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這段時間以後,徐清舟都變得非常忙。只是再忙,他每天晚上都會在家陪着林筱,盡管有時大部分的時間都在講電話或者在查資料。林筱知道他最近忙,也自覺的不去打擾他,自己能力所能及的事情都自己做。

就這樣過了一個星期。

在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夜晚,徐清舟抱着林筱,突然悶聲問了一句:“筱筱,你有後悔學法律這個專業嗎?”

林筱的身子輕輕怔了一下,清澈的眸子看向他:“怎麽了?”

今天的他,似乎有點不一樣。

徐清舟垂眸看了她一眼,繼而移轉視線,輕輕喟嘆一聲。

“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我選擇法律這條路,是不是一個偏差。”

林筱伸手握住他寬厚的大掌,他的手心是涼的。

“為什麽會這麽想呢?”林筱輕聲問。

“這個行業,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徐清舟回握住她的手,長指在她的手背上輕輕摩挲:“筱筱,你覺得,我是個壞人嗎?”

“當然不。”幾乎是想都沒有想,林筱回答得斬釘截鐵。

如果他是壞人,律所就不會年年都無償得接手十幾個案子;如果他是壞人,就不會做個好事還要迂回着惶恐傷害別人的自尊;如果他是壞人,現在,就不會有糾結了。

“是因為這次的案子嗎?”林筱小心翼翼的問。她可以看得出來,因為這次的案子,他有多勞心勞力。

“嗯。”徐清舟伸手将她摟得更緊一些:“這個案子,不得不接手。”說話間,是帶着無可奈何的嘆息。

“是因為老師嗎?”林筱問。昨天她聽他講電話時,聽到他提及了他的老師,便有了此猜測。因為只有老師的情,他是承卻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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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長是老師的舊友。”

簡單一句話,就把所有的理由都說盡了。

因為是舊友,所以這個忙肯定要幫。

而他自己,在十年前那件案子之後就宣布再也不會接手案件了。所以,這艱巨的任務就落到了他的得意門生——徐清舟身上了。

“劉老師知道你不想接手嗎?”難道,他就一定要強人所難嗎?

“部長點名要的是我。”他還特意給部長推薦了他的學長。那人也是劉诠門下的一個很厲害的律師,特別是在刑訴方面,非常得有名望。可是對方就是不領情,指明要他親自接手。

劉诠是他的老師,也是他父母的好友。他從他還沒上大學的時候就開始指導他的刑法與刑訴,而且兩人很多關于法律上的見解很相似,常常探讨有關話題。而且劉诠沒有孩子,基本對他就是當兒子一樣,所以兩人私交頗深,劉诠帶給他的影響實在太大了。

“我相信你。”林筱定神看着他,溢彩的流光在眼底閃動。

她相信他,就算真的做了那人的辯護人,不得不為他辯護,不得不為他找所謂能減輕的理由,但是他依然會堅守自己的底線,堅持自己的原則。

因為,他是徐清舟。

“等這個案子結束後,我就不接案子了,專心陪我們的孩子出生。”有了愛人的鼓勵與信任,徐清舟重整旗鼓,冷峻的臉終于有了一絲松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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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上午散完步,林筱沒有上樓,而是攔了輛的士,找去了劉诠的家中。

徐清舟已經為她做得夠多了。這一次,該換她,為他做點什麽了。

到達劉诠家中時,已經是上午十一點了。

他的家中有客人,林筱被傭人請到了會客室裏稍坐等待。

劉诠的家,是一個仿制的四合院。

林筱在房間裏等得無聊,就出院子裏走動了一下。

中央的院落很大,左側還做了一個中等大小的假山瀑布。

整個院子種滿了花草,在冬日裏,還是姹紫嫣紅一片,看起來顯得十分生氣。

林筱在院子裏坐了一會兒,就看到劉诠與一個高大的中年男人從房間裏走出來。

看到林筱,劉诠朝她友好的招手:“筱筱,過來啦?怎麽也不先說一聲?這院子裏風大,快點進屋裏去。”

說完,側着腦袋與那中年男人說了些什麽。

應該是跟他介紹林筱的身份。

因為他說完沒多久,對方就朝她友好的笑了笑。

沒有再多閑聊什麽,中年男人就匆匆走了。

林筱跟在劉诠的背後進了房間。

那個中年男人,應該就是那個所謂的外交部部長了吧?她記得在電視上看過幾次,只是對他的臉印象不是很深,有些模糊。

劉诠把空調的溫度往上調了幾度,給她倒上了熱水,又叫人拿了個毛毯子給她蓋上。

如此的貼心與細致。

林筱忽然都有點不知道怎麽開口了。

先是常規性的問了幾個問題,話了下家常。

話完家常後,有幾秒間歇的沉默。

劉诠很直接了然的問:“是為了那案子來的吧?”

林筱點着腦袋:“是。”

“我知道清舟他不想接,但是……”劉诠露出為難的神情:“可以說,他是我最驕傲的學生了,除了他,真的再沒有最好的人選。”

“可是他不是給您推薦了他的學長嗎?”林筱記起昨晚徐清舟與她說的話。

劉诠淡淡瞅她一眼,有些渾濁的眼珠蹦出亮眼的神采。

林筱明白了。可是,誰都比不上他。

“其實這樁案子也只是一個普通的案件罷了。”劉诠輕輕喟嘆一聲,往自己的杯子裏倒了一杯水。

熱騰騰的白氣升起。

“只是受社會的關注太強烈。老俞一開始也是急紅了眼,才會想到那法子。你也是學法律的,應該知道。那孩子今年剛滿十六歲,還是個未成年人,而且在那夥人中,他并不是主犯,甚至可以說是被其他人引誘而做出強jian行為的。這多重因素夾雜在一起,這案子能辯的餘地就很大了。”

是啊。未成年再加上他所說的引誘的話,如果再加上其他別的因素,男孩被判的刑罰怎麽都不會太重。

只是。

“這樣一來,您就成了直接将他推向風口浪尖的推手。”林筱奮而道:“清舟與我說過,您就像他的父親一樣,關心他愛護他尊重他,甚至有的時候比他的父親還更親近他。您是他的老師,也是他如父親一樣的人,他尊敬您,所以不會拒絕您。可是,作為一個像父親一樣的您,怎麽忍心就這樣讓他置身風口浪尖呢?”

林筱說話的聲音很輕柔,但是每一句,又都讓人聽着覺得很重很厚實。

劉诠端茶的手頓了頓,停在空中好幾秒,才緩緩放下杯子。

“學法律的人,人生中一定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孩子,你要知道。生活中,不是任何事情都能随心所欲,為你歡喜的。”

話裏,飽含人生閱歷與滄桑。

“比如說,十年前的您嗎?”林筱擡頭,銳利的眼直逼向他。

“當年,您接手我母親的案子時,也是迫不得已嗎?”

終于,她可以如此坦然的面對這件事情。

劉诠許是沒料到她會突然提及到十年前的舊案。而且,聽她說話的意思,應該是知道他當年擔任對方辯護律師的事情了。

他長長的籲了一口氣,渾濁的眼眸往邊上轉了轉,将視線固定在角落裏含苞待放的花束中。

“不是迫不得已,是非我不可。那是我經過好幾天的深思熟慮所做的決定。如果現在再讓我做選擇,我還是會選擇接手那個案子。至于原因,我想你應該懂得。任何事情,不是都随我們心情而定而發展的。有的時候,人,總是要學會割舍,學會放棄。”

林筱扁了扁嘴:“可是清舟他做的所有選擇,都是随心而走的。”在律所時,她見過好幾次有人出大價錢請他辯護,但是因為案件與當事人自身黑點的原因,他都拒絕了。

“所以,我要讓他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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