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楚安離将事情處理好了之後就打算回去,正在路邊攔車,一輛黑色的車緩緩在她面前停下。
車窗滑下,是顧廷均。
他面露欣喜之色:“阿離,真的是你。”
楚安離此時出門來到這裏只是臨時起意,不可能又是秦桑告的密,突然碰見只能說是巧合了。
楚安離看着他,無話可說。暗自慶幸出門前綁了假肚子。
顧廷均打開車門下來,為她開副駕駛的門,溫聲道:“你想要打車去哪裏?我送你啊。”
“不用了。”楚安離客氣疏冷道:“我打算回家。”
“回家?”顧廷均挑眉笑了笑,眼神卻慢慢暗淡了些。他自然知道楚安離是回哪個家,祁墨就住在這附近。他就是知道的,所以才不自覺的開車就轉悠到這邊,沒想到真的讓他給碰上了。
楚安離不欲跟他多言,挪開了些步子打算繼續攔車。
顧廷均追了兩步,拉住她的手腕,被她很快掙開,且後退了一步,跟他保持距離。
他苦笑将手收回。
“之前,你說我有什麽問題,可以直接問你,阿離,我現在想問你。”
楚安離擡手拂了拂耳邊被風吹動的發絲,遲疑片刻,道:“你問吧。”這的确是她答應過的。
顧廷均漆黑的眸中仿佛有暗流湧動着,他直勾勾的注視着她,低聲問:“你當年,可曾有一絲一毫對我動心過?我想聽你的真心話。”
楚安離也不知道他為何神色裏會流露出隐隐的期盼,好像根本就不信她之前的說辭。
她斬釘截鐵道:“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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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廷均怔了怔,旋即沉沉嘆息。
楚安離補充道:“這就是真心話。”
問多少遍都是一樣。
顧廷均垂下眼睫,神色消沉,似乎難受的說不出話來了。
楚安離見他這幅樣子,沉吟片刻,也道:“其實,我也有個問題想問你。”
顧廷均看着她,輕聲道:“阿離你問。”
“我知道你胸襟廣闊,為了感情可以犧牲自己。但是……”楚安離道:“我覺得,真正的喜歡是不會拱手相讓的,你與其在這裏跟我耗費時間問些不着調的問題,為什麽不去多關心程雪梨?她現在正是需要有人陪伴的時刻,你何不去做些有意義的有收獲的事?”
說是問他,但字句間隐含了些嘲諷的意味。
顧廷均也不生氣,眸光微閃,不動聲色地道:“雪梨自然有她期待的人陪伴寬慰,不是嗎?”
楚安離胸口一窒,沉着臉不說話了。
顧廷均目光描繪她眉眼的輪廓,溫聲道:“而且你說的對,真正的喜歡是不會拱手相讓的。所以我當初對雪梨……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
程雪梨皎如明月,美麗大方,溫婉可人,是很多男生心目中的佳人,當然也包括他。
年少時的他對程雪梨确實是心動喜歡的,因為對他來說,這樣的女孩不管是做女朋友還是做妻子都是合格線,所以他對她展開追求。
當程雪梨哭着懇求他,讓他幫忙想辦法攪散楚安離跟祁墨的時候,他思索一陣後就答應了,畢竟喜歡她,不想看着她難過。而且幫她這個忙,自己其實并沒有太多的不甘心。
他履行了承諾接近楚安離,但後來又做的一些事情,他根本就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心。只是可恨,他那時候一葉障目,根本沒能正視自己的內心,分不清只是為了幫程雪梨,還是不想讓楚安離跟別的男人在一起。
等他撥開迷霧,真正為了她不甘心到輾轉反側,心痛窒息之時,後悔也遲了。
他這些年在國外避着祁墨的同時,也一直想辦法在找她,可是都徒勞無功。
如今人在眼前了,卻早就被她劃了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将兩人之間的距離展示的清清楚楚。
他跟她之間的相識是以欺騙開始,他在她心裏,早就已經不再是那個總是令她感激令她信任的顧大哥了,而是一個十足十的騙子。
不管他怎麽想接近,怎麽想挽回,都是一場空。他在認識楚安離之前,從來沒有因為一個人,這樣挫敗和灰心過。
好在他清楚一件事,她對祁墨的心結,絕不是輕易能解的。只要他再努力努力,還是有機會的。
顧廷均似有似無掃了眼她挺起的肚子,“阿離,祁墨對你,只是吃回頭草的心态,跟你說什麽好聽的話都是哄你罷了,千萬別信他,你一定不會忘記那次……”他嗓音更低了些,盯着她的幽黑的眸低滑過暗色的光芒,“你在他心中,連程雪梨的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你現在何苦為了他做到這個地步?”
他好像知道她是假懷孕,總是意有所指,楚安離心思煩亂,沉默許久,“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你別操心了。”
“我喜歡你啊,阿離,怎麽能不操心,我不願意看你又因為他受傷了。”顧廷均眼神哀傷,懇求道:“來到我身邊吧,我一定會好好珍惜你。”
楚安離無動于衷。反正答應他回答問題已經做到了,她冷然道:“我還有事,不多說了。”
“阿離別走!”顧廷均不想她這麽快離開,想抓她的手腕,正好來電話了。
楚安離用力的掙着,他低頭看了一眼屏幕,下意識裏松開松,楚安離徹底掙脫。
顧廷均眼睜睜的看着她鑽進一輛出租車離開了,目色微微泛着沉。
車子行駛出去沒幾分鐘,楚安離手機上有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
楚安離遲疑了會兒,還是接了。
“喂?”
那邊沒聲兒。
楚安離正要挂斷,一道略低的女聲傳過來:“當初不是信誓旦旦說參加表妹的婚禮就出國?現在是誰還一直賴在祁墨身邊?要臉嗎?”
是程雪梨。
她大概是最近受刺激比較大,聲音不甜也不柔了,頗有幾分陰沉的感覺,所以楚安離剛才并沒有在第一時間內辨認出來,是聽了內容才知道。
楚安離:“……你怎麽知道我的號碼?”
“知道很奇怪嗎?還質問我?”程雪梨冷笑一聲,“插/入破壞別人的感情,你很得意嘛,是不是想讓全世界都知道你當小三啊?”
她已經卸下僞裝,顯現出最真實的嘴臉。而楚安離聽了她這話就忍不住笑了。
積攢多時的滿腔惡氣終于找到了宣洩的口子,統統竄出來了。
“程小姐,麻煩你說話最好經過大腦。”楚安離話語中夾着一絲笑意,目光卻如霜似雪般的冰冷刺骨,她道:“當初是我跟祁墨先在一起,你無孔不入的橫插進來的。正好我把他玩夠了,見你喜歡得可憐,就讓給你了。至于現在我為什麽一直在他身邊?這你就要去問他啊,為何死皮賴臉的纏着我?”
程雪梨呵呵一笑,“落荒而逃的可憐蟲罷了,真會給自己找臉。”
楚安離恍若未聞,又道:“哦還有,嚴格來說,讓全世界都知道當小三的,貌似是你吧?最近出門記得戴好口罩和帽子,當心被認出來啊。”
程雪梨沒有應,只是越來越重的呼吸聲證明她被激怒了。
“別人誤解有什麽關系?只要祁墨是相信我的就可以了!”
“哦,這樣啊。”楚安離冷漠。
程雪梨咬牙道:“楚安離你記着!就算你真的有孩子了,你在他心裏,也永遠都比不過我!永遠!”
今天怎麽一個兩個的都來提醒她?她又不是不知道。楚安離雙腿交疊,身體靠進座位裏,空餘的那只手在腿上輕輕的敲打着,道:“那又如何呢?大家都是成年人,誰玩不起啊?”
“……簡直厚顏無恥。”程雪梨恨恨的,先将電話挂了。
楚安離收了手機,唇邊的笑容一點點的消失,渾身血液鼎沸,胸口處仿佛壓着一座大山,令她幾欲喘不過氣來。
她讓司機停車,在路邊随便尋了一處坐下來,不住的深呼吸,眼睛裏布滿了紅血絲。
腦中的那些記憶滾滾而來,擋都擋不住。她紅着眼睛哂笑一聲,擡手捂住了額頭。
落荒而逃的可憐蟲,說的正是她,沒錯了。
楚安離不知發呆了多久,才因為手腕上突然的一陣燙意回神。她擡起手盯着那串手鏈看了看,從掉了一顆珠子以後,它就跟普通手鏈無異了,好好的為什麽會突然發燙?
“……”楚安離眼睛猛地瞪大,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幹幹淨淨。
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可是祁墨怎麽沒給她打電話?
她身體幾乎是立馬彈起來,沖到路邊去一邊攔車,一邊撥祁墨的手機號,可是始終沒人接。她心中的預感越來越強烈,當機立斷,給錢醫生打電話,讓他們醫院派救護車過來。
出租車攔不到,她心急如焚,頓時顧不上太多了,她直接擋在馬路中間用身體逼停了一輛私家車。
司機探出頭來,着急地沖着她大聲喊:“嫂子你幹嗎呢!多危險啊!!”
竟然是江亞。雖然之前生祁墨的氣,但好歹是一起長到大的兄弟,哪裏會一直記在心裏。他太久沒見祁墨了,剛好他媽從老家帶了點吃的過來,他就想着給祁墨還有楚安離送來。
哪曾想,楚安離會沖到馬路中間站着。雖然剎車之後還隔了小段距離,但他魂都被吓飛了。要是楚安離跟孩子有什麽閃失,他幾條狗命也賠不起啊!
江亞還在驚惶不定的時候,楚安離已經飛跑過來,打開車門坐進去,也不容他多問,急急催道:“快快快,開車!”
“啊,哦哦!!”江亞完全是潛意識裏聽從指揮,啓動車子加快車速,直接飙出去。
江亞雖然不知道祁墨生什麽病要急着送醫院,但從楚安離的臉色看,恐怕情況不大好。他幾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将車開到了祁墨家,兩人迅速下車,直奔樓上。
祁墨就跌在書房門口,他一手捂着大肚子,已經痛到面目扭曲,嘴唇灰白,滿頭烏黑的短發已然全被汗水浸濕,渾身透着狼狽和脆弱。也不知道他倒在這裏已經多久了。
江亞猝不及防看着這一幕,睜圓了眼睛,震驚到失魂。
“祁墨!!”楚安離幾乎是手腳并用的撲過去,将他扶起,急惶間淚珠已經撲簌簌的掉落。她後悔了,千不該萬不該因為一時心煩就将他一個人丢在家裏,她真的後悔了。
他現在身上沒力,楚安離一個人扶不起來,回頭大喊:“江亞快過來幫忙!”
江亞木着腦子,已經完全沒了思考能力。楚安離說什麽,他就做什麽,他忙過來扶祁墨。祁墨靠在楚安離懷裏,原本半阖的眼睛緩緩睜開,灰敗絕望的眼眸在看到她時,霎時間透出了一點微光,像是不确定般的喚着,嗓音沙啞的厲害,“……阿離?”
祁墨從來沒想過楚安離會不說一聲就丢下她出門,他這段時間依賴她慣了,肚子疼後第一反應是出來找她,連手機都沒拿。結果就是在書房劇痛陡然加重,他想去拿手機打電話,結果緩了好久才撐到門外,就再也動不了了。
整個屋子冷冰冰的,他痛到大叫,痛到抽搐,痛到絕望,他前所未有的無助。而那個唯一能來解救他的人,或許已經拿了證件到了機場,又像六年多前那樣,無情的抛下他了。
實在太漫長,太煎熬了。他已經精神恍惚,連叫出聲都沒力氣了。
他知道自己跟普通孕婦不一樣,就算痛到死也沒辦法自然生産,他內心一片凄涼,已經準備靜靜的等死。
可他好像突然聽到了她的聲音,看到了她的臉。
他多麽害怕是自己絕望之下産生的幻覺,也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力氣,發顫的手死死抓住了楚安離的手腕,就像抓着救命稻草,喘息着不住喚她的名字,“阿離,阿離……”
“我在我在!是我!”楚安離回握住緊扣住他的手,哽咽的厲害:“我們馬上送你去醫院,祁墨,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一定不會!”
真的是她,她回來了,沒有走。祁墨喉嚨極其艱難的滾動了一下,望住她,濃濃的酸楚蔓延至四肢百骸,泛紅的眼角驟然淚珠滑落。
“阿離。”他哭了,難過嘶啞的聲音低低哀求着她:“別丢下我,以後,別再丢下我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