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射着玩】
雲安在正在吃燴雪梨羹,小塊軟嫩的梨子含在嘴裏,還沒來得及細品其中的酸甜,就急忙吃下。
“二姐沒有呢。”
她用煮雨遞過來的帕子淨了唇角,才跟孫氏說:“母親,等下我想帶着爾爾去後山的小林子裏轉轉。”
孫氏蹙了眉。
雲安在忙解釋:“我不會帶着爾爾走太遠的。”
“這寧遠山的後林不比咱們府中的樹林,指不定要竄出什麽貓兒狗兒的。小些的還好說,要是碰見山豬和毒蛇可怎麽好。”
孫氏這是拒絕了。
雲安在咬了一下唇瓣,然後可憐兮兮地望向雲奉啓。
雲安爾知道二姐姐也被母親拒絕了,便跟着雲安在一起可憐巴巴望着他們的哥哥雲奉啓。
“咳……”雲奉啓将筷子放下,“那個……等下我正想去後山的小林子走走。我帶着在在和爾爾去吧。”
孫氏看了一眼穆樞淩,改口:“也好。不過你個粗心的樣子也照顧不好她們,穆樞淩一塊去吧。”
孫氏這個做婆婆的,為了培養兒子和兒媳的感情,這兩年可謂煞費苦心。
雲安薇不高興了,她說:“女兒也想去。”
“你們都去吧。”雲闊開口,“安酒也去。”
他看向沉默得好像不存在一般的蕭且,說:“你也一并去吧。奉啓一個人恐照顧不過來這幾個孩子,有你過去盯着,我還能放心一些。”
孫氏又叮囑:“不要太晚,酉時就回來。今日是中秋,要一起圍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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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安爾高興極了。
她拽着小裙子,在郁郁蔥蔥的林子裏小跑。她要去找那棵春天種下的樹。
“小樹苗一定長高了!會不會有我這麽高?”雲安爾伸出手比在自己頭頂。她的臉蛋紅撲撲的,就像秋日裏枝頭高挂的紅果子。
然而,雲安爾沒找到她栽下的小樹苗。
“我們再找找,許是記錯位置了。”雲安在蹲在她面前安慰。
雲奉啓趁雲安爾和雲安在說話的功夫,順手拉了藤蔓遮住枯死的樹苗。“我也記得不是這個地方,咱們再找找。”
“真的?那再找找!”雲安爾跑到雲奉啓身邊,“二姐姐向來不認路,爾爾不信她。可是爾爾相信哥哥!”
“小沒良心的。”雲安在瞪了她一眼。
幾個人陪着雲安爾往林子深處走,一邊談笑,一邊找一棵并不存在的小樹苗。
“等一下。”
由始至終沉默跟在後方的蕭且突然開口。他眯起眼睛盯着遠處的一處灌木叢。
草叢動了動,忽然一個龐然大物一躍而起。
雲安在愣了一下,她沒看見那是什麽東西。一晃眼,只看見了它冰涼森然的眼睛。
那感覺竟是和蕭且的眼睛很像。
那一頭虎。
黑色的條紋摻雜在黃棕色的皮毛上,琥珀色的眼珠上抹着一層锃亮的光。
“快走!”雲奉啓抱起雲安爾,帶着幾個小姑娘往後跑。
雲安爾趴在雲奉啓懷裏,她朝着後面喊:“大哥哥快逃命呀!”
雲安在匆忙中回頭,就看見蕭且站在那裏并沒有動。
“轟”的一聲悶響,大地跟着顫動了兩下。幾個人驚訝地回頭,看見那只虎摔在距離蕭且不遠的地方不動了。它的背部插着幾支箭。
原來是被獵人射傷的虎?
蕭且走上前,蹲在虎前檢查了下它背上的傷。又扒開它的嘴,看了下它的牙。
“幼虎,已經死了。”蕭且說。
雲安爾貼着雲奉啓的耳邊說:“大哥哥比你膽子大呢,你可要争氣呀!”
“胳膊肘朝外拐的小東西!”雲奉啓朝着她的後腦勺拍了一下,将她放下來。
遠處的叢林裏又響起幾聲老虎嗷嗷的叫聲,聽着不像是只有一只虎,相伴的還有人的驚呼求救聲。
“看來是獵人獵殺了幼虎,又被成年的老虎圍住了。”雲奉啓皺了皺眉,“這裏不安全,先回去。”
“我過去看看。”蕭且說着,已經循聲而去。
兩頭成年的老虎發瘋似的撕咬着人的身體,地上還有幾具已經殘缺不全的屍體。遠處十幾個人圍在一起,他們手中拿着弓箭,可腰間箭囊裏只剩兩三支箭,甚至有些人的箭囊裏已經空了。
那十幾個人似乎護着中間的一個老人,老人年近古稀,倒是冷靜。他看見遠處的蕭且,便喊:“快離開這裏!”
兩頭虎丢下口中的人,撲向人群。有力的虎爪撲倒一個人,緊接着就虎口大張,咬斷人的脊椎。
蕭且撿起地上兩支箭,朝着兩只虎躍去。手中的箭準确無誤刺進虎背,老虎憤怒地甩開口中的人,張開虎口咬向蕭且。
蕭且神色不變,手掌劈像老虎的脖子,立刻傳來骨頭斷裂的聲音。
“接着!”被人群圍住的老人扔過來一把刀。
蕭且接刀,反手砍向另外一頭撲過來的老虎。老虎哀鳴一聲,一雙前爪竟被砍斷。
蕭且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手中的刀。
他不猶豫,立刻反手再砍三刀,直到兩頭虎摔在地上不再動了。
之前的那群人圍過來,又在兩頭虎身上補了幾刀,确保它們死透了。
蕭且看了眼面目全非的兩只虎,說:“好好的虎皮都被你們糟蹋了。”
“好好好!”老者被人群簇擁着走過來,“果然是年少有為!年少有為!”
那些圍着老人的人都跟着附和。
再看老人的穿戴,蕭且就知道這些人并非獵人,而是富家老爺出來打獵消遣。
“抓些狐貍兔子放在後院射着玩就行了,沒必要來這裏找新鮮。”蕭且又看了眼手裏的刀,就将它扔了回去。
人們都禁了聲,有些擔憂地去看被簇擁起來的老人臉色。老人的表情也有一點尴尬,他這輩子還從來沒人敢這麽跟他說話。
蕭且轉身往回走,偏偏又被那老人叫住。
“且慢!你叫什麽名字?家在哪裏?據我所知,很多人家的別院建在寧遠山。你是哪一家的?還是路過的?嗯……身手不錯。這寧遠山不僅野獸多,仙草也不少。或者你是打獵的?采草藥的?”
“話真多。”蕭且有些嫌惡地看他一眼。
“別走,別走!”老人抓住蕭且的手腕。
蕭且幾乎是下意識的手腕翻動,一下子甩開了老人的手。
剩下人的人全部圍了過來,如臨大敵地望着蕭且。雖然他們有十多人,可是剛剛蕭且斬殺兩頭虎的情景還歷歷在目,他們可沒把握能擒住他……
“都退下!”老人皺眉。
那些人瞬間彎腰退到後面。
“大哥哥!”雲安爾坐在雲奉啓的肩頭,朝着蕭且喊。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蓄着一抹崇拜。
蕭且回頭,就發現雲安在他們并沒有回去,已經走了過來。
雲安爾從雲奉啓的肩上下來,她跑到蕭且面前,仰着臉望他,說:“大哥哥你沒有受傷吧?大哥哥你好厲害!爾爾都看見啦!”
蕭且皺眉,這個小姑娘一口一個“大哥哥”,喊得他有些不自在。
雲安在随着雲奉啓一起往前走,她看着那個被蕭且救下的老人覺得十分眼熟。越走越近,越看越眼熟。等到他們走到蕭且面前的時候,那位老人給她的熟悉就越來越濃。
而雲安在身邊的雲安酒臉色煞白,一下子跪了下去。
“參見陛下!”雲安酒的聲音有一絲發顫。
雲安在懵了,她一下子就想起來了,面前這位老人不就是當今聖上肖豈铎嗎?換了身常服,她竟然沒認出來……
雲安酒伸手拉了一下身邊的雲安在,雲安在也跟着跪下。
雲安在和雲安酒因為每日進宮伴讀的緣故是見過皇帝的,而雲奉啓、穆樞淩和雲安薇就沒有見過了。他們兩個這才知道對面這個老人竟然是皇帝。響起剛剛蕭且說的那些大不敬的話,幾個人心裏跟着顫了一下。
穆樞淩和雲安薇拉着雲安爾一起跪下,而雲奉啓則是不停給蕭且使眼色。
可蕭且置若罔聞。
“都起來吧,既是外面不必多禮。”肖啓铎微笑地說,“原來是雲家人。朕想起來了,雲家的別院是在這附近。頭兩年,朕還去過。”
雲奉啓硬着頭皮說:“家父帶着我們來這裏過中秋,若陛下肯再臨,是雲家榮幸。”
肖啓铎擺擺手,說:“今日不去了。”
他又将目光放在蕭且的身上,問:“你是雲家長子?”
“不是。”
聽着蕭且随意又生冷的語氣,雲奉啓捏了把汗,他急忙解釋:“回禀陛下,這位是我們的義兄。之前義兄對我雲家有恩,便留在府中以長子之禮相待。”
他又解釋了一句:“義兄曾多年住于深山中,對禮節不甚了解。并無半點不敬之意,還請陛下恕罪!”
“沒事,沒事。能夠有虎口救人的氣魄足以令人敬重,那些俗禮皆可免!”肖啓铎看着蕭且的目光中贊賞的意味俞濃。
肖啓铎再次連連點頭,才在一幹侍衛的簇擁下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