。”

付雲又解開上衣的幾顆扣子,在付沉挑眉注視中将胸口露出來,指着上面的一小道新創口。

“這裏,新埋了個東西,和你的有些關聯。”

付沉眯起眼,他的胸口也有這麽一道小創口,是當初為了控制他而在他胸膛裏埋下一枚微型炸彈所留下。

“你胸口裏那枚微型炸彈只要被引爆,就會放出強電流逼停心髒,獸人生命力頑強沒錯,但這股電流足夠在一瞬間将五個你置于死地。”

付沉臉色逐漸凝重。

“你若有異心,我按下按鈕,你死,明白麽?”

付沉冷笑一聲:“為你們賣命賣到死,和出逃被炸死,你覺得我會選擇哪一種?”

“我憑什麽為你們做事?”

“你沒得選。”

“并且……”付雲點了點自己胸口那道新傷,“這裏埋有一枚和你相同的微型炸彈,所不同的是它的觸發方式。”

“一旦你胸口裏的炸彈爆炸,信息會傳回總控端,這枚炸彈将同時引爆。”

不顧付沉神色微變,他似輕松笑道:“你有個墊背的。”

“順便通知你,觸發方式不包括遙控觸發。”

良久,付沉撤回在桌上輕輕敲打的手指,傾身向他:“為什麽?”

他目光中戒備的神色去掉了些許,沒再警惕地防備着自己。

付雲心裏微微松了口氣。

“總局不會因為我而搭上你。”付沉的神經仍然繃着,令他想到在雪山上将他逮住的那一天。

付雲眼裏流淌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你可以試一試。”

一句話簡短篤定,一下又讓付沉啞口無言。

貓咪多疑又好奇的性子在此顯現,付沉又問了一遍:“為什麽?”

“因為你是我的責任,我得盡職。”付雲說得很輕松。

他一邊收拾桌子,将碗碟拿進廚房裏清洗,一邊悠悠補充:“是我向局裏提出的任用你,把你從安置區調出來,自然要承擔相應的責任。”

“還有什麽要問的嗎,貓咪?”

付沉坐在桌前,雙手捏緊搭在桌上,一條毛茸茸豹尾巴布滿漂亮花紋,随着思緒輕輕晃動。

作者有話要說:  付沉昨晚在夢中的自言自語大概是:

付雲你個老狐貍居然聯手總局在我心口埋炸彈!虧我這麽信任你!

(委屈巴巴)

生氣是真生氣,但也氣不了多長時間~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