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知為何,也有點失望。

她垂眸細想:的确,祁言不是休息嗎?所以她在醫院,祁言也是不知道的。

很快的,祁言就提着一袋東西回來了。

他将熱騰騰的飯菜擺在桌上,掃了沈暢一眼。

沈暢識趣,笑了一聲說:“既然把你送到醫院,醫生也說沒事了,那我就先走了。”

“好。”俞曉魚沒挽留他。

沈暢故作失望态:“小丫頭都不留一留我?”

“是你自己說要走的。”俞曉魚很坦誠。

“好了好了,我先走了,下次再來見你。”說完,沈暢就閃身離開了。

祁言回頭,對上俞曉魚的目光,突然有些心虛地說不出話。他緩慢地解開錫箔盒的蓋子,将勺子燙過開水後,舀起一勺海鮮燴飯喂到俞曉魚唇邊。

“你吃點東西。”他低聲勸着。

俞曉魚也不含糊,張嘴就将勺子叼到唇裏,故意作對似的死死咬住勺柄不讓祁言抽走。

祁言無奈:“您張嘴,吃一口可不算吃。”

她将飯含到嘴裏,松開了勺子,含糊不清說:“你為什麽沒有來?”

“什麽?”

“沒什麽。”

她總不能問祁言為什麽沒有來在休息時間趕來。不過也是,祁言又不是她肚子裏面的蛔蟲,怎麽可能連自己過敏了也知曉的一清二楚?

俞曉魚生了一會兒悶氣,還是憋不住了,問:“是沈暢通知你的嗎?”

“嗯?”祁言想了一會兒,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麽,回答:“我和沈先生一同送您來的醫院。”

俞曉魚想了一想,那麽就極有可能是祁言開車,沈暢照顧她,一齊來醫院的。

也難怪了,那種熟稔的感覺。

她下意識将目光落在祁言的喉口,那裏的襯衫被扯去了一枚紐扣,領帶也松松垮垮,未來得及理好。

俞曉魚的心底咯噔了一聲,仿佛察覺到了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可是一時間,又并未想起來。

只是他這般狼狽的樣子,倒是與記憶中的男人重疊在一處,甚是眼熟。

沒過一會兒,就有護士過來拆針。俞曉魚是草莓過敏,送的及時,所以一瓶吊牌就能解決。

她湊近了祁言,伸手搭在了對方的襯衫上。

祁言喉頭滾動了一下,定定望着她,眼中有一絲茫然與錯亂。

俞曉魚也臉頰燒紅,但是此刻也顧不上那麽多。

她開口,聲音有些沙啞,軟軟的,像是能飄到人的心底。

她說:“我幫你理一理,這樣亂着也不好看。”

“嗯。”祁言詞窮了,千言萬語,此刻也無法吱聲。

俞曉魚像是喝了一壺烈酒,餘溫未褪。她小心地将領結扯好,抽緊帶子。她的鼻尖由于湊近,都抵在了祁言的喉結處,感受着對方炙熱的體溫。

祁言伸手,碰上了俞曉魚的指尖,低語:“讓我來。”

俞曉魚像是被燙了一下,連忙将手指縮回。

她一擡頭,就看見祁言如墨般深濃的眼睫,微顫一下,就讓她的心無法抑制地跳一下。

她這是怎麽了?

好像中了毒一樣,完全被祁言吸引住了。

她也說不上來是什麽,只覺得此時的祁言很是耀眼,竟比她記憶深處的那個男人更奪目一些。

明明說好了不再注意他的,為什麽又這樣情不自禁……

俞曉魚忍不住扯了一下他的襯衫領口,企圖将那處折疊好。

她笑了一下說:“做我的私人管家,就要無時無刻保持整潔幹淨。”

“好。”祁言并無二話,滿口答應。

俞曉魚說:“還有,下次在保護我之前,請先保護好自己。”

她看了一眼祁言手臂上的抓痕,面紅耳赤。

她想起來了,當時迫不得已吻住的是祁言。

俞曉魚居然大着膽子……吻了自己的管家。

真是太罪孽了。

祁言說:“好。”

俞曉魚其實知道,只要是她說的話,祁言總會無條件說好。

☆、20|0020

俞曉魚由于過敏嚴重,請了近半個月星期的假,等她再次回到學校的時候,校內傳蘇樂傳的如火如荼。

俞曉魚湊到何喬身邊,問:“嗯?好像發生了什麽事情?”

何喬刷了一下指節上甲片,吹了一下,說:“哦,那妞似乎簽了花娛,最近還被《陋顏太子妃》的制作方看中,約了女二號的戲。這妞要火了。”

“難怪……”俞曉魚似懂非懂點點頭,她對這些不感興趣。原本俞曉魚對專業課不大上心,因為她就算畢業了也沒想過做這方面工作,就是混混日子而已。

何喬似想起了什麽,将手指往後一收,說:“我天,那不是你老公的公司嗎?”

“別一口一個老公,八字都沒一撇。”俞曉魚有點不滿。

“怎麽?你以前一口一個老公地和我瞎掰掰,一摔傻了就六親不認了?可憐你家沈暢喲,被你把到手了就推開,沒爹疼沒娘愛。”

“有嗎?”俞曉魚問,“我以前真那麽喜歡她?”

“秦梅竹馬的愛情,純的真真的。不過說起來,你家沈暢以前倒還真的不喜歡你,可擋不住某某人沒臉沒皮死命追啊,現在日久生情了,倒是膩歪了?”

俞曉魚無語:“瞎說。”

何喬抿了一下唇,突然嚴肅:“不過蘇樂這妮子以前有勾搭過你家沈暢,現在又簽約了那家公司,就等着一畢業入職呢,會不會出什麽花幺子?”

俞曉魚懶得和何喬說話了,這人一說話就溜火車,什麽都能說一串,和她扯也是白扯。

就在此時,俞曉魚的手機突然響了。

她按下接聽鍵,說:“哪位?”

“你哥,麻煩叫你嫂子接聽一下電話。”俞曉魚正喝果汁,一下子全無形象地噴了出來。

她把手機遞給何喬,默默擦着自己的嘴角。

何喬有些不耐煩,一接起來就聽到某個清潤的男音說:“何小姐,你是打算不負責了,嗯?”

何喬一口果汁沒咽下去,也噴了出來。

俞曉魚望天,保持沉默。

她旁敲側擊說:“你和我哥到底怎麽了?這裏頭有貓膩啊~”

何喬有點心虛,以手掩唇,壓低聲音說:“俞大哥,您就放過我吧。那是我一時沖動,您要多少錢,我都給你,要多少妞,我也給你推薦。我那天晚上真的是喝醉了,一時色心大起。”

“何小姐,那天晚上是我還可以考慮,如果是別人,您也打算這樣色心大起一次?嗯?”

“□□過這麽一回,是第一次。”

“哦,我也是第一次,所以麻煩你和我去民政局領個證,對我的下半身(生)負責。”俞争的語氣淡淡,十分嚴肅的樣子。

俞曉魚明白了,一時目瞪口呆:“何喬你挺厲害啊,我哥都敢下手……”

“你小聲點。”何喬氣的牙癢癢,咬牙切齒盯着添亂的俞曉魚。

俞争笑了一聲,嘲諷意味十足:“我已經和你父母溝通過了,現在你的戶口本就在我這裏。你随時都能來找我,領個證的時間我随時都有。”

“……”何喬她忿忿挂了電話,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軟倒在沙發上。

俞曉魚有點可憐她,湊上去說:“你真對他那什麽了?”

何喬幽怨:“俞争的腹肌好看,我當時兩眼一抹黑,沒忍住。”

“……”你極強。

“不說了,姐們去跳個樓,十八年後見。”何喬抄起包,踏着高跟鞋跑了。

俞曉魚回頭一望,她哥剛到,就在不遠處,靠着牆,手插褲袋望向這邊。

她嘆了一口氣,不摻和這事,直接找祁言去了。

祁言上完這幾天的課就可以離開了,請産假的老師早産,現在養足了月子就提前回來了。

祁言站在校門口等她,今天約好了出門吃飯。在俞曉魚的強烈要求下,他們選擇步行去商業街。

俞曉魚拍了拍祁言的肩膀,微微一笑:“等我很久了?”

“遲到是女士的特權,多久我都能等。”

俞曉魚被他那句“多久我都能等”給觸動了一下,不知想了什麽,她的心微微一顫。

大學裏的櫻花樹已經開花了,細碎的米分點紛紛灑灑,馥郁的香氣萦繞在整個走道。

他們一路緩緩行至小吃街,俞曉魚被小店裏的幹鍋所吸引。

她說:“我想吃那個。”

祁言不動聲色皺起眉,說:“你得保證,不許放辣。”

“那不放辣,可以吃嗎?”

祁言猶豫一下,最終點頭。

俞曉魚眼睛亮了起來,一轉身湊到櫃臺,有模有樣地指着菜單點菜。

幹鍋店的正門對着傳媒大廈,大廈的正前方有顯示屏播放着花娛傳媒旗下的蘋果臺。

臺上是一位生人的面孔,她操着一口字正腔圓的播音腔,臉上是得體而溫柔的笑容,軟糯的聲音有着少女獨有的嬌美質感,讓人不由心生溫暖。

這個人是蘇樂,她是最近剛上節目的播音主持,也是年紀輕輕就被《陋顏太子妃》制作方點名欽點的演員,要說沒後臺,還真沒什麽人會信。

一個連龍套都沒怎麽跑過的小姑娘能在短短的時間內輕易被人看上,就因為長得漂亮?凡是混過圈裏的自然都能猜到其中的貓膩,沒個金主能這麽快上位?

祁言的瞳眸驟然縮緊,他的唇瓣微抿,眼底的陰鸷清晰可見。

“祁言?”俞曉魚扯了扯他的衣袖,“我點好了。”

“嗯,大小姐點了些什麽?”

俞曉魚支支吾吾:“沒什麽特別的。”

“嗯?”祁言湊近她,語氣裏透着審視,他低聲又問一次:“您究竟點了些什麽?”

俞曉魚有點心虛,絞着手指說:“我點了一份辣的,微辣,就加了一點點。其他配料就是魚豆腐,蓮藕這些,還有……還有甜椒。”

她的聲音幾不可聞,低到底端,淹沒在塵埃之中。

祁言瞥了她一眼,許久,才側身,移開目光:“你就當我不知情,這是你自己瞞着我吃的,否則我會良心不安。”

“那你也吃……我,我不是在賄賂你。你還沒吃飯,所以……”

祁言勾唇,難得地笑了一下,如三月春風,一瞬間就席卷人心。

俞曉魚看得有些出神,耳邊聽他低語:“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好。”她仿佛随時都會望着祁言出神,那種被攝魂的感覺複雜到令人糾結的地步。

明明說好了,不再接近他的。

但……但是忍不住。

俞曉魚更糾結了,只纏着手指,低語出聲:“祁言,我……”

“什麽?”祁言看了她一眼,聲音柔得仿佛要鑽入心間,“大小姐想說什麽?”

“沒什麽……”她剛才想要說什麽來着?那種蠢蠢欲動的傾訴之意又是什麽?

“真的沒什麽嗎?”

俞曉魚臨時想了個搪塞的借口:“我就是問問你吃不吃辣。”

“一點點可以接受。”祁言倏忽皺起眉,他又補充了一句:“理論上是這樣。”

“什麽叫理論上是這樣?”

俞曉魚和祁言早就坐到了桌子上,等待幹鍋上來。

祁言抿唇:“有些難以啓齒……”

“你別害羞,我什麽都能接受的,你只管說就是了。”

俞曉魚已經想好了無數種奇怪的理由,譬如眼睛進過辣醬,然後各種刺痛,又或者是不小心咬到過殺傷力極強的幹花椒,甚至就連丁x上不小心蘸過辣椒這樣猥瑣的事情,她都意淫了一下。

咳咳,不要亂想比較好。

畢竟祁言的丁x什麽的……

咳咳,都說了不要亂想。

俞曉魚臉紅紅的,繼續追問:“所以究竟是什麽?”

祁言欲言又止:“我并未吃過沾辣的食物。”

“那正好今天可以吃吃看,真的超級好吃。”

“實際上,我對辣味有種莫名的恐懼感。就好像有人會恐高那樣,看見高樓就會望而生畏,我聞到辣味也會這樣。”

俞曉魚愣了一下,嘴裏的椰汁都險些噴出來。

他這是……恐辣?

噗——!

抱歉啊,她還是沒忍住。

俞曉魚問:“你沒吃過又為什麽會怕?”

祁言一本正經:“就像您碰到一只兇悍的小狗,分明沒被它咬過,又為什麽會懼怕呢?”

“因為它外表就好可怕!”

“對我而言,辣也是這樣的存在。”

所以,祁言懼怕辣椒是嗎?

只要擺一根甜椒或者朝天椒放在家門口,他就會望而生畏,不敢進門嗎?

俞曉魚又亂想了,怎麽可能是那樣,那也太誇張了。

不一會兒,幹鍋就上來了。

俞曉魚特意點的微辣,所以辣味并不是多麽刺鼻。

她用筷子夾了一片蓮藕,遞到祁言唇邊,壞心地說:“吃了它,這是大小姐的命令,不從也得從。”

祁言是真心有點恐懼,他吞咽了一口唾沫,喉頭滾動一下,随之小心地咬住蓮藕邊沿,叼入口中。

俞曉魚雙手捧臉,饒有興趣地看他咀嚼。

果然,祁言并未說謊,他才咬了一口,就皺起眉來,眼角一下子被熏出濕意,變得潮紅,竟有些性感。

俞曉魚有點急了說:“你真不會吃就吐出來。”

祁言并未順她心意,咀嚼了幾口就咽了下去。随之緊緊抿住唇瓣,不敢出聲。

像是被辣怕了一樣,他深吸幾口氣,平複一下心境。

良久,祁言才出聲:“這是大小姐喂的。”

“所以不愛吃也吃下去了?”俞曉魚有點無奈,“我該拿你怎麽辦?管家大人。”

她的話語略帶寵溺,更有玩笑的意味。

但不可否認的是,那一字一句都像是敲在祁言心頭上的鼓點,讓他沒由來地覺得燥熱。

俞曉魚還是想逗他,故意開玩笑說:“那麽,要再吃一片嗎?”

祁言不語,片刻後,說:“要,如果是您……喂的話。”

俞曉魚愣住了,她的心跳慢了一拍,呼吸突然也變得急促起來。

她望着祁言的眼睛,有些心虛地避開,無法正視其中的情緒。

祁言的眼底倒映着小小的自己,好似他的全世界都只有自己一個人。

好……愧疚。

她這是……怎麽了?

☆、21|0020

俞曉魚說不上來這種感覺,并不讨厭,反倒有些愉悅。

可僅剩的良知也正在煎熬着她,提醒着她,和除了沈暢以外的人走得太近不太好。

畢竟沈暢是她夢裏都想要接近的男人,她也詢問過很多有過記憶閃現中曾經出現過的事跡,沈暢都能一一核對上。

所以足以确認,他就是自己朝思暮想也要接近的那個人。

背叛了沈暢,就是背叛了那個男人。

只是……她想到草莓班戟那次,又心生疑惑,明明沈暢做過草莓班戟,又為何不知道她對草莓過敏呢?

這其中是不是也有些什麽誤會,還是說只是沈暢忘記了……

接下來,俞曉魚和祁言相顧無言,沉默着吃完了這頓幹鍋。嗯……基本就她一個抗辣戰士在吃。

驅車回家時,途徑蘋果臺大廈。俞曉魚正巧看到了電視上外觀靓麗的蘇樂,看着她游刃有餘地應對各項報道,心想:她倒是還沒畢業就有着落了。

等回到了家中,俞曉魚洗完澡坐在床上,等祁言熱牛奶給她。

俞曉魚随手翻了翻床頭櫃,從中發現了一本日記,日記的左下角是她的落款,單字一個魚。

她信手翻開一頁,裏面稚嫩的字眼讓她不免懷念起過去。

日記裏寫道——

“星期三晴。

昨天吵着鬧着要去沈暢的班級和他一起上課,爸爸終于同意了。

我是他的同桌,還借了一塊橡皮給他,他應該會覺得我很善良吧?”

俞曉魚随意翻了幾頁,跳過那些小學三四年紀的篇章,日記裏絕大多數寫得都是有關于沈暢的東西,看來她小時候真的很喜歡沈暢。

“星期五雨。

我的化學很差,問沈暢,他也不告訴我,反而和數學課代表玩得很好,他是不是喜歡上那個女孩子了?”

“星期一晴。

今天沒有遇到沈暢,爸爸也沒有喊他來家裏輔導我的功課。反倒是爺爺來了,還帶來一個哥哥。那個哥哥長得很高,說話很輕,教我學了數學。

嗯,我學得很快,被表揚了。”

俞曉魚心生疑惑:這個哥哥是誰?

“星期二雨。

最近被接到爺爺家,要和沈暢分開了,我有點難過,但是可以看見那個哥哥,心情好像很好。我這樣算不算‘移情別戀’了?(備注:我只是最近看多了偶像劇啦。)”

“星期一晴。

哥哥送我去學校,結果我被同學傳有男朋友了,好害羞,很讨厭。不過沈暢一點都不在意,也沒有問我那個人是誰……”

“星期二雨。

哥哥今天要走了,好像要出國讀書。我有點想他,還偷偷抱了一下他。哥哥也說會很想我,如果有可能,以後回國會第一時間找我見面。”

“星期五晴。

上了高中以後就基本沒有時間寫日記了,我還在追沈暢,但是他好像并不在意我,不過我仍會努力的。希望以後能跟他生活在一起,真是人生目标啊……”

俞曉魚還想往後翻,但是後面幾頁好像被撕掉了,再往後就是一些沒有字跡的空白頁,什麽都看不出來。

唯一可以說明的是,她似乎從小到大都在喜歡沈暢。

沈暢即未來,即目标。

至于日記裏面的那個哥哥,她還真的很想知道,那個哥哥究竟有沒有回國,有沒有真的像約定好的那樣,過來看望過她。

“大小姐?”

“進來。”俞曉魚将日記塞回櫃子裏,窩在床上喊着。

“喝完早些睡吧。”祁言将溫熱的牛奶塞到她的手中,叮囑她喝完了全部,又幫她掖好了被角,這才抽身離開。

許是因為太累,沒過多久,俞曉魚就陷入了沉眠。

而祁言還是如往常那般靜候在她的門外,直到察覺小姑娘深深入睡了,這才離開了別墅。

他并未如同往日那般折回公寓,而是直接開車去赴一個飯局。

祁言需要見一個人,這個人是花娛傳媒有限公司的宿敵——山影傳媒的總監。

他此番前去并不是要聲明自己的身份,而是為了賣消息。或許時機還不夠成熟,但是再不下手,似乎就晚了。

總要給沈暢一點警告,宣示一下主權。

祁言到了酒店,跟着小莫留下的人上樓,引到了某處的屏風之後。

他并不以正面目示人,只需要靜靜當一個旁觀者。

等到了飯局上,幾人都無心喝酒吃飯,山影的總監開門見山地問:“你們是要賣什麽消息?”

祁言擺了個手勢,讓小莫将照片遞過去。

他輕聲說:“賣你們想要的消息。”

祁言整個人被隔在這間中式餐廳的屏風後,其餘的人只能聽到他的聲音,連臉都看不清。

等對方審閱了一次照片,這才露出驚愕的神情:“你開個價,要多少錢才能把這個消息賣給我們。”

祁言聲音淡淡,不疾不徐:“免費,我要的只是你們能好好利用這份資源,不奢求你們能竭盡全力扳倒花娛,至少也要掀起一點水花。”

山影總監笑了一下,手指敲擊桌面,斟酌:“我不太明白,您和花娛到底是什麽深仇大恨。該不會是故意找這個空子讓我們鑽,幫着花娛設套給我們吧?”

小莫代替祁言出聲:“照片都在你們手上,你又怕什麽。不要忘了,散出消息的是媒體,是那些三流的花邊雜志。更何況,法不責衆,這麽多人一起上場,即使做錯了又能怎樣,還能把全部公司都扳倒了?你們做事的手腳再隐蔽一些,把消息散到各處,之後再怎麽都查不多散出消息的源頭是你們。”

祁言接了一句:“好了,我們該走了。那麽,請盡快動手。哦,臨走前贈您一句忠告——能查出這種事情的可不止是我一個人。要是被別人捷足先登,貴公司可能連分一杯羹的機會都沒有了。”

祁言并未逗留,說了這樣一句飽含深意的話就從屏風的另一端離開了。

山影總監望着他遠遠離去的背影,笑了一聲:“祁氏集團上頭有人啊。”

身旁的秘書問他:“這事,您看怎麽辦?”

“辦啊,不留一點分寸,給我風風光光、紅紅火火地大辦一場。”

祁言回到冷清的單身公寓內,他将深藏在抽屜裏面的手機打開,手指順勢往下滑,點開一條備注是“大小姐”的短信:祁言,等我明天去找了沈暢,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請在你家等我,曉魚留:)。

祁言坐在沙發上,一遍又一遍看這條短信。

他的指尖抵在額角,有意無意輕敲一下,陷入了沉思。

小姑娘究竟想要說什麽事情?

是……拒絕他嗎?

祁言掩下眼底的落寞,反複看了幾次短信,斟酌着每一個字眼,随後就這麽靜靜睡着了。

過了大概半個月,蘇樂所在的《陋顏太子妃》劇組正式發出要開機的通告,召集了參與電視劇的演員開了個事先宣傳炒熱的記者會。

蘇樂作為女二,也在被邀的行列之中。

她自己心裏清楚這次的機會是從哪來的,無非就是陪了沈暢幾晚上,軟磨硬泡讨來的。

她現在一想到那個男人就覺得渾身發寒,再也沒有第一眼看見時那種觸動心弦的悸動。

那是一個令人心驚膽顫的男人。

蘇樂回過神來,正巧有記者對她提問:“你好,蘇樂小姐,方便回答我們幾個問題嗎?”

蘇樂露出大方得體的微笑,她現在的妝容正是《陋顏太子妃》裏面的永安公主,唇色淺淡,一副清純無辜的模樣。

她說:“嗯,你問。”

記者笑了一下,說:“蘇樂小姐扮演劇中的永安公主對嗎?”

“是的。”

“您對這個角色有什麽看法嗎?”

蘇樂笑了一下說:“我覺得永安公主是一個很可愛的女孩,她敢愛敢恨,面對愛情毫不膽怯,敢于追求真愛。”

“你的意思是指支持她的愛情觀咯?”

蘇樂但笑不語。

記者又問:“永安公主在原著小說裏面是插足男女主角感情的小三。那麽您如果贊同這個角色,意思就是您覺得當小三無罪?”

蘇樂的臉色開始變得難看,她維持那種和煦的笑容說:“你這個問題是不是有點太尖銳了……”

記者突然高舉起一張照片,說:“你現實中也是類似永安公主這樣的人吧?橫插一腳別人的感情,挑撥離間的小三!”

蘇樂愣住了,她盯着那張照片,表情變得扭曲。

那張照片拍的是她半摟住沈暢的脖頸,嘴唇緊貼在他的臉側,是一副媚笑求歡的姿态。

可是當她踏到了這個圈子了才知道,自己有多麽膚淺,竟然妄想和俞曉魚争。

所有人都知道沈暢與俞曉魚定了婚,沈氏集團與俞氏集團要聯手。可她偏偏還敢去惹這樣一尊大佛,還敢去當他們之間的絆腳石。

蘇樂覺得惡寒,她的身體如墜冰窖,嘴唇也忍不住微微發顫。

她還在抵死掙紮:“我不記得有過這樣的事情,這種照片只是有心人有意為之,是借位而已。”

記者還在逼她:“是這樣嗎?”

他突然将袋子中的照片往上一揚,整個會場到處灑滿了照片。

不同的表情,不同的位置,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和沈暢真的有私情,至少她是在主動邀歡。

“小三!小三!小三!”

會場大亂,連保安都無法攔住走勢,導演與主角早就紛紛離開,誰都不想因為這件事深陷泥潭。

“小三!”

“小三!”

“小三!我聽說你還是俞小姐的同學,沒想到是這樣的人!”

“你是為了錢嗎?聽說你的家境不好,是從山區保送進來的,是真的嗎?”

“小三!小三!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麽可以解釋的?!”

不知是誰起的頭,現場很快就變得混亂了。

所有人都擠了上來,将蘇樂團團圍住,企圖從她口中套出一點其他的訊息。

不管是《沈暢潛規則旗下藝人》還是《當紅女新人靠上司上位》都有一定的料可以寫。

所有人都在蠢蠢欲動,沒有人會傻到錯過這個機會!

聚光燈打在蘇樂的臉上,逼得她無法睜眼。

她心知自己完了,這一輩子都別想再涉足娛樂圈了。至少如果俞曉魚有心打擊報複她,指責她搶男人,她就有可能被俞曉魚手撕了。

那個女人……都是那個女人的錯!

蘇樂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

這件事在幾個小時後就被登上了各色娛樂報刊,标題熱辣醒目《花娛傳媒ceo包養旗下藝人》又甚至是《俞氏大小姐被當紅新星插足婚姻》,無論是哪種,寫得都誇張做作,劇情放大幾十倍,虛構成分居多。

當俞曉魚看到這個新聞的時候,她忍不住目瞪口呆,啞然失聲。

沈暢就這麽出軌了?對象還是蘇樂?

這人是不是……品味有點問題。

她的內心五味陳雜,畢竟記憶中的那個男人居然一改溫柔的面貌,就這樣棄她而去了,真是……一言難盡。

她覺得心疼,也覺得失落,一時間,倒也不知道說些什麽好。

很快的,祁言也看到了這份報道。

他不動聲色将報紙折疊,壓到往日舊的雜志之間,心髒驀然縮緊。

即使祁言知道,這招可能能扳倒沈暢,但他還是不想輕易去嘗試,畢竟有毀大小姐名聲的事情,他一件都不想做。

更不想……讓任何人覺得大小姐有可憐之處。

她就應該比任何人都活的驕傲。

而此刻,沈暢的事情沒能瞞得住俞父,他剛到a市就風塵仆仆趕到了沈家。

他壓抑住心頭的怒火,腦中又浮現出俞曉魚與沈暢見面時,滿心歡喜的表情。

原本以為女兒可以一生随順,哪裏料到這當口居然出現了變故。

該死。

他面色一沉,加緊了步伐。

如果事情是真的,他絕饒不了沈暢。

絕對。

☆、22|0020

沈氏最近幾年的生意并不景氣,表面看起來兩家互贏互利,但實際上其中貓膩居多,反倒是被俞氏壓了一頭。

沈父表面上看似與俞父一團和氣,心裏倒是也有自己的算盤,只等着聯姻之後再慢慢布開手腳,只沒想到沈暢不争氣,玩女人玩得這樣聲勢浩大。這次,就算花娛傳媒的公關手段再好,一下子也瞞不住,何況那次質問明顯是有預謀的,否則拿信息換錢就好,用得着這樣大張旗鼓地宣揚,讓全世界都知道?

很明顯,這其中有人在做手腳,目的是擊垮沈暢打出的這個品牌。畢竟娛樂圈說得好聽一點也是要臉的圈子,私底下再怎麽髒再怎麽亂都沒事,潛規則這種事被擺在公衆面前就是要遭受國民的唾棄與謾罵。

如果沈暢單身還好,不過看上個草根階級的新人,之後還能說是和平分手。

偏偏他定了婚,還在外面搞女人,這就說不過去了。

俞父一進門就将手中的報紙砸在桌上,氣勢洶洶質問:“你們的寶貝兒子就是這麽對曉魚的?!”

沈父裝作不知情的樣子,愣了一會兒,轉頭看報紙,說:“哦,這麽回事啊。淮安,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些媒體,瞎說事情不是他們一貫的手段嗎?不過是幾張被抓拍的照片,誰知道是怎麽回事?沈暢這小子我了解,他既然定了婚肯定不會招惹其他女人。這小子多喜歡曉魚,我還不知道?”

俞父冷哼一聲,顯然是不信的。他眼中有蠢蠢欲動的暴怒,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我不管他是真是假,我只知道這照片被我看見了。如果是真的,我不動你,但你兒子,我有手段弄死他!”

“你別生氣,我先打電話給沈暢,問問怎麽回事,萬一是誣陷呢?”

“照片都拍出來了,還有什麽話可說!”俞父一拳砸到桌上,砰的一聲,桌面上薄薄一層玻璃迸裂,有血順着玻璃縫細細染開。

沈父挑眉,心想:這就是個瘋子!

他撥了個電話給沈暢:“沈暢,你給我馬上回家來!”

“爸?”

“你自己看看新聞,看看怎麽回事!你俞伯父現在在我們家裏,你自己和他解釋。”

沈暢調開了新聞,掃了一眼,眉峰微蹙,“爸,你把電話給俞伯父。”

俞父冷哼一聲,接過手機,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

沈暢也由着他罵,等他罵累了,說:“俞伯父,您別着急,這個事情不是您想的這樣。您給我兩天時間,算我求您了,再給我兩天時間,我一定給您一個結果。”

“你還想要什麽樣的結果?”

“這都是誤會,您相信我!就兩天,行嗎?”

俞父默不作聲。

“兩天之後,您要殺要剮我都無所謂。我是真的愛曉魚,您給我最後一次機會。”

“事到如今還有什麽好說!”

“最後一次機會,我畢竟是你看着長大的,我對曉魚什麽心思,您不明白嗎?”

俞父默不作聲。

他将電話挂斷,擡步離開。

這樣的舉動已經算是一種退讓,沈暢最好在他的忍耐限度內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他必定會給沈暢一個終生難忘的教訓。

電話另一頭,沈暢聽着手機裏面的盲音,輕聲笑了一下。

他将睡袍系在身上,走出門去。

沈暢一手撐着門框,一邊慵懶地對會所內的公關說:“去找林子,讓他把蘇樂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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