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陸

老板說繼續蹭,那當然是不能停的了。

嵇清柏很想做一只敬業的貘,但本身條件并不允許。

他這原身就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身體剛好一些,連神魂都不穩,過了點就犯困,于是嵇清柏抱着檀章的腿沒蹭多久頭就一點一點的開始打瞌睡,他還是上神的時候就愛睡覺,食夢貘不睡覺做夢幹什麽?醒着被當坐騎嗎?

檀章低頭,看着嵇玉耷拉着腦袋的發頂,小姑娘睡得熟了,還有小呼嚕聲,他微一蹙眉,似乎有些嫌棄,但還夠不上要殺人洩憤的程度。

擡了腿将嵇玉輕輕踢到一旁,檀章上了龍床休息,反正宮地上有暖玉,凍不死人。

也不知是睡到了什麽時辰,嵇清柏突然醒了過來。

他在佛境時,常與檀章共眠,佛尊的神海法力無邊,雖需滋養,但反補的神力更是精純綿延。

嵇清柏擡頭,複雜地望了一眼龍床上的人,沒想到到了這下界,他倆一塊兒睡還能有這功效。

檀章似乎睡的熟了,眉眼都是松軟的,嵇清柏跪在龍床邊上看着他,試探了下自己識海裏的神魂,果然充盈了三四分。

他有些躍躍欲試想窺探佛尊夢境,但又一時半會兒沒那麽大膽子,無量佛尊在九重天上便是萬神敬仰的人物,端坐蓮花臺時已能威震八方,每回下蓮座,跺個腳那都是地動山搖的事兒。

嵇清柏在龍床邊上跪了許久,糾結半天,還是只敢分出了點精氣幫着檀章撫慰了一下五髒六腑。

檀章現在是個人,每月都得受那陰熾之苦,所以也不能怪這皇帝脾氣差,發起病來痛成這樣,這麽多年下來能忍着沒瘋都是個奇跡。

折騰一頓,嵇清柏也是累的不行,他也不矯情,重新躺回了地上,靠着暖玉睡了過去。

檀章醒來的時候似乎覺得有些不妥,不妥的地方就是他睡的太好了。

床邊地上的人已經沒了,他喚了宮人進來。

太監以為皇帝寵了女人心情大好,臉上便也帶了三分喜色,磕頭道:“恭喜皇上。”

檀章揉着額的手頓了頓,他身子是挺舒爽的,但是心裏頭卻不暢快,面上于是有些冷,淡淡道:“喜什麽?”

太監愣了下,小心觑了一眼皇帝臉色,支支吾吾道:“那個……皇上與娘娘昨日行了周公之禮……奴、奴才願皇上與娘娘恩愛齊眉……”

他話還沒說完,檀章就笑了。

太監:“……”

皇帝平時不是不笑的人,只是一般笑了,就得死人。

原本宮裏見嵇玉呆了一晚還能活着出來,都以為景豐帝轉了性,想着這嵇玉不愧是嵇銘的女兒,十五歲就有如此手段,能讓暴君憐惜,現在看來并非這麽簡單。

檀章短促的笑了一會兒,又沒了表情,他揮了下袖子讓太監滾了,自己坐在龍床上卻沒有動。

他在想昨晚做的夢。

沒錯,他做了一個非常清晰的夢。

夢裏他既不是什麽皇帝,也沒有別的什麽人,只有一只長着像獅子臉的貘。

滿頭的鬃毛被他捏在手裏,嗚嗚咽咽的。

可愛極了。

另一邊,嵇清柏完成了今日好好伺候檀章的任務,回夢魇閣時自然是高高興興的。

他的丫鬟大概也很驚訝他居然能毫發無損的回來,于是趕忙進小廚房端了藥出來,送到嵇清柏面前。

嵇清柏沒開始那麽排斥吃藥了,主要是遭逢昨晚那樣的境地令他幡然頓悟,沒個好身子真不能幹好活,嵇玉原身太弱,他得好好養着。

丫鬟見他噸噸噸把藥喝完,也沒旁的什麽事情忙,陪着他在院子裏曬太陽。

按照以往嵇清柏看畫本子的經驗,宮裏娘娘陪着皇帝睡覺都只能睡半夜,雖然他萬分舍不得檀章身上的法力滋養,但為了活命還是得守規矩。

嵇清柏邊曬太陽邊想着什麽時候能夜夜與檀章同眠就好了,有佛尊的神海反補,不出幾年他應該就能修複元神,偶爾變回個男人……

……女人其實也行,就是胸能不能不要這麽大……

丫鬟知道嵇清柏不愛穿胸衣,倒也不勉強,十五歲的姑娘家家便敞着大片裏衣擡腿坐着,宮裏的太監來了,看到這麽一副光景,都有些被吓到。

嵇清柏還知道要跪下來聽旨。

太監忙扶他起來:“娘娘現在可是皇帝跟前的紅人,折煞奴才了。”

嵇清柏聽着這話就渾身跟虱子攆過一樣,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埋着腦袋聽人傳話。

檀章似乎心情不錯,賞了他些東西,意思是今晚還要侍寝,讓他提前準備着。

聽說今晚又能一起睡了,嵇清柏可高興壞了,他謝了恩,樂樂呵呵讓自己丫鬟送太監出去。

夢魇閣外圍是一排青磚牆,嵇清柏剛來時非常喜歡牆邊的玉蘭樹,每天親自打理,如今已經盈盈開了好幾朵,花墜子吊過牆,在風裏晃蕩。

太監站在花下,擡頭看了一眼,對着丫鬟笑道:“娘娘倒是風雅。”

丫鬟低頭,恭敬道:“公公謬贊了。”

太監擺了擺手,又問:“藥有好好吃嗎?”

丫鬟:“每日服着。”

太監點頭:“之前的藥沒用了,這次換了一副,皇帝沒說斷就不能斷,你可得謹慎着。”

丫鬟跪下,磕頭道:“奴婢一日都不敢忘,公公放心。”

太監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那開着的玉蘭,朝着風裏嗅了嗅,輕哼了一聲:“還挺香的吶。”

檀章難得上朝,嵇銘在底下又是說南疆的元鐵将軍目無王法,又轉回頭罵北邊荊蠻欺人太甚,皇帝聽了半天,座上離太遠,丞相也看不清他表情,自然得不到回應。

“愛卿。”景豐帝終于喚他。

嵇銘立馬跪下,欣慰自己口沫橫飛了半天:“臣在!”

皇帝的聲音悠淺,平平淡淡的從高位傳來:“朕很心悅玉兒,她聰明懂事,你教的很好。”

嵇銘:“……”

身邊的太監彎腰送上了一把玉如意,嵇銘面色複雜地接過到了手裏。

景豐帝見他接了,才又道:“擇個良日,朕到時候會給她個名分。”

“……”嵇銘咬牙,只好磕頭,唱了句謝主隆恩。

從朝堂上下來,皇帝便回了禦龍殿,太監替他更衣,小聲道:“藥有按時吃呢,主子不必擔心。”

下頭的都以為皇帝把嵇玉弄進宮裏是準備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人,到時候弄死起來也方便,檀章沒說話,他脫了袍子坐在禦座上,難得覺着靈臺清明,內腹溫舒。

檀章默了一會兒,突然道:“把陸長生叫來。”

太監不知這帝王喜怒,忙小心翼翼傳了太醫。

陸長生剛曬完藥,跌跌撞撞地跪在地上,磕了頭也不敢起來。

“嵇玉的藥。”檀章頓了頓,問,“多久能有結果。”

陸長生額頭汗津津,但還算胸有成竹,道:“不出一年。”

檀章的眼皮子晃了一下。

陸長生見皇帝久不說話,以為對方是嫌藥起效太慢,急忙解釋道:“用毒和用藥一樣,斷不能生猛,臣這味……無色無味,經年累月也絕不會被人察覺,嵇銘此人陰險狡詐,如若嵇玉去的太早,必将令他生疑,所以臣以為……”

“朕問你。”檀章突然打斷他,低着頭,面無表情的問,“這藥能解嗎?”

陸長生愣了愣,不知皇帝為何突然這麽說,但還是老實道:“慢慢解自然是行的……”

檀章蹙起了眉,他似突然又怒了,冷笑道:“居然能解啊?”

陸長生膽子都快被他這忽陰忽陽的情緒給吓破了,顫顫巍巍地道:“這藥只有臣能解,臣絕不會将解藥藥方交給他人,皇上如若不信……”

檀章揉着額角,非常不耐:“朕沒有不信。”

陸長生:“……”

他真是鬧不明白了,這皇帝到底是要嵇玉生還是要嵇玉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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