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絕無雙眼神複雜地盯着白子畫半饷,才幽幽地開口:“白公子,我不是好人,但也不算是壞人,我只是知道什麽叫做: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當年我家被滅滿門,我僥幸活了下來,雖然我那是還是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大小姐,可還是使出了渾身解數,不惜身死也要報着血海深仇,而花千骨姑娘對你,”她無奈地嘆了口氣:“有怨,也有恨,要是我是她,我也會這麽做的,你心裏最在乎的是天下,我就把天下都毀了,讓你也後悔莫及,”她微微低下頭,像是在訴說又像是在感慨:“我現在終于理解,花千骨姑娘到底是用怎樣的心情,去做這所有的事情了。”
白子畫微微皺着眉,聽着她語氣中對花千骨不斷的同情,抿抿唇:“所以,你認為,小骨為了報複我,願意去毀了整個六界。”
“要是我,我肯定會,”絕無雙擡起頭,眼神複雜地看着白子畫:“你不負六界、不負天下,但是,白公子,你負了她,她由始至終做得最錯的一件事,就是不怕誅仙柱上的噬魂釘,卻還是救了你,”她的語調變得緩慢而低沉,像是在吟唱遠方的歌謠,悠遠而深邃:“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白子畫低下頭,口中喃喃着,眉頭皺得緊緊的,像是要從中找到某種方法,可以無愧天下,無愧她。
絕無雙看着白子畫頭頂的發髻,目光變得冷冷的:“世間之事,哪有兩全之法,要是真有,她如今,也不會和他,鬧得在明白人眼中演戲的地步了,‘殺阡陌’明明知道她沒有失憶,什麽都是她裝出來的,他還不是陪她把戲演了下去,”她的目光變得幽深一片,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終究,為了花千骨,他不只可以騙我,還可以看着我騙人,‘殺阡陌’啊‘殺阡陌’,最後,我也只是你手中得用的棋子罷了。”
殺阡陌站在絕無雙的身邊,看着她的目光幽黑一片,終只能心如刀絞地無奈至極,這種束手無策,這般力不從心,将他的心狠狠地揉碎又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不斷沉淪,她在愛與恨的沼澤裏拔/不出來,越陷越深,他卻只有祈求上天,他不要什麽兩全之法,只要她平安快樂,足矣。
白子畫擡起頭,就對上了絕無雙有些空洞幽深的雙眸,下意識地一愣:“古姑娘,你怎麽了?還好吧。”
絕無雙幽幽地擡起頭,看向他,抿抿唇,淡淡地搖頭:“沒事,我只是在想,要是世上真有那麽好的事情,當初我情願身死,也想保下父母族人的性命。”
白子畫定定地看了她良久,終是無奈地嘆息一聲:“古姑娘,逝者已矣,不要想太多,你活的快樂安康,你的父母在天之靈也可以得到寬慰。”
絕無雙咬咬唇,終是擦了擦有些濕潤的眼眶,勉強地挂上一個笑容:“你看我,明明是在讨論白公子和花千骨姑娘的事情,怎麽就說到我身上了呢?”她眨眨眼,像是要把剛才心中的郁結散去,努力微笑着:“我現在過得也挺好的,桃花村的村民……,”她停頓了一下,終是咬牙開口:“白公子,現在你們那些仙界、魔界的事情,我都幫不上什麽忙,你看,你現在身體也恢複了,能不能,送我回去,我不想待在這裏,這裏讓我感到很不舒服,我想回去。”她小心翼翼地看着白子畫的神情,懇求期待的表情溢于言表。
白子畫微微皺眉,看着她充滿期待和急迫的眼神,有想到她的來歷和剛才的話,終是點頭答應了下來:“好,我現在就送你回去。”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絕無雙激動地跳了起來,她一把握住白子畫的手,感謝着:“白公子,謝謝你,真的謝謝你。”那臉上驚喜滿足的神情,像極了剛上長留的花千骨,讓白子畫不自覺就放松了眉眼。
“好,你現在就跟我走吧。”白子畫站起身,也沒有拉開絕無雙的手,徑直引着他想門外走去。無論這個古月到底是不是絕無雙,她現在留在七殺,幫着七殺做些什麽事情,都是對六界不利的,而要是,她微微側頭,對上她欣喜期待的眼神,她真是無辜的,那就更沒有必要把她卷進這場争鬥中了,從哪一點來說,她回去桃花村,都是最好的選擇,思及此,白子畫終究是不再猶豫,打算親自送她回去。
“你們幹什麽去?”‘殺阡陌’擋在門外,眼神掃過絕無雙牽着白子畫的手,不爽地皺起眉頭:“本座在問你們,你們打算一起去哪裏?”
絕無雙睜大了眼睛,一副懼怕他的摸樣,連忙躲在白子畫身後,再也不看他分毫。
而白子畫,看着‘殺阡陌’惱怒的表情,微微皺起眉頭,語氣平淡:“我送古姑娘會桃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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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桃花村,”‘殺阡陌’睜大了一雙美目,憤怒地瞪向白子畫:“白子畫,無雙是我七殺的人,她哪裏都不準去。”
“不管古姑娘是不是你七殺的人,她現在想要回去,你就沒有權利強迫她,”白子畫一字一句地開口,語氣中頗有不滿:“你這樣強迫一個凡人,須知着七殺的瘴氣,對她的身體有多大的影響嗎?”
“她是絕無雙,不是什麽狗/屁凡人,她已經在七殺陪了我近百年,何來的懼怕瘴氣。”‘殺阡陌’氣惱地瞪着白子畫,幾步上前,就要把躲在白子畫身後的絕無雙拉出來,他要好好地問問他,為什麽要怎麽對他,為什麽突然就不認識他。
“你幹什麽?”白子畫一步向前擋樁殺阡陌’的步子,發現他的意圖後,伸手就攔下他抓向絕無雙的手:“古姑娘說了不想見你,你何必如此強迫于她。”
“我和無雙的事,用不着你管。”說着,‘殺阡陌’就再也抑制不住心裏的怒火,擡手就像白子畫打了過去。
白子畫連忙反手抵擋,一瞬間,兩人就戰在了一起。
白子畫和‘殺阡陌’,本就一個是長留上仙,一個是妖魔聖君,勢均力敵,相差毫厘,這會兒‘殺阡陌’又是怒極之時,下手絲毫不留情面,兩個人一時間戰得難分上下,不一會兒,就出現了一大片的廢墟。
絕無雙一邊躲避着因兩人巨大的靈力碰撞而及其的飛沙走石,一邊焦急地在一旁大喊:“你們停下,快停下。”可是,那戰鬥中的兩人一個都沒有聽到她的話語,仍是真的難解難分。
絕無雙的呼吸突然急促了起來,她猛地抓緊胸口的衣服,死死地按着自己的心髒,感覺到從心靈深處傳來的蝕骨之痛,喊聲越來越小,她的身子開始不停地顫抖起來,因為劇烈的刮心之痛而滿臉汗水、模糊了視線,她搖搖晃晃地,扶着一旁的木欄,卻終是雙腿一軟跪坐在地上,再也發不出任何呼喚,只能低低地呻吟、喘/息。
殺阡陌看到這一幕,立馬明白是無雙的病症又發作了,頓時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幾次想要抱起她給她運功治療,手臂卻只能無奈地從她身上穿過。他死死地咬住下唇,轉頭看向還打得難舍難分的兩人,狠狠地沖了過去。
他擡手抓向‘殺阡陌’的手臂,這一次,卻出乎意料地真的抓住了。
‘殺阡陌’被突然禁止了動作而頓了一下,側身躲過白子畫的一掌,就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怒目而視的殺阡陌。
“是你!”‘殺阡陌’的語調不自覺地擡高了幾分,他真的有太多事要問問這個據說是他的未來的自己了,他想問問為什麽無雙變成這樣,為什麽六界變成這樣,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讓他不明白,這一次,好不容易看見了對方,他一定要問個明白。
可是,回答他的,只有來人的怒視和狠戾:“是我,不要再打了,無雙病發了。”
“無雙病發,”‘殺阡陌’頓了頓,轉頭一看,就看到已經趴在地上,只喘粗氣的絕無雙,頓時大驚,幾步上前,一把把她抱進屋裏:“無雙,你怎麽了,快回答我。”
絕無雙艱難地微微睜開眼睛,看着‘殺阡陌’一臉慌亂地把自己放在軟榻上,擡起手,使出渾身的力氣,向他推去:“你,你放開我,放開我,”她此時早就被挖骨刮心之痛折磨地說不出話來,又哪有力氣能推得了‘殺阡陌’分毫,可是,她拒絕地态度、厭惡地眼神,卻是讓‘殺阡陌’如墜冰窖。
‘殺阡陌’不自覺地退後兩步,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無雙,你厭我,你恨我。”仿佛是不能承受此時絕無雙的表情與動作,他整個人都呆呆地愣在了當場。
白子畫皺皺眉,看着在床上痛苦至極的絕無雙,又看了看打擊到沒有反應的‘殺阡陌’,終是無奈地擡起一聲,擡腳向前,為無雙把起脈來,而随着時間了流逝,他的眉頭越皺越緊,像是不能相信般震驚地看着即使痛苦萬分也堅決咬緊下唇,不願昏迷過去的絕無雙。
“你傷的很重,到底怎麽了?”
“我,我不知道,我,我好痛,我的心,好痛,”絕無雙有氣無力地開口,兩眼慢慢變得失去了焦距,卻總是不肯閉上:“我好累,但是我好怕,我怕我一睡過去,就再也醒不來了。”
白子畫抿抿唇,扶起絕無雙,擡掌搭上她的後背,想要用自己的靈力,暫時壓制一下她的病症。
“啊,”絕無雙慘叫一聲,癱軟在榻上,她的嘴角,不斷地溢出鮮血,語調也已經斷斷續續:“好痛,好痛。”
白子畫皺緊了眉頭,怎麽會沒用,我的靈力不但沒用壓制住她的病症,還讓她的病症加重了。
而本來呆愣着的‘殺阡陌’,在聽到了絕無雙的這一聲慘叫之後,終于回過神來,他一把拉開白子畫,半抱起絕無雙:“無雙,無雙,你不要吓我,你不要吓我,”他擡手就把自己的功力傳向絕無雙,只換來她更加湧出的鮮血和呻吟,他大驚:“無雙,無雙。”他顫抖地擡起手,擦着她嘴角的鮮血,直覺得着紅色的血液滾燙得吓人。
“你這樣是沒用的,只有洪荒之力才能幫助無雙,”殺阡陌心疼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憤怒地吼向‘殺阡陌’:“去找花千骨來,只有她的洪荒之力,可以救無雙。”
“洪荒之力,洪荒之力,”‘殺阡陌’喃喃着,仿佛驚醒了一般,飛身向外掠去:“無雙,你等着我,我把小不點帶來救你。”
等到花千骨被‘殺阡陌’帶來,用洪荒之力壓制住絕無雙的病症,讓她終于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之後,衆人才終于長舒了一口氣。
‘殺阡陌’滿是疼惜地撫摸着絕無雙布滿汗水的蒼白臉頰,喃喃:“無雙,你到底是怎麽了,你為什麽突然會這樣?”
“我想,也許是你認錯了人,古姑娘根本就不是絕無雙,她是一屆凡人,根本就不能适應七殺的戾氣,所以,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白子畫皺着眉頭,同樣看着床上昏迷的絕無雙,開口道。
“不可能,她是無雙,她一定就是我的無雙,她只是出了什麽我不知道的事情,得了什麽很嚴重的病,才會這樣的。”‘殺阡陌’急切地否認着,像是在說服白子畫,也像是在說服他自己。
花千骨抿抿唇,看着幾人臉上的神情,同樣眼神複雜地注視着床上,據‘殺阡陌’說是絕無雙的女子,嘆了口氣:“為今之計,不論她是不是絕無雙,都要先把她治好再說,她發病是,即受不了白子畫的純淨靈力,也受不了姐姐你的霸道魔力,只能用我的洪荒之力壓制,那就只能說明,她得的病很嚴重,而且,很危險,”她頓了頓,看着對面兩人看向自己的目光,緩緩開口:“我雖然醫術一般,但是,也聽說過七殺的絕無雙醫毒之術了得,也許,她會有辦法。”
“可是無雙就在這裏,她生病了,病的很重,怎麽能救得了自己呢?”‘殺阡陌’心疼地為她撥了撥粘在額前的碎發,無奈惋惜地開口。
花千骨微微垂下眼眸,感覺着背上那人一筆一劃書寫的字跡,終是說出了口:“也許,無雙姐姐的七星樓會有點什麽線索。”
“七星樓被無雙使了結界,進不去,只要強行進去,整個七星樓都會炸毀的。”
“也許,那個結界是無雙姐姐騙我們的,”花千骨愣了一下,終是擡起頭,直視着‘殺阡陌’的眼睛:“我們去找般若花問一問,那個結界,真的是如她所說,只要強行闖入就會爆炸,還是,騙我們的。”
‘殺阡陌’愣了愣,看着花千骨微微挑起的眉頭,突然明白,這是從剛剛開始,就消失不見的那一個自己,在通過小不點告訴自己救無雙的辦法,既然,那個人這麽肯定地說了,那他就姑且試一試吧。
他站起身,小心地為絕無雙撚好被角,轉頭看向花千骨:“好,我們這就去找般若花問問,究竟是怎麽回事。”說着,就轉身出了房間。
房內,白子畫一臉複雜地看着花千骨:“小骨,好久不見。”
“我要去救無雙姐姐,沒空和你敘舊,”花千骨看也不看白子畫一眼,擡腳也離開了。
白子畫無奈地嘆息一聲,轉頭看了看昏睡着的絕無雙,發現她此時病情穩定,終是轉身跟上了花千骨的腳步。
等到屋內空無一人之後,絕無雙這才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本來慘白一片的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更是襯得她整個人陰森恐怖了幾分。
殺阡陌在一旁靜靜地看着,終究只是滿臉疼惜地無奈嘆氣,輕輕坐在她的床頭,慢慢描繪着她的眉眼,再也不說一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