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六海州界32

天色方亮, 躺在床上的少年便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像是感知到了什麽, 十分迅速地從床榻上起來,有條不紊地開始忙碌起來。

依次洗漱完,對着銅鏡正好衣冠,邵白望着桌上昨晚整理出來像小山一樣的包裹有些沉默,權衡一番後,他還是先将挂在牆上的那七把劍取了下來。

将四把挂在背後, 另外三把擠擠勉強塞進了包裹裏。

“兄長, 應該快到了。”

見時間差不多, 邵白便将那沉重龐大的包裹抱在了懷裏。

走出寝屋, 邵白望着對面緊閉的門窗眸子暗了暗。

楚師兄并不在屋子裏。

真是可惜了, 他還以為早上能再見一眼楚師兄的。

下意識騰出手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感覺到昨天楚師兄給的那個小鈴铛還在, 沉重的心情才舒緩了些。

一路上,邵白走的有些艱難, 他個子不高, 身形清瘦,他的視線又被滿滿的包裹擋住。

整個人邁出一步都是晃晃悠悠的,看起來實在是滑稽可笑。

周圍路過的弟子見了都忍不住低語連連。

“瞧,是邵家的那個?就是清虛宗那唯一一個旁門左道!”

“名門望族就是不一樣啊!就是廢物天資都能混個親傳弟子當當。”

“噓,小聲點, 別被聽到了。不知道邵家給了什麽好處, 那小子可是有‘雷獅子’撐腰的!之前喬師姐找過這小子麻煩, ‘雷獅子’直接就找上門去了。”

“這命可真好! 比不了,比不了,真是傻人有傻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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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快別說了!禍從口出,我們可惹不起。”

……

……

……

從路過弟子嘴裏說出的那些閑言碎語邵白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有這種言論的出現倒不是很讓人意外。

而邵弁聽了以後也并不怎麽感到氣憤。

相反,倒不如說能從別人嘴裏聽到他和楚師兄的名號,他心裏甚至還有些小小欣喜。

邵白嘴角上揚,眼神不由柔和下來,一不小心沒留神,走到清虛宗下山的臺階處,他竟然直愣愣地撞在了別人身上。

說是無意撞上了,但實際上是對方站停了下來有意攔住了他的去路。

“不好意——楚……楚師兄!”邵白愣了愣,眼神放光,有些不可置信地擡起頭。

雖然他被包裹遮擋了大部分的視線,但是楚師兄個子高,他還是能看到那張精致卻寫滿了不耐煩的面龐。

“蠢死了,連路都看不到還敢橫沖直撞,你是打算直接像瞎子似的一頭從這臺階上栽下去嗎?”男人的語氣有些兇,接着十分自然地伸手想将那鼓囊囊的包裹接過來。

“楚師兄,我自己拎吧。這個包裹有些重的。”邵白小心翼翼說道,他不想這般麻煩楚師兄,更不想在臨走前還惹楚師兄生氣。

然而他的這番好意正好又無意間踩到了面前男人驕傲的尾巴。

“呵,重什麽,你那小胳膊小腿都拎得動。”楚天澤嗤笑一聲,态度極其霸道地将少年抱着的包裹一把拎過。

然而才拎起來,男人的臉色就有些黑了。

“你這是逃荒去嗎?你究竟在這包裹裏塞了多少東西。”楚天澤的手腕青筋凸起,這包裹遠比他想的要重得多,也不是拎不動,只是他有點不敢置信這麽沉的東西這小傻子是怎麽抱得動的。

這他媽不是一般的沉。

這小傻子還有這種蠻勁?

“楚師兄,這個真的有些重,要不還是我自己拿吧。”少年目光有些擔憂輕聲說道。

“哪來那麽多屁話。”男人有些惱羞成怒地快步走在前面,蹙着眉,“邵和玉呢?你不是說他來接你嗎?人去哪了?”

“兄長此時應該快至山底下了。”邵白摸了摸鼻子,想了想,“我本是想早些下山候着,省的兄長在麻煩上來一趟。”

“麻煩?他邵和玉上來就是一縮地訣的事。倒是你,今日若非碰到我,指不定就成了第一個從清虛宗山上一頭摔下去的弟子了!”楚天澤沉着臉,越想越氣,他走着前面都懶得回頭看後面跟着的少年。

“真是蠢的要命。”楚天澤還是不解氣咬牙。

“嗯,謝謝楚師兄幫我。”邵白根本就沒把男人抱怨的話放在心上,他眸子裏帶着藏不住的笑意。

他想着今天氣運真好,本以為走之前見不到了,誰想還是碰見了。

這不就說明他和楚師兄有緣嗎!

楚天澤冷哼一聲,見少年遲遲落在後面不追上來,心裏又有些煩躁,忍不住罵:“磨磨蹭蹭?怎麽不拿東西還走着這般慢!”

邵白抱着懷裏的三把劍連忙加快腳步,與男人并肩而行。

“楚師兄,能走慢點嗎?”少年輕聲說道。

“你怎麽回事?這些天不會偷懶了吧,才走幾步就走不動了!”楚天澤說得兇巴巴,但腳下的步伐确是實打實慢下來了不少,遷就起身旁少年的腳步。

“我沒有偷懶,楚師兄說得我都做了。”少年眨巴着眼睛,聲音裏難得帶了點委屈,“我只想和楚師兄多待一會兒。”

“……”男人腳步忍不住加快。

“楚師兄,要不你和我一起回邵家吧?”少年緊跟在後,不死心地說道。

“……”

“那楚師兄我可以抽空回來找你嗎?”

“……”

楚天澤真的受不住少年這股子粘人勁,明明什麽都不懂,偏偏有時候對他膩歪且執着,這種猛烈的攻勢簡直是讓他想落荒而逃。

這算個什麽情況?

難道是因為他與小傻子相處的久些,所以這小傻子就像雛鳥對他依依不舍了?

真他媽受不住。

見少年還要開口,楚天澤終是忍不住冷聲打斷了,“煩不煩啊!不是給你音容鈴了嗎?”

“可是那個只能聽到楚師兄的聲音。”

少年頓了頓低下頭,語氣十分遺憾:“而且楚師兄只允許我用三次,次數太少了。”

“呵,嫌少?居然敢讨價還價了?不要便還給我。”淡紅色的眸子瞥了眼身邊越發膽大的少年。

這話一出少年連忙将劍護在胸口,頭搖得和破浪鼓似的,“要的,我要的,三次也行的。”

少年的舉動不得不說在某方面大大取悅到了男人,見少年那慌張的模樣楚天澤的嘴角不由勾了勾。

心情莫名變好了不少。

這一對音容鈴說白了也不過是件一般的法器。

楚天澤當然是不會自己買這種東西,這是當時他去南無苑聽佛經的時候,那邊的光頭和尚硬塞給他的。

說這是開了光有佛性的寶物,能結良緣。

這種鬼話楚天澤是最不愛聽的,什麽狗屁佛法在他看來最是無聊不過。

若是當真,他倒是想好好扯着這滿天佛陀菩薩的衣領,好好問問他上輩子造了什麽孽要承受這般的罪。

但是那光頭和尚實在是太能念叨了,像蒼蠅似的趕都趕不走,一路不停地在他耳邊念個不停。

沒有辦法他怕麻煩便勉強收下了。

他本來想丢了,結果一時忘了放在了身上。

沒想到兜兜轉轉結果倒是他和這小傻子一人一只了。

這老和尚的話果然淨是鬼話連篇,這結的算哪門子良緣。

楚天澤盯着少年白皙脖頸上的那根紅線,那紅線上串着的正是他給對方的那顆音容鈴。

有這麽喜歡嗎?

不過就是個普通的法器而已。

還他媽當個寶貝似的挂在脖子上。

這種自己送出的東西被人視若珍寶的感覺實在是有些複雜。

楚天澤心裏的有一瞬被什麽觸動了一下,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淡淡說道:“一天最多三次。”

這話才說出口楚天澤便覺得自己真是腦子被驢踢了。

然而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後悔也是來不及了。

“真的嗎?楚師兄!一天三次是我一天能用音容鈴找你三次嗎?是這個意思嗎?”邵白的瞳孔一收,他十分驚訝地仰着頭,急于求證着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只用三次和一天三次,這其中可是天壤之別啊!

楚天澤其實很想說是你聽錯了,老子從來沒說過。

但他望着少年那雙驚喜滿足的眼神,這話他便是堵在喉嚨裏說不出來了。

“我說的是最多!有事的話,最多一天三次!沒事別來煩我!還有回來是要還我的。”

邵白聽了有些沮喪,但他還是比較知足的,畢竟這總比之前要好很多。

楚天澤有些心亂如麻,他感覺自己真的被這個少年影響太多了。

拎着包裹到了山腳底下,他便将那包裹又丢在少年的腳邊。

“走了。”他沉聲說道。

還不待邵白在與他多說一句,他便抿進薄唇,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楚師兄,明年見。”邵白望着那遠去的朱色身影,神情恹恹。

山腳下,有不少停靠在路邊的馬車,這些都是省親的弟子提前備好的。

“邵兄弟!你也要回去了嗎?”忽然一個爽朗的聲音響起。

“是你。”邵白望了眼走過來的鄭富貴輕輕颔首。

“兄弟,你是沒來得及備上馬車嗎?若是不嫌棄,我有多的可借你一輛。”随後鄭富貴有些驚訝地打量着邵白腳邊的全部身家,“兄弟!你這是把在邵家的所有家當都背上清虛宗了嗎?”

“多謝,不過家兄馬上就到。”邵白沒什麽心情,搖搖頭謝絕了鄭富貴的好意。

“哦哦,是你在邵家的兄長嗎?不知名諱為何?”才解毒睡醒不久的鄭富貴好奇的問道。

“家兄……邵和玉。”

“你說什麽?我聽不見。”忽然一陣紛亂的馬蹄聲漸起,鄭富貴蹙眉喊道。

塵土飛揚。

一輛極其奢華的八匹馬車在邵白和鄭富貴面前停了下來,馬車的簾子上印着一個極為規正的“邵”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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