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親戚
王君撩開窗簾往外看了一眼，外頭的雪還在下。
她回過頭，看到陸缜慢吞吞地套着鞋子，她哥哥王珂則是穿梭在客廳與他的卧室之間，不住地念叨着“應該沒有什麽東西忘帶了”之類的話。
王君忽然有些惆悵，這就要回去了啊……總覺得還沒回來多久呢。
她坐到沙發上，然後笑眯眯地看着陸缜把外衣上的扣子一個個扣起來。陸缜被她看的很不自在，很無奈地看了她一眼：“有什麽好看的？”
“我只是覺得還是陸缜哥哥聰明，東西帶的那麽少，也不用花時間收拾了。”
“你終于明白這個道理了嗎？”陸缜擺弄完他的扣子之後，抽了根煙點上，“哥很欣慰啊。”
王君聽了他這話一下子就笑了：“要是你什麽時候能把扣子扣清楚，我也會很欣慰的。”
陸缜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襟，然後發現兩邊衣領根本沒有對齊，一邊高一邊低，原來第二顆扣子就已經錯位了，不過王君不說的話，他還真沒意識到。
“唉。”王君嘆了口氣，接着伸出手把他大部分的扣子全部解開重新結起來，“你啊，能不能稍微對你的形象上點心。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幹程序員的。”
“幹嘛？你看不起程序員啊？”陸缜由着她弄，順便開玩笑地問了一句，王君嫣然一笑：“不是啊，只是，客觀的來說，程序員這個群體的衣着品味是比較……特殊一點。”
“是嗎？特殊在哪裏？”陸缜看起來很認真地反問道，王君語塞了，于是幹脆閉嘴了，心想她為什麽要跟一個玩換裝游戲玩了好幾天最多也只拿過c的男人讨論這個問題。
陸缜瞧她那樣便笑了笑，繼續抽他的煙，倒是王珂提着個大行李箱走出來，一屁股坐了下來：“媽呀累死我了……陸缜你個混蛋，衣服全讓我幫你收拾！懶死你算了！”
王君聽了她哥的話，才知道原來陸缜這麽悠閑是因為全把事情交給王珂了。
“累不死你吧？我全身上下加起來也不超過六件。”陸缜懶洋洋地看着他，“其中內褲還占了兩條呢。對了，還有一條在我身上穿着呢。”
王君聽的忍不住笑意，王珂卻是氣急敗壞：“行行行！就你有理！你tm能不能別把這種無恥下流的話拿出來說？？？”
“怎麽就無恥下流了，你不穿內褲？”陸缜振振有詞地反問道，王珂已經徹底無話可說了，王君不便參與這種男人間的“私密”話題，只得背過身去偷笑。
機票定的是傍晚的，他們收拾好東西還有時間可以坐上一會兒，王君去把冰箱裏剩餘的食物拿出來，能直接吃的都讓他們吃了，不能直接吃的就送給隔壁的大嫂。
之後他們坐在一起吃水果，陸缜削了一個橙子然後遞給王君，王君發現這個衣服扣子都扣不好的家夥，橙子皮倒是削的挺幹淨的。
“其實陸缜哥你的手也沒有那麽笨嘛。”
“誰說哥的手笨了。”陸缜有點不服氣，“哥只做哥想做的事情。”
王君看着他忽然笑起來：“比如給我削橙子嗎？”
陸缜又拿起一顆橙子開始削皮：“是啊，榮幸吧？”
“太榮幸了。”王君很捧場地咬了一口，但立刻又捂着一邊臉頰，“不過這橙子真的好酸。”
“這個就不能怪我了。”陸缜三下兩下又搞定一個，王珂在旁邊伸出手，陸缜瞥了他一眼，接着毫不客氣地就自己吃了那橙子。
王珂怒目而視，陸缜一開始還是得意洋洋地笑着的，但很快也做出了跟王君一樣的動作--捂住了腮幫子。
“我靠，真的好酸，牙都被酸倒了。”他皺起眉，王珂立刻幸災樂禍地笑起來：“活該！知道什麽叫天道好輪回嗎？？？”
王君則是深有同感地對他說：“我都告訴你了，這個很酸啊。”
陸缜拿着那被咬了一口的橙子挺郁悶地開口：“不會買成檸檬了吧？”
後來陸缜說什麽也不肯再吃這個橙子了，王君起身去找了塊水果硬糖給他，但陸缜也拒絕吃這種糖，王君軟磨硬泡軟硬兼施都沒能撬開他的嘴，最後把糖給王珂吃了。
王珂有點不高興：“為什麽他不吃的才給我……”不過雖然這麽說着，他嘎吱嘎吱啃着那糖倒也是有滋有味的。
“我今天的零食指标已經用完了。”王君笑着解釋道，“本來是陸缜哥哥說被酸到牙了嘛，不過他也不愛吃甜的，哥你就當是幫我忙好了。”
陸缜也湊了一句：“我瞧着你吃的也挺開心的嘛。”
王珂瞪着他正要發作，這時候外屋的門卻被敲響了，這敲門的力度和頻率一聽就知道是隔壁大嫂，事實上，也就那位大嫂會來找他們了。
之後陸缜被王珂強制去開門，他開了門之後果然看到了鄰居大嫂那張笑臉，便也笑着招呼了一聲：“新年好啊大嫂子，快進來……這兩位是？”
陸缜原本沒留意看，後來招呼着大嫂進門的時候才發現她後頭還跟了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便有些疑問了。
“新年好！”隔壁大嫂很爽利地回道，見他問起了後面跟着的人，便讓那兩個人上前來，指着他們對陸缜說道，“小陸，這兩位是找人來的，正好他們要找的人我認識，就順便把人帶過來了。”
“哦？”陸缜禮貌地笑了笑，明知故問地問道，“那麽這兩位是來找誰的啊？”
陸缜可以肯定，自己的腦子裏對這兩個人沒有任何信息，既然不是他認識的人，那就只能是找王珂或王君了。
“找小王跟小王姑娘啊。”那大嫂很熱情地說道，“說是他們的叔叔嬸子，我尋思着，這大過年的，肯定是來走親戚拜年的，就給帶過來了。”
“這樣啊。”陸缜依然笑着，他不動聲色地看着那對中年夫婦，那男的有些不自然地偏了偏頭，那女的卻是有些急切地問了一句：“這王珂跟王君是住在這裏嗎？”
陸缜看着這個據說是王家兄妹嬸嬸的女人，心裏犯起了嘀咕，這麽多年的相處下來，他從來也沒聽過王珂跟他提起過有什麽親戚。
也是，如果他跟王君真的還有親戚能幫襯的話，當初又怎麽會淪落到那種貧困潦倒的地步呢。
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找到這兒的？陸缜在心底嘆了口氣，雖說媒體之前是有報道他們來到c城，不過他們還沒有神通廣大到他們住在哪兒。
雖然心中存疑，但最後陸缜還是挺有禮貌地把人請了進來，那大嫂把人帶到之後就挺高興地走了，陸缜有心想問一句他們是怎麽找來的，但人都轉身走了，他也不好再追上去問。
等到他關上門轉過身的時候，發現那中年夫婦已經迫不及待地走進去了，之後他就隐隐約約聽到王珂跟王君驚訝的聲音。
等到他回到大廳的時候，看到王君已經震驚地站了起來，王珂雖然還坐着，但是表情和眼神也藏不住他的心情。
“……叔叔……嬸嬸……”王君看着他們，艱難而緩慢地叫出了兒時的稱謂，這對中年夫婦确實是她跟哥哥的堂叔堂嬸，雖然他們看起來老了很多，但她的記性很好，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只是，到底有多久沒見過了？大概是哥哥帶着她離開那套原本屬于他們的房子的時候吧，算一下，應該有十二年了。
而關于這堂叔堂嬸，王君的印象倒是不太深，畢竟她當時也就是個七歲多一點的小孩，哥哥也不怎麽在她面前說這些事情，只記得他們在父母死後照顧過他們兄妹一段時間，并且也借着這個緣由，住進了他們父母留下來的房子。再後來，那房子就成了他們的。
而自己跟哥哥，就再也沒有家了。
聽起來是很悲慘的事情，但王君跟王珂都不是喜歡沉浸在苦難中的人，這十來年，他們所謂的親戚幾乎沒有再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中，而他們也幾乎忘記了這世上還有那麽一些跟他們有着血緣聯系的人。
因此乍然見到這所謂的親戚出現在眼前，她跟王珂的心情都是十分震驚的。
“哎喲！你是小君吧？”她的堂嬸親親熱熱地走過來握住她的雙手，“哎，我記得你還是個這麽一點兒高的小姑娘，這一轉眼就長得這麽大這麽漂亮了？不像嬸子，都老成這樣了。歲月催人老了……唉。”
那堂嬸邊說還一邊比了一個高度，王君看着她，心中覺得十分陌生，她十分懷疑這堂嬸是否還記得她小時候是什麽模樣。
陸缜冷眼看着那所謂的堂嬸拉着王君跟她套近乎，聽王君的稱呼，這兩位确實跟他們有點親戚關系，不過，光看這兄妹倆的表情，陸缜就猜得出，這親戚之間，感情可沒那麽好。
他看了一眼王珂，他在最初的詫異過後，面上的表情是一種近乎冷淡和漠然的神色，而在那中年女人拉着王君親熱地說話的時候，他的眼中甚至出現了一點諷刺和不屑。
這些都不是王珂日常會出現的表情，而王君在倉促應對的時候，身體動作也透出一絲僵硬和茫然，顯然這倆親戚給他們的印象不太好。
他那麽一愣神，那所謂的堂叔也開口了，他龇着牙搓着手，似乎在斟酌着用詞：“王珂啊，你說你跟小君回了老家，怎麽也不跟叔嬸說一聲呢？你這孩子真是……還有當年走了也不說一聲，我跟你嬸子擔心了好久呢……”
“原 來你們擔心過我們啊。”王珂笑了笑，他的語氣讓他堂叔微微變了臉色，但還是陪笑道：“你說你這孩子，是不是還記着小時候的事情啊？唉，叔承認，當時是你叔 跟你嬸對不起你們……都怪你嬸那個頭發長見識短的老娘兒們！居然就這麽讓你跟你妹子走了，本來叔已經給你們找好了一個地方，還有那買房子的錢，我預備着再 給你們加一點的，畢竟咱們不是外人，我也不能坑你們啊……”
“買房子？”王珂笑微微地看着他，那表情像是聽到一個很好笑的笑話，“原來當年你們是用‘買’的嗎？我倒是今天才知道……還有，你給我跟妹妹準備了去處，你是指哪個福利院吧？”
他 堂叔的臉色徹底變了，而他老婆的忍耐力顯然要差一點，她扯着嗓子嚷起來：“王珂啊，我瞅着你這孩子小時候挺老實的，這長大了怎麽說話這麽難聽呢？你說這話 是啥意思啊？是在埋汰我跟你叔虐待你們兄妹倆了是嗎？哎喲喂，這個天大的罪名我可擔不起啊！當年的親戚都還在，你們去問問，哪個能證明我趙金芳有虧待過你 們兄妹？！”
“叔叔？嬸嬸？”王珂仍然笑着，“我跟妹妹大概是高攀不起做你們的侄子侄女了，以後還是不要這麽說了吧。”
“你……！”那中年婦人氣的面色煞白，而她丈夫更是怒氣沖沖地指着王珂的鼻子：“王珂，你這是啥意思？你這是六親不認啊！”
“六親不認？”王珂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們卻忽然聽到一個滿是嘲諷的聲音橫插進來，“王先生，趙女士，你們說這話的時候，可是弄明白六親指的是哪六親了嘛。啧，話可不能亂說，你們也不能随便拔高自己的地位啊。”
那 對中年夫婦忽然聽到有個人對他們冷嘲熱諷，便齊刷刷地轉過頭去看那說話的人，發現正是之前給他們開門的那個年輕人，此時他雙手插在衣服的口袋裏，一臉好笑 地看着他們，那嘲諷的神情更加激怒了他們：“你是誰啊你啊？！我們跟侄子侄女說話，有你個外人是什麽事兒？！”
“當然有我的事。”陸缜一本正經地告訴他們，“我啊，我是王珂的哥，也是王君的哥，算起來，我可是正兒八經的‘六親’，地位可比你們高多了。”
“你……你這小子少瞎咧咧了！”陸缜這麽一通忽悠，竟然讓他們一時無話可說，而王珂則是悄悄地瞪了他一眼--你妹的，居然在這時候趁機占老子的便宜！不要臉！
陸缜只是呵呵一笑：“不信的話，你問問他們嘛。”
那中年夫婦真的詢問地看着兄妹倆，王珂已經翻着白眼轉過身去了，王君一直低着頭，也看不出是什麽表情，只是在陸缜說完那句話之後她忽然開口：“你們想怎麽樣？”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尤其是那對中年夫婦，那堂嬸以為自己聽岔了：“小君你說啥？”
“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不過，這麽辛苦地找過來了，總是有原因的吧？”王君擡起頭，她沖着笑了笑，笑容客氣而疏離，聽明白她話中的意思之後，那中年夫婦的臉色更不好看了。
“我真是算看走眼了，以為你這丫頭是個好的，沒想到說起話來來這麽尖酸刻薄。堂嬸十分氣憤地指着他們兄妹，“我知道！王珂你現在混出個名堂來了，就看不起以前的窮親戚了，怎麽着？擔心我跟你叔是來打秋風的？要防着我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