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宋滿第一次get有人抱着吉他唱歌的魅力, 之前宋滿也見過不少，不管是明星還是街頭藝人又或者是學校裏的人, 楚逢秋給她的感覺，通通有別于這些。
在宋滿這個角度, 只能看見楚逢秋的側顏。
楚逢秋低垂着眉眼，聲音輕柔，望着湖面, 她的手指在琴弦上撥弄, 又像是在人的心弦上撥弄。
訴蘭的天氣并沒有青城那麽悶熱, 空氣中帶着一股濕潤，加上今天是多雲，陽光穿透雲層帶來光亮，卻并不灼熱, 讓吹過的夏風, 都帶着股溫柔。
宋滿凝神，甚至能夠感覺到船底在輕輕的搖晃，像是楚逢秋的歌聲在她心裏搖晃，浮動很小，卻那麽真切。
她忽的陷入了一種奇妙的境界裏，直到那歌聲停止, 他才從那種似夢非夢中出來。
“好久沒彈吉他了, 好在還沒手生。”
楚逢秋舔了舔自己有些幹澀的唇瓣，似是懷念的摸了摸吉他的背面。
吉他很幹淨并沒有受潮，肯定是她好婆好好的收着, 知道她要來了，所以把吉他擺在了船上。
“彈的非常好啊，之前就聽說你會彈樂器，不愧是我們學校的女神啊。”
宋滿打趣，她之前其實也練過吉他，但她是真的手生了，12歲之後就沒怎麽再碰過樂器了。
“有你在我面前，這個稱號我還真的不敢當。”
楚逢秋望着宋滿，傾斜身體靠近，滿眼都盈着笑意。
宋滿确定楚逢秋在這裏是真的很開心了，調笑的時候姿态非常放松。
她看見楚逢秋突然靠近，棕色的眼眸裏有着她的倒影。
宋滿一時之間不知道做出什麽樣的表情才合适，只是靜靜地凝望着楚逢秋的眼睛。
來了一陣風，撩動了楚逢秋的頭發，絲絲縷縷，在宋滿的臉頰上輕撫過，又悄然的落下。
那經過地一縷痕跡太輕，卻如同蛛網的中心點，一寸一寸向周圍蔓延。
宋滿感覺到自己的掌心更燙了，莫名有些不自然，偏過了頭。
楚逢秋也适時的收回了眼神，覺得心口有些發脹。
“這裏的湖水好綠啊。”
宋滿生硬地開始了話題，本想避免那種不知名的氣氛才低頭，但是手指觸碰到了冰涼的湖水，反而得了些趣味出來。
手指撩起水波，冰涼的水驅散了掌心的灼熱，宋滿笑着玩水，滿眼無憂。
楚逢秋把吉他放在了船裏，走動的時候船輕輕地搖晃，宋滿的身體也跟着晃了一下，覺得還挺好玩的。
“你們家這裏好涼快啊。”
“恩，靠水，而且有風。”
楚逢秋從船裏走了出來，陪着宋滿坐在了船板上。
宋滿把自己的運動鞋脫下來，把襪子放在鞋裏，把腳伸進了湖水裏。
“哇，好涼。”
宋滿放下去被冰的一哆嗦，适應了一會兒之後就開始用腳踢水玩，
“小心點。”
楚逢秋在旁邊看着宋滿，生怕她不小心把自己給晃下去，雖然船穩在岸邊不會劃出去，但是宋滿動作幅度要是過大的話，可能也會有危險。
“沒事啦。”
宋滿兩只手在身後撐着，腳在水裏踢踢踏踏，她穿的超短褲不用挽褲腳，一雙腿在陽光下白的發光。
楚逢秋的目光追逐那柔美的線條，看着水珠在空中折射出七彩的光。
“楚逢秋，你們這水裏有沒有魚啊？”
“有啊。”
“那你會撈魚嗎？”
宋滿好奇的問，有些難以想象楚逢秋捕魚的場景。
其實她最開始見到楚逢秋的時候，以為她和她家世差不多，就算算不上顯赫，應該也是不差的，因為楚逢秋身上有種氣質，是一種沒經過熏陶無法養出來的氣質，看起來就像是應該坐在音樂廳裏聽着歌劇的大雅之人，卻沒想到她的家鄉如此樸實又簡單。
但是細想，又一點兒也不違和，這樣的水這樣的城，合該養出這種溫柔的人。
宋滿覺得楚逢秋是溫柔的，只是那溫柔裏裹着寒風。
“會，我從小跟着外公外婆在船上長大的，就是這艘。”
楚逢秋用手指拂過船板的紋理，透着懷念的味道。
“哎？從小在船上長大？周芷若那樣嗎？這麽酷啊。”
“恩，大概到四歲的時候，房子才建好。”
“你還記得啊，真厲害，我四歲的事情早就忘記了。”
宋滿的腳揚起水花，看着在空中透明的水浪落下，回歸那一汪碧綠的懷抱。
“總有一些事情，比較印象深刻。”
楚逢秋的視線在水面上掠過，望向遠方。
“說的也是，有些事情，想忘都忘不了。”
宋滿幹脆躺了下來，用胳膊枕着頭，看着淺藍色的天空。
訴蘭發展慢，所以空氣質量很好，沒有青城裏的那片灰蒙蒙，看起來格外怡人。
“這兒晚上的夜空，一定很漂亮。”
宋滿喃喃。
“那晚上一起出來看吧，我可以借一艘小船，就是你剛剛來到時候從我們面前經過的那種，載你去荷花塘那邊看星星。”
“那是不是要喝點酒應景？”
宋滿撐着頭看楚逢秋。
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隔壁阿嫲家有釀果酒，如果你想喝，那我們去換一點兒。”
楚逢秋給宋滿指了一個方向，那一家就是她說的阿嫲家。
“真的嗎，好啊。”
宋滿來了精神，原本只是随口一提，沒想到真的可以，而且還是好喝的果酒。
宋滿又玩了會兒水，聽見了楚外婆叫她們吃飯的聲音。
楚逢秋應了一聲，去船艙裏拿了毛巾，順便再把宋滿的鞋拿了過來。
宋滿接過毛巾，擦幹了自己泡的冰冷冷的腳，穿上了襪子和鞋子，跟着楚逢秋一起跳下了船。
天黑的很快，房間裏點着的燈并不明亮，透着些昏暗，映的人的輪廓有些朦胧。
楚外婆做了一桌子的菜，都是清淡系的，蒸煮炒炸一應俱全，可以看出很費心思。
“乖囡，嘗嘗，小同學，你也嘗嘗。”
外婆外公招呼着她們倆吃菜，宋滿都被他們的熱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婆，你讓宋滿自己來吧，不用給她夾菜了，你自己快吃。”
“是啊外婆，你自己吃，我會夾的。”
宋滿應和着，讓老人家給自己夾菜怪不好意思的，但是老人家太熱情，她都沒法拒絕。
“哎呀，我這是高興嘛，乖囡你頭一回帶朋友回家，要讓她待得高興才行。”
宋滿連蒙帶猜的知道楚外婆的大意，咬着筷子看了楚逢秋一眼。
楚逢秋這個性格，第一次帶同學回家也正常，宋滿想想有點高興勁還有點小得意。
宋滿沒開口打擾祖孫三個人說話，在旁邊吃着飯，偶爾在他們把視線看過來的時候沖着他們笑，看起來又乖又甜。
“乖囡啊，你爸爸那邊怎麽樣啊？”
“就那樣吧。”
“你爸爸最近身體還好吧？”
“好着呢。”
“他有沒有……”
楚外婆的臉上帶着幾分小心翼翼，連聲音裏也有着猶豫。
“吃飯的時候說這些幹什麽。”
楚外公打斷了楚外婆的話，給老伴夾了菜，堵住她的嘴。
“好婆好公你們快吃菜吧，不說這個了，咱們不提別人。”
氣氛忽然變冷又忽然回溫，宋滿游離于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剛剛她的翻譯器已經壞死了，勉強能夠聽出幾個字，反正不是什麽很開心的事就是了。
宋滿假裝埋頭苦吃，什麽也不知道。
酒足飯飽之後，楚逢秋和阿婆說要帶着宋滿出去轉轉。
“好婆，家裏的燈還在嗎？”
“在着呢，開春那會兒你阿公閑着沒事，就紮了兩個燈籠。剛好能用上，我去給你們點着。”
“好。”
楚外婆拿出了兩個紙糊的手提的燈籠，燭火在裏面跳躍，将外面的桃花映亮。
“哇，好漂亮啊，是外公做的嗎？”
宋滿驚嘆了一聲，伸手從楚逢秋手上接過。
“對，我外公會做燈籠，好婆好公我們出去啦。”
“幾時回來啊？”
“不知道呢，準備向對面林哥兒借一下船，載宋滿去荷花蕩。”
“讓你好公去給你借，你先等等。”
“那我去找玲阿嫲說說話，也好久沒見她了。”
“去吧去吧，她看着你了肯定高興。”
宋滿打着燈籠和楚逢秋一起出了家門，沒走兩步就蹦起來了。
“楚逢秋，你外公也太厲害了吧，這燈好好看啊，特別有那種古色古香的感覺。”
“喜歡到時候我們可以帶回去。”
“真的嗎？”
“當然，好公是手藝人，徒弟都出師了，他漸漸也就不做了，現在偶爾做兩個，也是放着不賣的，也會特地給我紮一個。小時候，他經常在船裏給我做小燈，然後讓我放在湖面上，告訴我那樣許願的話，水底的龍王可以聽見，就會實現我的願望。”
楚逢秋想起兒時趣事，提着燈在青石板上慢慢地走着。
“你許願啦？”
“恩。”
楚逢秋點頭。
“那有實現嗎？”
“有啊。”
宋滿聽的好奇，連忙詢問是什麽願望。
“秘密。”
楚逢秋嘴唇微翹，将食指放在了唇瓣中央。
“哼，還秘密呢。”
宋滿丢下這句話，三兩步走到楚逢秋的前面，回頭對着楚逢秋做了個鬼臉。
楚逢秋跟在宋滿的背後，手裏的燈籠輕晃着，以前她覺得世界上根本沒有龍神，因為小時候的她相信過，虔誠的許下了一些願望，但從沒有實現過，但是現在想想未必，有一個願望，雖然姍姍來遲，但是還是實現了。
她想有一個好朋友，兒時的楚逢秋跪坐在船板上，對着水面上的燈如是默念着。
跨越時間的長河，這個願望，還是實現了。
楚逢秋快走幾步跟上了宋滿，在黃昏裏拉住了她的手。
“小心點路，有點不穩的。”
宋滿聞言輕哼了一聲，還是讓楚逢秋拉着了。
楚逢秋去了到了婆婆家，對着婆婆介紹了宋滿，說了好一會兒話才說道正題。
“還有呢，我還備了些，本是打算不再釀了的，也沒什麽人喝。”
玲阿嫲的眼神有些渾濁，笑着走向了內屋。
宋滿看了一下，這位婆婆似乎獨居。
玲阿嫲用竹筒給她們打了兩筒果子酒，囑咐她們這酒也是能醉人的，還是少喝一些。
“秋妹兒，走之前再來我這兒要點吧，我年紀大了也喝不得了，省的出事，要是覺得好喝，就都帶走吧，酒不怕壞的。”
“好的阿嫲，那我們先走了。”
“去吧去吧，記得早點回去，別讓你好公好婆擔心。”
“知道了。”
楚逢秋幫玲阿嫲把門帶上，繼續牽着宋滿的手往前走。
“秋妹兒~”
宋滿學着玲阿嫲那樣叫楚逢秋，聲音拉長，散在夜的風裏。
“我可比你大。”
“那……秋姐兒？怎麽覺得怪怪的呢，有種莫名唱山歌和叫小主的感覺，不管不管，我就要叫秋妹，嘻嘻。”
這麽一個占便宜的好機會，怎麽能不占呢。
“那我……”
“停，你可不準叫我滿妹兒，拗口呢。”
“那我叫你滿滿。”
“行啊。”
宋滿沒什麽意見，拉着楚逢秋的手在空中晃蕩。
楚逢秋到河邊的時候，楚外公已經把船撐在那兒了，那船又細又長，兩邊上翹，像天上的月亮。
“乖囡，早點回來啊。”
“嗯。”
楚逢秋在船上對着外公揮了揮手，宋滿也揮了揮手，看着楚逢秋撐起杆劃船。
怎麽說呢，好看的人劃船都好看。
宋滿盤着腿坐在小船上，看着楚逢秋的手上下動作，攪亂了河水。
雖然白天是多雲，但是晚上那些雲層都散去了，顯現出閃爍着的星星，宋滿仰躺着，看着星星似乎要墜壓下來，伸手在空氣中觸碰。
岸邊的柳樹上傳來蟬鳴，在這輕輕地晃蕩裏，船停下了。
宋滿坐了起來，周圍是一片水，水上開着一片蓮，粉色白色擁簇在一起，在月光下随着風輕輕搖曳。
碧波無聲，明月萬影橫。
楚逢秋也盤腿坐了下來，把竹筒抛了一個給宋滿。
“你小心點，萬一丢下去了，可就沒地方找了。”
宋滿把竹筒接住，嘟囔了一句，打開蓋子喝了一口。
“丢了不還有我的嗎？”
楚逢秋笑道，邀宋滿共飲。
入口酸甜，後甘，帶着股綿甜。
“好喝。”
宋滿的眼睛一亮，這種果酒果然是她的心頭好。
“吃蓮蓬嗎，我給你摘一個。”
“這麽黑，看得清嗎？”
“有燈呢。”
楚逢秋伸長了手，給宋滿摘了一個蓮蓬。
兩個人就在湖水邊吃着清甜的蓮子，喝着醇香的果酒，賞着荷與月。
“真悠閑真舒服啊。”
宋滿擡頭喝了一口，悠悠的感嘆。
難怪古人都喜歡什麽歸隐什麽田園，在這種情況下，真的有種什麽事情都不用想，什麽煩惱都沒有的放空感。
楚逢秋淺酌着，宋滿倒是大口大口喝的痛快。
“楚逢秋，我好羨慕你啊。”
宋滿哼哼唧唧的說，聲音拉長，鼻音聽起來又乖又委屈。
“恩？怎麽羨慕我？”
楚逢秋舉了燈靠近，才發現宋滿的面頰已經布滿了紅暈，已然是有些醉了。
玲阿嫲說這酒也會醉人果然不假，楚逢秋晃了晃宋滿的竹筒，發現裏面所剩無幾之後，表情有些好笑。
難怪呢，她這兒還有一大半，宋滿那兒都要喝完了，難怪是這麽一副要醉了的模樣。
宋滿感覺到自己好像是有點上頭了，她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但是又好像有點控制不了自己。
月亮在空中晃來晃去，讓人更暈了。
“就是羨慕你啊，那麽自在。”
“怎麽自在了？”
楚逢秋望着對面的少女，酒液讓少女的唇瓣染上了一層薄薄的水色，在朦胧月色和燭火的映照下，透着難言的魅力。
“就是自在嘛，”宋滿嘟囔着，“沒必要管這個管那個的，煩都煩死了哦。”
“那就不要去管了。”
楚逢秋不知道宋滿藏着什麽，按照宋滿的家庭情況來說，她應該是肆意毫無負擔的，不應該是這個樣子。
楚逢秋的腦海裏閃過宋清瀾的臉，直覺宋滿這個樣子應該和宋清瀾有關。
“不能不管啊，好煩哦。”
宋滿小聲地抱怨，卻更像是撒嬌。
“不要煩了，開開心心的才好。”
楚逢秋伸手去觸碰宋滿的面頰，被宋滿抓住了手。
像是沙漠中的旅人遇見了綠洲，宋滿感受着涼意，說什麽也不放開，用滾燙的臉頰去蹭着，像只粘人的貓。
“開心哪有那麽簡單啊，如果能一直開心就好了。”
宋滿聲音越來越小。
當楚逢秋以為她要睡着的時候，她又忽然擡起頭來笑。
“宋滿？”
楚逢秋試着叫了一句。
宋滿沒反應。
楚逢秋又叫了幾聲，宋滿也不出聲，就是靜靜地看着她，特別乖特別甜的在笑。
楚逢秋感覺到心髒跳的有些快，一聲聲随着夜風在耳中鼓動。
“宋滿。”
楚逢秋又叫了一聲宋滿的名字，聲音輕柔，像是生怕驚擾了什麽。
“哎。”
宋滿忽然應答，眨着眼睛看着楚逢秋。
楚逢秋以為宋滿醒了，正準備詢問要不要離開的時候，宋滿忽的朝着她的方向倒下來。
有柔軟的東西極快的擦過唇瓣，掀起楚逢秋內心的驚濤駭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