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錢駿面不改色, 甚至眼中還透着許多疑惑,他看着幾人,奇怪道:“一兩銀子很多嗎?”
錢和與趙方俊:......
他們一個月的月錢也才幾兩銀子。
錢掌櫃聽到這裏, 連忙上前, 他臉上帶着有些尴尬的笑容,解釋道:“錢駿不常出門, 鋪子裏的事兒也沒讓他多管,關于銀子的多多少少, 他也不是很清楚....,幾位官爺不如咱們坐下說話?”
錢駿确實不怎麽出門, 由于腿上有疾, 也不怎麽與人交流,平日裏都在屋子裏看書, 錢掌櫃多次讓他試試考功名他也不願意,雖然是個年輕人,卻像一個老者一般渾渾噩噩的活着。
說起來也是一個可憐人。
紅卿瑞等人并沒有多留, 那孩子也被放回了家。
回到衙門後,紅卿瑞與顧長文談了半個時辰, 出來後紅卿瑞便直接去找了藍豆米。
藍豆米正在磨豆子呢,他一邊聽着趙廚子說話,一邊想着紅卿瑞。
“這采花賊一天沒抓住,我便一天不敢讓自己的女兒出門。”
趙廚子的女兒也是花一樣的年齡,正準備議親呢。
“何止是你,就說我還有我大哥一家都不敢讓家裏的孩子出去, 你說萬一出了什麽事,那找誰後悔去!”
王廚子嘆着氣道。
說着,他又盯着魂不守舍的藍豆米道,“豆米啊,你這魂不守舍的,不會是出了什麽事兒吧?”
聽到這話,竈房裏的人都看向了藍豆米。
藍豆米吓一跳,趕忙搖頭,“沒出事兒,我也和王叔趙叔一樣呢,那賊人一天沒被抓住,我就一天睡不好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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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廚子想起藍豆米一人在縣城讨生活,看他的眼神更同情了,“要不你快找個好人家嫁了?”
“對!嫁了人就好了!”趙廚子在一旁很是高興,“你們誰聽說過采花賊會采已經成了親的哥兒和姑娘?沒聽說過吧!”
衆人一愣,随後又恍然大悟,個個的臉上都帶着笑容。
王廚子更是站起身,“我明兒就讓老三嫁出去!”
趙廚子一臉羨慕,“你家老三都定親三個月了,現在成親也合适,可惜我家的女兒還沒找到合适的人家。”
說着便是一陣的嘆氣,王廚子又是一陣相勸,看得藍豆米直發愣。
所以一聽人說紅卿瑞找自己,他趕忙丢下手裏的東西跑了出去。
“瑞哥!”
看着眼前一臉笑容的藍豆米,紅卿瑞的心情突然也好了起來,“我與大人禀告過了,你以後便跟着我辦案,竈房裏的活兒你便放下吧。”
藍豆米瞪大了雙眼,他擡手扯了扯耳朵,“大人居然同意了?”
紅卿瑞點頭,“縣城裏的廚子多的是,總有合他胃口的,走吧,咱們去街上轉轉。”
于是穿着一身常服的藍豆米,與穿着捕快服的紅卿瑞便走在了大街上。
當朝的哥兒也有不少在官場上活動的,尚書大人便是一個哥兒,而在邊關也有武藝高強的哥兒在駐守着,總的來說,哥兒除了嫁人與生育外,其它待遇與漢子沒什麽區別,也正是因為這樣,朝中才用他們。
“雖然你跟着我辦案,但你還不是一個真正的捕快,真正的捕快除了有功夫外,還有一顆随時待命赴死的心。”
說到這兒,紅卿瑞停了一下,他轉頭看向藍豆米,“其實你跟着柳師爺學東西也是可以的。”
王仵作就算了,那畢竟是見屍體的活兒。
藍豆米趕忙搖頭,“我就跟瑞哥!功夫我學已經晚了,但是在其它方面我能幫忙,而且就算當不成真正的捕快,只要能跟着你,我也心甘情願。”
說到最後四個字,藍豆米的身體便不由自主的往紅卿瑞那邊倒,紅卿瑞眼疾手快的扶住他的肩膀,将其扶正,還沒等藍豆米竊喜呢,紅卿瑞便松開了他,并且很是嚴肅的皺眉道,“你這樣可不行,身體太差了,我看還是讓你跟着柳師爺吧。”
柳師爺的身體也不是很好,身體也不如漢子高大,從身後看很多人都會那是一個哥兒。
藍豆米:.......過分!
可當他看見紅卿瑞真的往衙門回走的時候,他才哀叫一聲,趕忙上去拉住紅卿瑞,“我剛剛被石子硌了腳,并不是身體太差的原故,不信咱們去看看大夫!”
紅卿瑞停下腳,垂頭看向對方,“好。”
藍豆米:???
“咱們這就去醫館看看。”
藍豆米:.......
紅卿瑞果然将藍豆米送去了醫館,那大夫左看右看也沒發現什麽毛病。
可當他看見旁邊一臉嚴肅的紅卿瑞時,又不敢說沒有問題。
正好藥鋪裏來了一個中了暑氣的病人,大夫連忙對着藍豆米道,“現在天氣熱,別在太陽底下走太久,很容易中暑氣的,其它的都沒什麽。”
“中了暑氣需要開藥嗎?”
紅卿瑞問道。
大夫連忙擺手,他說這話也只是一個借口,自然不會讓藍豆米吃藥。
“不需要多喝點水,少曬點太陽就成。”
藍豆米看着大夫臉上浮動的黑霧直發笑。
得到這個結果後,紅卿瑞才徹底的放下心。
“瑞哥,那人臉好黑.一看就是經常說謊話的人。”
路上,藍豆米扯着紅卿瑞的衣角看向正在路旁賣蛇酒的擺攤漢子道。
“瑞哥,那人臉上沒有厚重的黑霧耶!是個好人!”
路過擺攤寫信的書生時,藍豆米又低聲道。
那書生一臉茫然的擡起頭,見到穿着捕快服的紅卿瑞後趕忙垂下了頭,甚至将自己的錢袋子捂得死死的,生怕紅卿瑞搶了似的。
紅卿瑞:......
又走了一段路後,藍豆米突然一臉嚴肅的拉住了紅卿瑞,“瑞哥,那人的手上好多血霧!”
紅卿瑞跟着看了過去,只見一肥頭大耳的漢子正在肉攤前使勁的叫賣着,“大排骨啊大排骨啊!新鮮的大排骨啊!”
“便宜賣喽!”
紅卿瑞面無表情的看向其它叫賣的屠戶,“那些人是不是手上也有血霧。”
藍豆米趕緊看過去,然後整張小臉都繃得緊緊的,聞言趕忙點頭。
“他們是屠戶,一天要殺好幾頭豬,這麽多年下來身上的血氣自然比一般人重些。”
藍豆米臉一紅,他只顧着看人手去了,都忘記了這些人的身份。
紅卿瑞見此微微勾了勾唇,在藍豆米看過來的時候又恢複了常态。
“我們去李家看看。”
一進李家的大門,藍豆米便渾身警惕,他一會兒看看這個丫鬟的臉,一會兒看看那個小厮的手,忙得不亦樂乎。
“紅捕快請坐,”由于李富貴生意繁忙,所以此時李家只有李夫人在。
藍豆米沒有坐在紅卿瑞的身邊,而是選擇站在了紅卿瑞的身後,這樣的角度很便于他看向在場人的臉和手。
“不知紅捕快這次前來有何要事?”
紅卿瑞只需要套話,至于真假,則是由身後的藍豆米判斷。
“不知李姑娘現在如何?”
李夫人掃了一眼藍豆米,聞言輕嘆一聲,秀眉緊蹙,“自打出事那日起,便未進過食了,我與老爺也勸不住。”
李夫人并沒有撒謊,若是她在藍豆米面前撒謊,那她臉上的黑霧便會增加一些,而現在在藍豆米的眼中,她臉上的一黑霧一動不動。
紅卿瑞抿了抿嘴,他輕擡眼皮,似是随意問道,“上這些日子,是否有人借住于李家?”
李夫人一愣,她捏緊手中的帕子,語氣中帶着些堅定,“那是我娘家侄兒,他向來知書達理,且又有秀才功名在聲,這事兒與他無關。”
“李夫人莫激動,紅某也只是随口問問。”
随口問問?
李夫人卻不敢當成随便問問,這可關系到她侄兒的名聲。
于是李夫人苦笑一聲,“我娘家就在隔壁的清和縣,前些日子我病了,我那侄兒是過來看我,順帶在我家住了一些時日,在此之間,也就來的第一天與芳憐和安華見過一面。”
安華便是李安華,正是李家的小哥兒。
“既然如此,我們能否見李姑娘一面?”
紅卿瑞向身後看了一眼,如此說道。
李夫人頓時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她也沒有怎麽考慮便應下了,甚至在藍豆米快被下人帶走時拜托了一句,“那孩子總是不吃飯,希望這位哥兒能勸些便勸一些吧。”
藍豆米點了點頭,跟着丫鬟去了後院。
李芳憐雖然是一個庶女,可好歹也有一個自己的院子,當然那院子并不大,伺候的人也并不多。
剛剛踏進院門,藍豆米便聽見一陣女人的哭泣聲以及一個哥兒的安慰聲。
“姨娘,這是衙門的人要見見姑娘。”
說話的丫鬟是在李夫人身邊伺候的,也不知是不是自家主人身份高,所以她對李姨娘并不是尊敬。
李姨娘雙眼紅腫,在她的身邊有一個年輕的哥兒正扶着她,這個哥兒長得眉清目秀,皮膚白皙雙眼有神,此時聽到這話,卻皺了皺眉。
他看了一眼藍豆米,咬了咬牙說道,“二姐正是難受的時候,此時連我們都不見,如何會見外人!”
藍豆米上前看了看緊閉的房門,“他這麽多天都沒吃沒喝了,我進去勸勸吧。”
他沒有說一句辦案的話。
李姨娘聽到這話雙眼一亮,她像是抓住救星似的一把抓住藍豆米的手,語氣中全是懇求,“求求你,讓她吃點東西吧,不管怎麽樣,就是喝口水也是行的!”
到底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即使生下來到現在也沒叫自己一聲娘親,只能叫自己姨娘,可這是規矩,沒有辦法,如今自己的女兒出了事,她自然比任何人都傷心難過。
藍豆米還沒回答,一旁的李安華便将李姨娘的手從藍豆米的手臂上抓了回來,他似乎是勸解又似乎是不安,“二姐連我們都不見,若是貿然讓一個陌生人進去,保不準二姐會做出什麽過激的事!姨娘你可想清楚啊。”
果然,李姨娘聽到這話,便沒再看向藍豆米,而是扒在門前,又開始哭泣了。
藍豆米深深的看了一眼李安華,他微微偏頭與帶自己過來的丫鬟低語了幾句,只見丫鬟聽完後雙眼一振。
她昂首挺胸高聲道,“這是夫人的意思,也是老爺的意思,還望李姨娘和安哥兒莫要阻攔。”
話音剛落,便見幾個粗使婆子上前将李姨娘帶走了,而李安華在原地氣得發抖,他瞪着藍豆米,咬牙切齒道:“若是你能勸那便罷了,若是你不能勸,反而害得我二姐出了事,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說完,李安華便重重地甩了一下袖子,氣沖沖的離開了。
藍豆米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不是擔心他二姐出了事兒嗎?怎麽甩着袖子就走了?
不是應該留在這兒,一直死盯着他?
藍豆米做事向來簡單粗暴,他直接指了兩個粗使婆子撞門,沒撞兩下便将房門給撞開了。
“你是誰?你想做什麽?!”
縮在床尾的少女一臉驚慌失措的看着進門的藍豆米質問道。
藍豆米将房門關上,手裏端着一碗粥。
“我是衙門的人。”
李芳憐先是一愣,随後松了口氣,可沒過一會兒,她又緊張的看向藍豆米,“我怎麽知道你是衙門的人?”
“你見過其他人這麽大搖大擺的從正門進來嗎?”
藍豆米說話的聲音很輕,甚至眼角還帶着笑,這樣一個滿臉柔和的哥兒看着自己,李芳憐不由自主的放松了下來。
“抓到那人了嗎?!殺了他!殺了他!”
李芳憐渾身顫抖,滿眼恨意的看向自己的身體,只見她□□在外的手背上都是抓痕,那些抓痕全都是她自己抓出來的。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她覺得自己很髒,恨不得将自己全身的皮都給剝下來!
藍豆米見此心一酸,他将粥放在桌上,慢慢的往對方靠近,“早晚都會抓住他的,等抓住他以後,一定會将他碎屍萬段。”
“對,對!碎屍萬段!碎屍萬段....”
李芳憐默念着,蒼白的俏臉此時布滿猙獰,那雙水眸也充滿了恨意。
而此時的藍豆米已經靠近她的床,“別怕,咱們不呆在床上好嗎?”
李芳憐不解的擡起頭,“為什麽?”
藍豆米一邊伸手拉住對方的手臂,一邊輕聲回道,“你這麽久沒吃東西了,再不吃身體怎麽受得了?”
“不吃!我不吃!走開!你走開!”
李芳憐激動的雙手直抓着藍豆米,藍豆米嘆着氣,使勁兒的将自己的臉偏在一旁,就怕被毀了容影響紅卿瑞對自己的感覺。
漸漸的,體力不支的李芳憐靜了下來,此時她臉上布滿冷汗,整個人都弓成一團,“好痛。”
藍豆米見此連忙将桌上的粥端了過來,“你把這碗粥喝了就不疼了。”
李芳憐不為所動,整個人默默的轉過了身背對着藍豆米,她在無聲的抗拒着。
“你出去。”
藍豆米坐在床沿上看了看手裏的粥,突然一邊翹着二郎腿,一邊誇張的說道,“這粥真香!喲,裏面還有肉粒!”
李芳憐:......
驀的,從李芳憐那邊傳來一咕嚕聲,藍豆米眼中帶笑,伸出手拍了拍李芳憐的肩膀。
“你要想親眼看見那賊人的下場,想要體驗那複仇的快感,你就把自己的身體養的好好的,随時等着報仇。”
李芳憐的身體動了動。
藍豆米繼續道,“你想想,若是咱們抓到了人,你卻連起床的力氣都沒有,甚至走到一半便暈了過去,等你醒過來時,連賊人的下場都沒有看見,只能從旁人的口裏聽說着,那感覺一定不好受。”
“我要親眼看着他被治罪。”
李芳憐回過身,一臉堅定道。
“那就喝了。”
藍豆米将粥遞了過去。
李芳憐輕輕的捧住碗,卻沒動手喝。
“沒力氣?我喂你。”
見她的年齡和自己表妹一般大,藍豆米不忍道。
李芳憐擡起頭看了藍豆米一眼,最後搖了搖頭,一邊掉着眼淚喝粥,一邊道,“你騙我。”
“我騙你?”藍豆米不解,“我騙你什麽了?”
“這粥裏面根本沒有肉粒。”
藍豆米:“.....我這就讓人再做一碗上來。”
下人的動作很快,沒多久便盛上一碗粥。
李芳憐乖乖的喝了下去,然後與藍豆米面對面的坐在桌前。
平靜下來的她很快便明白藍豆米來的目的,她輕抿了一下粉/唇,開口道,“你有什麽要問的就問吧,我不會知而不說的。”
藍豆米笑了笑,“在那件事發生之前,你有出過門嗎?”
李芳憐搖了搖頭,“我剛定下親事,正在房裏做嫁衣呢。”
說到親事,李芳憐的臉又白了,豆大的淚珠從眼淚掉了下來,“這事兒不提也罷。”
自己出了這種事,親事早就作廢了。
藍豆米安撫了一陣,想要開口問,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好在李芳憐不笨,她沉默了半晌,“那個人沒有小指。”
李芳憐說的這個消息太重要了。
“沒有小指,那是在右手還是左手?”
紅卿瑞問道。
藍豆米搖頭,“她那時候太慌了,沒記住。”
紅卿瑞點頭。
安和縣沒有小指的漢子一共有七個。
三個老年人,兩個成了家的中年人,這五個調查以後都沒有問題,剩下的便只有兩個人。
一人叫王才,一人叫趙亮。
王才是個不得志的讀書人,家中一貧如洗,父麽早逝,至今還未成婚。
趙亮在天河酒樓裏給老賬房做學徒,至今也快三年了,他是個孤兒,也是未成婚。
兩者在相貌上來說,王才要稍加瘦弱一些,趙亮則要健壯許多,但是兩人的身形是差不多的。
紅卿瑞與藍豆米找到王才的時候,王才正在向米鋪的掌櫃賒米。
“楊掌櫃,就一斤就一斤!我一定會還的!”
王才就差給楊掌櫃跪下了。
那楊掌櫃卻冷笑一聲,毫不留情的将王才推出了鋪子,“好好一個漢子沒斷手沒斷腳,就只知道賒賬!我這是開門做生意,并不是解救窮人的地方!”
王才的神情已經麻木了,這種話他聽了太多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