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六海州界38

蘇玄機沉默了。他望着站在遠處滿臉戒備的男人, 心裏面那沉寂已久的無力感愈發強烈。

從他認識楚天澤這個人起,他就常常會有這樣的預感:這個肆意的像烈陽一樣的男人總有一天會因為自己的狂妄自大付出代價。

果然,他的預感正在一步步變為現實。

居然把殺氣沖天的戾器當作軟弱無能的嬌花捧在手心裏。

男人眼瞎的程度比他想象之中還要嚴重的多。

“我來看看你能有多蠢。”蘇玄機輕聲說道。

“你在說什麽”楚天澤蹙眉。

“這個問題難道不該我來問你嗎?你來這裏做什麽?”蘇玄機面色恢複如初, 淡淡說道。

“關你屁事。”男人冷哼一聲。

蘇玄機輕吐一口氣,果然無論相處多久他都無法做到和一只傲慢愚蠢的獅子進行交流。

不得不承認人和獸之間的鴻溝實在難以跨越。

“這位是楚道友……認識的人?”邵和玉斟酌了下用詞, 将朋友一詞換了。

“呵。”楚天澤沒有答。

出于禮貌,蘇玄機還是對邵和玉微微颔首,随後轉向楚天澤,冷聲問:“楚天澤, 你還不走嗎?”

“楚……天澤,不走。”

男人還沒來的發作,站在他身後的少年倒是先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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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聲, 蘇玄機一怔, 目光終究還是與少年的茫然的眼神相交。

他依舊完全看不明白少年的目的。

每一次相遇,少年總會帶給他更多的迷惑。

對方的表現淺薄的像一張紙,他一開始以為這只是表面的迷霧,紙下可能藏有險惡的丘壑, 然而對方的行為顯示——

似乎就是如此淺薄。

但無論怎樣, 少年的可怕實力在蘇玄機的腦海裏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蘇玄機還是難以相信對方隐藏驚人的實力就是為了來和一個野蠻人交朋友的。

“這沒你什麽事,給老子閉嘴。”男人扭過頭兇巴巴說道。

少年抿進嘴,拽着男人的袖子不再吭聲。

邵和玉上前一步, 聲音清冷, “這位道友, 楚道友是否留宿邵府你無權幹涉吧?”

“這是我的職責。”蘇玄機沒有退步的意思。

“真他媽的!走不走,老子自己說得算!”楚天澤被煩的火氣上湧,留不留,他心裏明白其中利弊。

他本就沒有打算留下。

只不過蘇玄機的到來打亂了他的計劃。

他媽的!蘇玄機這家夥說走他就走,真他媽是把他當狗使喚呢!

淡紅色的眸子微眯,嗆聲道:“要滾你自己滾,老子現在沒打算走。”

楚天澤的想法很簡單,等他把蘇玄機這家夥趕走了,他再自己回清虛宗。

但事情的發展總是出乎預料的。

“你不要讓楚天澤走,好嗎?”

當蘇玄機感覺到有東西在扯他的黑色鬥篷時,他下意識低頭望去。

不知何時少年竟然從楚天澤那跑到了蘇玄機的身邊,仰着頭一臉認真地詢問起來。

身子猛地一怔。

看到少年的瞬間,蘇玄機幾乎是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大步,而他心裏則像被蠍子狠蟄了一下。

蘇玄機一向謹慎,但他卻根本沒有感覺到少年是什麽時候靠近他的。

這是不是說明少年想殺他,他甚至人頭落地了可能都不一定反應過來。

“我……我可以把我的劍給你,你讓楚天澤留下來吧。”少年皺眉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做出了這個決定。

“蘇玄機,你別碰他!”楚天澤也是被少年的動作一驚怒吼道。

然而此時,蘇玄機根本就被空管楚天澤那個蠢貨在囔囔些什麽,他的全副心思都在面對眼前的困境。

他現在的情況和腦袋伸進魔獸喉嚨裏有什麽區別。

這是在警告他嗎?

終于忍不住露出利爪了嗎?

這少年的意思是如果不按他說的話做,自己就會死在他的劍下嗎?

那動機呢?

必須讓楚天澤這個蠢貨留在這裏的理由到底是什麽?

蘇玄機的身體微微發顫。

當然這不是因為死亡的恐懼,而是對真相接近時的興奮。

蘇玄機明銳的直覺告訴他留在這兒,他或許能挖掘到一些至關重要的東西。

“可以。”過了一會兒,薄唇輕輕吐出了兩個字。

但就是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讓楚天澤差點以為自己的耳朵壞掉了。

“但我也要留在邵府。”蘇玄機俯視着少年,眼神裏蘊含着斬鐵般的堅決。

“蘇玄機!”楚天澤直接就炸了,他沖上去直接将少年與蘇玄機分開,然後一把拽着蘇玄機的領子,發狠道:“你他媽又要搞什麽鬼!”

“是你自己要留下來的,遂了你的意又暴跳如雷。”蘇玄機眼神淡漠,随後他撇過頭轉向邵和玉,“不介意我沾沾喜慶小住幾天吧。”

“自然。”邵和玉點點頭,邵府不差一間空房子。

邵和玉見那兩人間弩拔劍張,便走過去将有些搖搖晃晃的邵白拉到一邊,“家弟身體不适便先走一步,兩位的客房衡疏已經安排好,請自便。晚宴時會有小厮帶兩位前去。”

說完,留了兩個機靈點的小厮下來,也不管這兩人如何,先把邵白哄勸回屋子裏安頓下來。

“你到底要幹什麽!”楚天澤沒有放過身邊的男人厲聲問道,“別以為老子不敢動你!”

就像蘇玄機與他看不對眼,楚天澤也同樣搞不懂蘇玄機。

當然,只要相安無事,他也沒打算搞懂過。

但今天蘇玄機的所作所為已經快一只腳踩在楚天澤的領地裏了。

楚天澤不可能放任對方的這種行徑。

“只要你還想回九天上界,便不敢動我。”蘇玄機說得很肯定,比起一時情緒,他更相信因果關系之産生的牽扯。

就像機關術裏齒輪的排列,一個轉一個,結果都是必然的。

“你不用如此激動,”見對方眼睛泛紅,蘇玄機适當退讓一步,“邵家在六海州界名望很高,你未免太高看我了。”

“別給老子扯嘴皮子!你要是敢碰那小傻子——”楚天澤的表情猙獰地有些恐怖,“九天上界,我回不了,你也休想回去。”

“你威脅不了我,我與你不同,五年期滿,我自可歸位。”蘇玄機的獨眼也沉了下來。

“呵,別他媽做夢了,”楚天澤将蘇玄機扯到自己面前,嘴角勾出諷刺的弧度,“老子都不想回去,你覺得你還能有命到期滿。”

“你這條瘋狗。”蘇玄機也冒氣了火氣,冷聲罵道。

“瘋狗也比你這條看門犬強。”

話音剛落,蘇玄機一拳頭就打在了楚天澤的臉上。

“你他媽的!”

楚天澤摸了摸冒血的鼻子,直接一腳就踹在了蘇玄機的腹部。

接着,兩人竟然就這麽和普通人一般扭打了起來。

站在一旁的小厮被兩人這不要命的架勢吓得不輕,不敢上前勸阻,連忙跑去找邵和玉來處理了。

當邵白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他睜開眼望着屋頂腦子一片混亂。

這……應該是夢吧。

記憶裏那些斷斷續續的畫面讓邵白的臉色有些慘白。

肯定是夢,楚師兄怎麽可能出現在邵府呢。

邵白在心裏安慰着自己。

“小少爺,您終于醒了?”守在一邊的茗空發現少年的動靜,連忙問道。

邵白輕輕“嗯”了一聲。

“怎麽樣,小少爺,身體可有哪裏不舒服?”茗空走過去将邵白扶起,擔心地問道。

“還行,就是腦袋有些脹。”邵白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後腦勺,聲音帶了點嘶啞,“能給我點水嗎?茗空。”

“小少爺,水。”茗空立刻跑到桌邊端了盞茶過來。

邵白輕輕抿了口茶盞,心裏舒服了不少。

“小少爺,您身體可還撐着住,若是不舒服,大少爺說晚宴你就不用去了,茗空給您把飯菜端回屋裏吃。”茗空小心翼翼問道。

邵白搖了搖手,他只當這晚宴是宴請正賓的宴席。

“我沒事,你幫我更衣吧。”邵白想着自己冠禮後就沒有露過面還是有些不妥的。

便從床上下來,邵白沒忘記把自己那幼稚的發髻拆了下來,接着匆匆忙忙地打扮一番,便讓茗空帶自己敢去晚宴。

即使在夜裏邵府的大部分地方還是宛若白晝的,一路上,邵白有些驚訝地四處張望,雖說其他日子裏邵府的晚上也是挺亮堂的,但絕對達不到今天這個程度。

大概每隔十步都會有一盞裝飾奢華的牆燈,發散出溫婉的白光。

“這些燈……”邵白沒見過。

“魔晶燈,從天隐的皇商進的,比火燭的亮的多也不怕被風吹滅了。”茗空走在前面笑着說道。

“這些燈裏都放着魔晶?”邵白有些驚訝。

“小少爺聰慧,這些燈都是靠魔晶支持的,一塊洪級魔晶大概能用上一年。”茗空想了想說道,“荒級的大抵能用上五年。”

“這要多少靈石。”

“不算多,為了小少爺的冠禮這些都是基本的,再說今日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自是不能落了邵家的臉面。”茗空倒是覺得很是正常。

邵白望着密密麻麻的白色的光源,有些懵。

他發現邵家遠比他所想有錢的多。

“到了,小少爺您進去吧,茗空在外面等您。”茗空指了指門小聲說道。

邵白點點頭,聽着門後清雅的絲竹聲,輕輕呼了一口氣。

咯吱——

伸出手将那花式複雜的漆着朱色的木門推開。

邵白差點以為自己還沒清醒。

“楚楚楚……師兄。”瞳孔一縮。

一眼望去,這屋子裏沒有邵白想的那麽多人,加上他也就一共五個。

他娘親、他兄長、楚師兄還有……玄機大師?

他果然還是沒有醒吧。

邵白有些自暴自棄地想。

将門推開後,坐在那的四個人都極其默契地将目光投向了他,邵白頭一次生出了掉頭逃走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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