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敘舊
? 陳玘跟着王府侍衛上路以後,一直兼程趕路,倒沒發生什麽意外之事。到大理進城以後,他便請孟橋生先往家裏去信報個平安。
孟橋生應下,本想拉着陳玘先回王家洗去風塵、休息一下,明日再面見使者和王府的人,誰知于校尉卻不肯,要直接帶着陳玘去王府。
“也好,早去早了。”陳玘道,“你先帶小三回去,有事我們再通消息。”
孟橋生無奈,帶着胡小三兒先回了王家,打算把事情告訴王珪,讓他想辦法。
陳玘跟着于校尉等人去了雲南王府,被帶到一處小廳裏叫他等着,随即有下人送來了茶水點心。陳玘一身塵土,自是沒有心情吃喝,可他耐心等了許久,直到夕陽西下也沒等來什麽人,只有個褐衣小厮來請他先去休息,将他帶到了一處沒有旁人的客房。
他就這麽在王府住了四個晚上,到第五天頭上,才有人來請他再次去那間小廳等。陳玘早有些不耐煩,卻礙于王珪一再傳信叫他忍耐,說昆侖鎮一切如常,才按捺住性子等到現在。
陳玘等了約一炷香的功夫,廳外小路終于傳來動靜,他沒有動作,依舊站在窗前往外看,不一會兒就看到一個紅袍官員由兩個人引着走了進來。
那紅袍官員年約三十出頭,留了短須,容長臉、細長眼,笑微微的往他這裏看了一眼。
陳玘與他四目相對,兩人神情都沒什麽變化,陳玘慢悠悠離了窗邊,走到門邊候着,等那幾人走到門口,微微低頭拱手,卻并沒說話。
帶路人之一是王珪的老友,看到陳玘站在那裏,“啊”了一聲,說:“你就是照雪客棧的夥計?啧啧,傳聞還真是離譜,這要是陳太子,這世上可真就出了鬼了。”
另一個陪同的雲南官員也說:“是啊,這世上以訛傳訛的太多。吳侍郎是認得那陳太子的,依您看,這位可與那陳太子有幾分相像?”
吳群站在門口上上下下打量了陳玘一回,笑道:“像。”
這一個字一說,兩個陪同的官員心裏都是一顫,同時又看向陳玘,陳玘倒是面色如常,仍舊默默站在一旁。
“還真有四五分相像,難怪。”吳群欣賞夠了其餘三人的表情,才又笑着開口,“可惜氣勢差的太多,人難免有相像,只是為上位者,舉手投足總不會如販夫走卒一般。”他說完帶些輕蔑的又看了陳玘一眼,“辛苦二位了,咱們去見王爺吧。”
那二人巴不得他說這一句,立刻應下,接着就陪着吳群走了,誰都沒再看陳玘一眼。
他們走了之後,陳玘又被晾了有一炷香那麽久,才終于來了個小厮給他引路送他出去。陳玘一路出了王府,剛在偏門外站定,孟橋生和胡小三兒就迎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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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幸好,快走吧,回家回家。”孟橋生也不多話,拉着他就回了王家。
到王家後,陳玘跟王珪說了見面的情形,末了道:“他明顯認出了我,卻并沒戳穿,不知道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不管他賣的什麽藥,這一關算是過了!我剛剛收到消息,他見過你後就向王爺辭行,明日要帶使團離開大理。”
陳玘一怔:“明日就走?”
“是啊,他們也來了有大半個月了,該談的事都談了,如今又見過了你,再沒別的事了。”
“他們跟王爺談了什麽事,伯父知道麽?”
王珪道:“好像是邀請王爺入京朝見北周皇帝。宋子英一死,北周朝中許多大臣就都上書請北周皇帝親政,叫襄國長公主閉門守孝、放權。襄國長公主倒也潇灑,真個關起門來守孝,什麽都不管了,北周朝廷便想在年底設宴招待四夷藩屬,顯擺北周的文治武功、樹立小皇帝的威信。”
陳玘凝眉思量片刻,道:“已經不是小皇帝了。”他記得北周皇帝宇文重比宇文毓華小三歲,今年宇文毓華應是二十五,那北周皇帝也已是個青年人了,“确實到了争權的時候。”
“随他們争去,總不與咱們相幹。你且吃了飯好好歇息一兩天,再回返昆侖鎮。”王珪最後說道。
陳玘卻總心中不安,吳群非要見他,他來了,吳群又沒有任何動作,這實在不合常理。他總不會為了證明自己并非陳太子而來吧?或者真的是調虎離山?他們想對李家做什麽?
不行,他明天一早就得趕回去!陳玘打定主意,便不再胡思亂想,早早睡下,想養足精神,明天好趕路回去。這一晚他睡到半夜,忽然聽見外面有異常動靜,剛悄悄翻身坐起,一支小飛镖透窗而入,直直釘在了他床柱上。
陳玘立刻飛身而起,推門出去查看,外面卻靜悄悄的空無一人。他又躍上院牆四處探查,卻只在王家外面街角看到一片殘影劃過,顯然來人輕功不錯,這會兒再要去追,已經追不上了。
陳玘只得跳回院中,剛一落地,胡小三兒也聽見了動靜,在房內低聲喝問:“誰?”
“是我。”陳玘低聲回,“有人剛剛來過。”
他說着回了房,胡小三兒也立刻穿衣出來,追着他進去問:“什麽人來過?”
陳玘擡手取了飛镖,見上面還釘着一片布帕,他叫胡小三兒點了燈,将布帕放到燈下展開,只見上面工整寫了幾句詩:“單于不敢射,天子伫深功。蜀山餘方隐,良會何時同?①”
胡小三兒讀了一遍,皺眉道:“什麽意思?”
“是他……”陳玘喃喃說了一句,又仔細看了一眼那布帕,見只是一塊十分常見的素色錦帕,便就着燭火燒了個幹淨。
胡小三兒好奇問道:“是誰?”
陳玘道:“吳群約我相見。”
“他約你幹什麽?”
“不知,不過既然來了,聽聽他想幹什麽也好。”陳玘打發胡小三兒,“回去睡吧,明日再說。”
“唔,我與你同去吧。他約你在哪見?”
陳玘只說“明日再說”,把胡小三兒推回去,仍舊上床睡下,第二日起來也沒有與王珪說起此事,吃過早飯,他就說要上街走走,胡小三兒自然立刻跟上。
兩人出了王家,陳玘才對胡小三兒說:“他約我見面,你還是不要露面了。”
“也好,我悄悄跟着你,有事你打個唿哨。”
陳玘點頭,自己往城中熱鬧繁華之地去,他在街市上轉了許久,才進了一間小小的酒樓。胡小三兒遠遠跟着他,見他進去之後,自己也去了對面的茶樓就座。他一邊點了茶,一邊擡頭往外打量,見那酒樓門面破舊,牌匾斑駁,上面潦草寫了四個字“白馬酒館”。
陳玘進了酒樓,對來迎的夥計說:“找人。”
夥計仔細打量他幾眼,帶着他上了二樓,到一間雅室門前敲門:“客官,您約的人到了。”
裏面很快開了門,一個青衣随從探頭出來看了陳玘兩眼,才讓開門口:“請進。”他等陳玘進去,就直接關了門站在門外,沒有再進去。
“淳許兄來的好快,沒想到你還記得當日酒後戲言。”裏面吳群一身藍色儒衫,手中還捏着把折扇,笑吟吟的站起身相迎。
陳玘就站在門口沒動,淡聲問道:“吳侍郎這會兒不是早已出城了麽?”
吳群笑道:“淳許兄請坐。昨日見面不便多談,我怎忍心舍了這千載難逢之機,不與淳許兄敘舊呢?”
陳玘這才走進去,在吳群對面坐下:“敘舊就不必了,十年前就曾說過,一杯濁酒、交情了結,再會便是兵戎相見。”
“此一時彼一時也。如今還分什麽敵我?”吳群親自給陳玘斟了一杯茶,“多年不見,淳許兄風采依舊。”
陳玘還是面無表情:“你們想怎樣?将我诓來大理,總不會只為敘舊吧?”
吳群仍是笑容可掬:“那是自然,我可不敢輕狂至此。淳許兄,長公主有一言,叫我轉達。”
陳玘看着他不說話,吳群見他神色半點沒有波動,彷佛自己說的是個無關之人,心裏更加沒底,“公主說,宋子英罪有應得,死在你手上也算死得其所,她不會計較。淳許兄天縱英才,雖陳國已亡,也不該埋沒于市井之中,如今長公主正值用人之際,若淳許兄有意……”
“我有意,她能給我什麽位子坐?龍椅麽?”陳玘冷冷問道。
吳群一怔,臉上笑容頓時有些尴尬:“淳許兄說笑了。”
“不然她以為什麽能打動我?三師三公?宰相?”說到這,一直平靜無波的面容,終于露出些嘲諷的笑容來,“總不會是驸馬吧?”
吳群被他噎的根本說不出話,陳玘等了一會兒,見他仍是這樣,便又一笑:“勞吳侍郎轉呈長公主,陳玘茍且偷生之人,早無雄心志氣,請她放心。”
吳群苦笑:“淳許兄誤會了……”
“告辭。”陳玘不想再聽他廢話,幹脆站起身一拱手,就要轉頭離去。
吳群忙站起身:“淳許兄留步,且看一看這個再說。”他說着從袖子裏取出一個素緞荷包,遞到了陳玘面前。
陳玘接過來一捏就知道不對,飛快打開荷包,如期看到那枚蟠龍玉佩後,他立刻寒了臉:“她在哪裏?你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