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你回來了,”殺阡陌看到絕無雙背着藥箱從院門走進來,連忙迎了上去,伸手接過她肩上的藥箱:“慧嬸的病好些了嗎?”

絕無雙愣了愣,繼續向院中走去:“還好,只不過是摔骨折了,要在床上養幾個月,”她轉身坐在院中的石桌前,神色不明地看着殺阡陌:“我真的越來越懷疑,你到底是不是殺阡陌了,你以前絕對不會去關心別人的死活的。”

“不是我關心,只是你關心,所以我就上些心而已,”殺阡陌溫和一笑,從容地坐在無雙身旁:“關心你所關心的,不是應該的嗎?”

絕無雙聞言,微微低下眼眸:“以你現在對我的了解,你應該知道我的關心是不是真心的。”

“我當然知道,”殺阡陌柔和着目光,盯着無雙的臉:“我還知道,你在猶豫,你我在這相處了将近兩年,你從一開始的暴躁易怒到現在的猶豫不決,我都看在眼裏,”他說着,嘴角的微笑又加大了幾分:“你的變化,我看在眼裏,喜在心頭,你猶豫,就代表我的付出你有了回應,我的真心讓你有了猶慮,這怎麽能不讓我欣喜呢?”

絕無雙抿抿唇,微微皺着眉頭:“你确實越來越了解我了,”她嘆了口氣:“現在,我也不知道,你是因為喜歡我,才甘願留下來陪我,還是因為花千骨,才在這裏看着我,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她搖搖頭,有些嘆息地深呼吸了一下:“所以,阡陌,讓我再想想吧,讓我再想想。”

“好,”殺阡陌點點頭,臉上露着欣喜的笑容:“我等你,你不要有什麽負擔,我們在這裏很好,彼此都喜歡這樣的生活,那就夠了,不要想太多了,”說着,他的話鋒一轉:“最近你病發少了很多,再也不用我給你傳靈力壓制了,是找到什麽壓制的方法了嗎?”

“嗯,”絕無雙點點頭:“最近煉制的藥丸對我的傷很有作用,已經好了很多了。”

“那可以完全好嗎?”殺阡陌緊接着問道:“可以把那個詛咒完全壓制住嗎?”

“我不知道,”絕無雙轉過頭,看着後花海的地方:“已經三月了,桃花開了。”

“對,”殺阡陌笑道,起身牽起絕無雙的手,走向通往後花海的石子路:“你跟我去看看,我給你準備了些驚喜。”

後花海中,三月桃花已開,再加上桃花村本來就以桃花聞名,村中桃樹繁多,每到三月,微風拂過,漫天桃花雨,煞是好看。

就在這一片桃花雨中,殺阡陌置下精美的飯菜,擺上香醇的美酒,一臉邀功地看着絕無雙:“我特地下廚,做了你喜歡的東西,現在正值桃花盛開,我們就在這桃樹下,共飲一杯如何。”說着,他端起面前的瓷杯,舉杯看着絕無雙。

絕無雙微微低眸,看着面前白瓷杯中散發着濃郁酒香的美酒:“不是梨花釀?”

“不是,”殺阡陌淡淡一笑:“不是答應你,三年後共飲的嗎?如今還餘一年,還要再等等。”

“再等等?”絕無雙擡眼看他:“再等等有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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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識,”殺阡陌鄭重地點點頭:“只要是為了等你,等多久,都有意義。”

絕無雙愣了片刻,還是端起了酒杯,擡頭一飲而盡:“今天景色甚好,你與我共飲幾杯吧。”

“好,”殺阡陌連連點頭答應,擡頭飲下,然後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無雙,我很高興,我真的很高興。”

“我已經不叫無雙了。”

“對,你已經不叫無雙了,你叫古月,月兒,”殺阡陌愣了一下,随即改口,眼神更是火熱了幾分:“我的月兒,我的月兒。”

絕無雙擡眼看着他,他眼裏的欣喜與火熱讓她幾乎不能直視,她幾乎就要招架不住,她低下頭,為自己又倒了一杯酒,也許,自己是應該試着相信他這一回,只這一回,這一回。

一時間,兩人之間的氣氛開始慢慢平和安寧起來,不時還傳來殺阡陌愉悅的笑聲。

殺阡陌微微紅着臉頰,眯眼看着對面神色躊躇、嘴角微微含笑的絕無雙,心下大好:“無雙,我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

“什麽故事?”絕無雙擡眼疑惑地盯着他。

“這個故事,很長,其實也不長,就是,故事裏有些事我不大懂,想要問問你。”殺阡陌意味深長地看着她,看她也同樣挑眉看着自己,微微一笑,就用一種懷念的語氣講述起來。

他講述的,其實就是他和她的第二世,無雙作為餘唯一的那一世,其實,他一直都不懂,唯一當時是用什麽樣的理由,化作般若花的摸樣,來到他身邊的,就是以什麽樣的心情,被他打下末域火山的,如今的絕無雙,雖然還不是當初那個已經艱難、徘徊于生死、一心只為活命的餘唯一,但是,她們本就是同一個人,想來,想法也是一樣的。

絕無雙微微側着頭,看着漫天桃花雨,不時品一品杯中的美酒,仔細地聽着殺阡陌娓娓的講述。

那是一個悲哀的故事,盡管殺阡陌的語氣盡量平緩,但是她還是從他的講述中聽到了兩個人的無奈與悲傷。她轉頭,看着殺阡陌此時一臉懷念地望着遠方,微微皺起眉頭,不知想些什麽。

“所以,”殺阡陌轉頭看着她:“你告訴我,這個餘唯一,是因為什麽原因,要回到那個男人身邊的?”

“原因,”絕無雙重複道,看到殺阡陌希夷的眼神,低頭盯着酒杯:“很簡單,一開始,她到那個男人身邊,無外乎是那個男人在某些方面影響了她,而這種影響對她來說是不好的,比如說是修煉時的心魔,或者是發病的誘因,所以,她以另一種面目來到那個男人身邊,應該是為了斷其對自己的影響力,”她擡眼,看着因為自己的解釋而皺起眉頭的殺阡陌,眼眸微閃:“後來,想是在那個男人身邊發現,他也是同樣喜歡自己的,所以,猶豫了,而真正讓她觸動的,應該是那個男人最後對她做的事情。”

“什麽事?”

“殺了她。”

“殺了她,”殺阡陌有些吃驚地看着絕無雙:“為什麽是殺了她,難道她不應該因為那個男人要殺她而氣憤嗎?”

“不,恰恰相反,”絕無雙搖搖頭:“想來,那個餘唯一,應該是一個愛你、就只能有你,你愛我、也只能有我的偏執女子,那個男人殺了她,其實是從另一方面說明,那個男人,除了心愛的那人,是不允許任何人鐘情于他的,他不想要讓任何路邊的風景打亂心裏的想法,所以就把路邊所有的風景都毀掉,一心只向着心之所望的那人而去。”

殺阡陌點點頭:“對,他就是這麽想的,他不需要別人愛他,也不允許別人愛他,他只要一個人,就夠了。”

絕無雙靜靜地看了他半饷,才站起身:“我累了,先去休息了。”說完,轉身走向花園的入口。

殺阡陌一驚,緊接着站了起來:“無雙,怎麽了,是我說錯什麽話了嗎?”

絕無雙腳步不停,幾瞬間就回了房,空中只留下她幽幽的話語:“殺阡陌,你究竟是誰?”

她需要考慮一些事情,一些她從前想忽略,如今卻不能忽略的事情,殺阡陌變得太多,變得根本就不像是她印象中的那個張揚任性的人,他懂得如何照顧自己,他成熟得就像是已經經歷了許多無人能知的坎坷,他開始靜靜地看着自己、慢慢地讀懂自己,就連剛才的故事,都讓她一度以為,那是他和她的故事。故事裏的女人太像她的風格,故事裏的男人也太像他,而最令她感到震驚的,就是故事中那個男人最後做的事情,他殺了她,卻讓此時的絕無雙心裏觸動極大,她覺得,這個殺阡陌不像心中的那個人,但是,卻像極了深愛自己的人。

絕無雙沉默了,她需要好好地考慮一下,考慮一下他們彼此之間的關系,考慮一下自己的計劃到底要不要繼續進行,考慮一下,上古詛咒和同生蠱的事情。

桃花謝,栀子開;荷花敗,桂花香。

等到九月菊花賞,村裏的人都認為,村裏最美的女大夫古月和村裏最好看的男人殺阡陌,要好事将近了。

其實,這不能怪村裏的人亂想,要知道,當初古大夫受傷昏迷,被村人在小河邊救起的時候,雖然是生死不明,但是,還是可以看出她出身不凡的,等到她後來醒過來,講述了她悲慘的經歷,村裏的大媽大嬸更是被感動地不要不要的。誰知道,過來幾個月,一個長相好看到不得了、衣着打扮就像是天上仙人的男人尋了過來,聲稱是古大夫的未婚夫,兩人之間有什麽誤會,盡管古大夫對他态度惡劣,他還是一臉笑嘻嘻地在古大夫的院子裏又起了個房子,強勢住了進去。

這個八卦,可是在村裏傳了很久,讓村裏的人對兩人之間發生的事情議論紛紛,到最後,一個大家腦補、普遍被認同的說法就是,殺公子家和古大夫家是世仇,兩人私下相戀,卻抵不過家族仇恨,最後,殺公子家的人把古大夫家的人給滅了,古大夫萬念俱灰,在報仇雪恨以後,深受重傷、生死不明漂泊于此,而殺公子在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以後,也毅然決然離開家族,來尋找心愛之人,想要守護着她,以贖家族之罪。所以,一開始古大夫對殺公子态度惡劣,殺公子都照單全收,悉心照料于她,在經歷了近三年以後,古大夫的态度越來越和緩,現在兩人相處已經隐隐有了夫妻之象,想來古大夫也是被殺公子給打動了,打算忘記前世,好好和他生活。

所以,村裏本來對古月有心思的男人和對殺阡陌有意思的女人,都慢慢按下來了各自的小心思,開始真心祝福二人,這也都是古月慣會做人,平時即不辭辛苦為桃花村村民看病,又沒有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之感,讓村民覺得她高貴又平易近人,除了像殺阡陌這般嫡仙的人物,村裏再無人配得上了。

可是,大家的看好、殺阡陌的期盼、絕無雙的猶豫不決,都被一個人的到來給打破了。

這天,絕無雙和村裏的幾個婦人去河邊洗衣,被河上飄來的人吓了一跳。

“古大夫,你看那是什麽,好像是個人?”一旁的一個大嬸指着河中漂泊來的一襲白衣說道。

古月定睛一看,果然是個人,再看看此人的打扮,心裏對此人的猜測有了幾分,她微微轉頭,看向站在不遠處守着她的殺阡陌,殺阡陌立馬回憶,幾個跳落,就把那人從河裏拎了過來。

殺阡陌的武功,村裏人早就見識過了,都認為他是出身武術世家,村裏甚至有幾個孩子還跟着他學了些功夫,所以,他在桃花村也是備受尊重的。此時,大家看到他足尖一點就立于河面,随手一撈就把一個大活人給撈了起來,還是對他高超的武力值有了新的認識。

古月走上前,看了看被殺阡陌放在岸邊的男人,眸光微暗,長留白子畫,我們又見面了。

“古大夫,這個男人放在這裏,可以嗎?”幾個村民一臉疑問,他們看了看殺阡陌有些不好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開口:“要不,還是放在我們那裏,或是殺公子的房間好了,不一定要放在古大夫的屋子裏的。”

絕無雙搖搖頭,一臉問心無愧地笑容:“村長,不用那麽麻煩,這位公子受傷頗重,我也是覺得放在這裏方便我就近照顧,等到他病情穩定了,我就會讓他搬出去的。”

那幾位村民聞言,一方面感慨古大夫真是仁心仁術,一方面看了看殺阡陌,覺得人家古大夫的未婚夫都沒有說什麽,他們也就不再多嘴了,于是,紛紛告辭離開。

“你想對白子畫做什麽?”殺阡陌看到村民們離開,房裏只剩下他和絕無雙,還有床上的白子畫,這才開口:“他看起來傷得很重。”

“當然傷得重,”絕無雙恥笑一聲,一縷幽光在掌中閃爍,她擡起手,自上而下,隔着幾分距離,從白子畫的頭頂一一滑過,直至腳跟,像是掃描一番:“白子畫受傷出現在這裏,只能說明,花千骨已成妖神,白子畫當年為了壓制她體內的洪荒之力,而強行設下的歃血封印反噬了他。”

“你是說,花千骨成妖神了?”殺阡陌皺眉重複道。

絕無雙頓了頓,口氣變得不好了起來:“怎麽,心疼了,花千骨成妖神,這步棋,我早在三年前離開七殺就設下了,看來般若花做的不錯。”

殺阡陌愣了一下,趕忙放柔了語氣:“我不是那個意思,花千骨成不成妖神與我何幹,我只是疑惑,你我同在着桃花村三年,你怎麽會知道得那麽清楚而已。”

絕無雙轉頭盯着他半饷,才把頭又轉向了床上昏迷的白子畫:“最好是這樣,”她的嘴角露出一抹陰沉的笑意,把還泛着幽光的手掌輕輕放在白子畫胸前,微微下按,只聽到‘咔咔’幾聲,白子畫即使昏迷也痛苦地發出幾絲呻/吟:“白子畫這傷,還不夠重啊,只是內傷、失了仙力、沒了仙身,怎麽夠,”說着,她把手又移至白子畫的雙腿,按了下去,又是‘咔咔’幾聲,疼得白子畫即使是在昏迷當中,身子也不自覺地抽搐了幾下:“至少,要讓他當然殘廢幾月而可以。”

殺阡陌微微皺眉,看着絕無雙的動作,不解道:“你這是為何?要是看他不順眼,殺了便是,為何既要救他,又要打殘他?”

絕無雙停下手,對自己的傑作滿意地點點頭,這才轉身看向殺阡陌:“阡陌,你說,你會一直陪着我,你說的可是真的?”

“當然是我的肺腑真心。”

“好,”絕無雙勾唇一笑:“這一次,就讓我看看,你的真心,也讓我相信,你的真心吧。”

這一次,是絕無雙第一次松口,答應給他一個機會,可是,殺阡陌卻皺緊了眉頭,心裏慢慢不安起來,他總覺得,這一次,也許,他們會離得更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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