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上藥
虞琛只請了兩天的假,一到周一,他就去了學校。
五月底六月初,快到期末時候,虞琛并不像他同盛明空說的那樣悠閑,他既要準備期末,還要準備比賽的舞蹈,校慶他還有一個舞蹈需要練習。
請兩天的假,對他來說,已經足夠奢侈了。
舞蹈室內,今天他來的最早,他熱了下身,沒過上一會兒,其他人也來了,一見到虞琛,幾人都有些驚訝。
“虞琛?我聽說你家裏發生火災了,沒受傷吧?”一個眼睛細長的男生說道。
另外的幾個人都是一臉關心地看向虞琛,他們聽說着火的事情時吓了一跳,本想聯系虞琛問問情況的,結果最後發現他們幾個竟然沒有一個知道虞琛的聯系方式。
也不怪他們,虞琛除了上課和練舞,很少會出現在學校,他話又少,雖然是校園裏的風雲人物,但他人卻低調得很,以至于許多人對他有着誤解,認為他太過高傲了些。
他們是為了校慶臨時選出來的一支舞蹈隊,整個隊裏,也就細長眼睛因為和虞琛是一個班的而更熟一些。
其他人雖然知道虞琛不是傳言那般,但到底不好意思去和他接觸。
虞琛搖搖頭,聲音依舊是有些緩慢的:“只受了一點輕傷,沒什麽事,不能耽誤了舞蹈的進度。”
他手長腳長,身韻很好,随便做出的幾個動作也很好看。
見他這麽認真,其他人也不好繼續閑聊,開始排練起舞蹈來。
舞蹈名叫《雲中鶴》,一遍遍下來,即使舞蹈室裏冷氣開得很足,虞琛也依舊汗濕了背後的衣服,練功服是白色,一沾上汗水,薄薄一層黏在身上,透出脊背肌膚的顏色。
他好像不知道累一樣,一個個動作依舊做的完美,即便是一旁的指導老師,也挑不出毛病來。
指導老師看練的差不多,拍了下手,虞琛停下動作,胸膛因為運動微微起伏,臉上也泛起了粉,汗珠順着臉頰滾滾落下,消失在衣領處。
應雲穹站在門外看的認真,他從來不是一個有藝術細胞的人,甚至,舞蹈對他來說是一個離得很遠的東西,但眼前的人完全遠遠轉變了他過去的想法,舞蹈是真的有種動人的美,虞琛的每一個動作,都好像落在了他的心尖,讓一顆心髒顫動的不知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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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袋中的手機震動了下,來電人是盛明空,他轉過身,靠在牆上,一只手插着兜。
“怎麽了,明空。”
盛明空握着那只虞琛送的鋼筆,筆尖停留在紙上,很快就氤氲出一團藍色小花。
“小琛今天該換藥了,我怕他忘記,你能不能幫我去他學校看看。”盛明空說,他也是剛想起來這件事。
應雲穹沒有立即回話,在盛明空覺得他可能要拒絕的時候,他說:“當然,我現在就在小琛學校,你就放心吧。”
盛明空沒有多想,最近工作太忙,讓他沒有時間去思考其他,以至于他沒有意識到應雲穹什麽時候這麽關心虞琛了。
應雲穹挂斷電話,長長出了一口氣,教室內練舞的人已經開始休息。
“虞琛,外面好像有人找你。”細長眼睛的同學名叫羅西,他指了指窗外站着的男人。
虞琛用紙巾擦着臉上的汗,但臉上溫度依舊很高,透過玻璃窗,能看見外面高大男人的面容,穿着簡單幹淨,板寸頭在夏天看着很涼爽。
“雲穹哥。”虞琛走到門外,他感到意外。
燥熱的臉頰迎來一陣涼風,虞琛擡眼,是應雲穹拿着硬紙板在一旁煽動,那是一個藥盒,取出了藥,藥盒被拆成平平一張紙。
動作之間,紙板發出啪啪的聲音,虞琛朝一旁後退了半步,他和應雲穹關系一般,遠遠達不到這麽親密的距離。
“該換藥了,我不來找你,你是不是都忘記了?”應雲穹收回紙板,揚了揚手中的藥膏。
虞琛探手摸了下後頸處的傷,的确,今天他居然給忘記了,只是換藥哪裏需要應雲穹專門跑一趟呢?
“現在有時間嗎?我幫你換藥。”應雲穹很自然地說着。
“我收拾一下東西。”虞琛朝舞蹈室看了一眼,透過玻璃,其他人一觸及他的目光,就慌忙轉過頭去。
羅西要比其他人更熟悉虞琛,也就更大膽些,直接就問出了幾人心中最八卦的問題:“那是你男朋友嗎?”
虞琛有個喜歡很多年的人,很多人都知道,他長的好,從來不缺追求者,每一次拒絕的理由都一樣,他說自己有個喜歡很久的人,所有人自然而然就以為那是他男朋友,畢竟,沒有人懷疑會有人不喜歡虞琛。
“不是。”虞琛擡起頭,看了一眼外邊還朝他笑着的應雲穹,手中動作不停地解釋說:“是我的一個朋友。”
再出來時,虞琛已經換了一身衣服,汗液幹了之後,肌膚觸及到空氣便一陣涼意,室內外的溫度差距明顯,陣陣熱浪襲來,倒是他讓皮膚反應沒那麽大。
應雲穹看着背着背包出來的虞琛,他勾了勾唇,虞琛很乖,背着包站在面前不說話,只看着他的模樣,讓他心裏一陣發軟。
握着藥膏的手緊了一下,他沒露出明顯的神色來,現在還太早,他還不知道虞琛的失憶是真是假,還不能讓他知道自己的心思。
“去醫院還是就在這裏?”應雲穹問道,他東西帶的齊全,即便就在這裏也不會有絲毫麻煩。
“這兒好熱,去車裏吧。“虞琛伸手在眼睛上方遮擋住刺眼的陽光。
校園裏的流浪貓熱的趴在樹下,看見兩人過來,也不害怕,擡了一眼,又趴下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打起盹兒來。
應雲穹的車停在一棵榕樹下,綠蔭剛好籠罩住車篷,之前的冷氣還未散開,車內的溫度剛剛好。
“我自己來吧。”虞琛說,其實他更想一個人躲在房間裏去換藥,他擔心自己會因為疼而哭出來,他不喜歡自己在別人面前流淚,這樣會顯得很嬌氣。
“你能看見嗎?”應雲穹挑了下眉,已經從藥箱裏翻找出藥來。
虞琛聞言沒再說話,只抿緊了唇,眼睛微微眯起,一副緊張的樣子。
應雲穹知道他怕疼,也知道他在擔心什麽,只緩和了嗓音,讓自己雄厚低沉的音色盡量變得溫柔:“別怕,我會小心的。”
“沒有怕。”虞琛習慣性反駁。
“好,你不怕。”
應雲穹目光落在那節包着紗布的脖子上,他站在虞琛身後,那片雪白的肌膚就直接暴露在眼底,修長白嫩,讓人想咬上一口。
但現在他沒那麽多心思,那處燙傷和他從前做手術見到的相比,根本算不上什麽,但他依舊不自覺放緩了呼吸,手腕的動作又輕又穩,生怕會弄痛。
但虞琛依舊疼的直吸氣,他怕疼,很怕,這是天生的,從上輩子就這樣,一點輕微的擦傷都會讓他疼到哭。
跳舞時更是宛如上刑,畢竟練舞總是免不了磕到碰到。
小時候初學時,那是連普通人都會疼到難以忍受,更何況是他,虞母看得心疼,曾一度邊哭邊勸他不要學了,但虞琛就是喜歡跳舞,他可以為了跳舞忍受疼痛。
疼痛的感覺并不好受,後頸處細密的疼讓他握緊了手指,卻愣是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好了。”
随着應雲穹的聲音落下,虞琛松了一口氣,這不長的一段時間,硬是讓他額頭上生出了一片汗珠。
“謝謝雲穹哥。”虞琛接過遞過來的紙巾,将快要落進眼睛的汗水擦拭幹淨。
“小琛,明空最近有來看你嗎?”應雲穹一邊收拾藥箱,一邊問道,好像只是突然想到的随性而言。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個擦汗的少年身上,他期盼着從那張紅潤的唇中說出讓他滿意的話,又害怕會聽見不想聽見的句子。
“昨天明空哥來了我家,盛叔叔和顧阿姨也來了。”虞琛沒有多想,順口便說。
“嗯,聽說失憶的人看見熟悉的東西會想起些什麽,你和明空關系很好,有感覺到熟悉嗎?”應雲穹将醫藥箱放好,坐直身體一本正經地看着他,聽見那聲稱呼時,他就已經放下了心。
虞琛奇怪地搖搖頭,為什麽要問他這個呢?
“雲穹哥,你等一下。”虞琛看見周圍的小超市,突然想起什麽,站起身連包也沒拿,就跑了過去。
虞琛思來想去,也只能想到或許是因為應雲穹不喜歡自己和盛明空在一起的原因,他知道自己不被盛明空的朋友喜歡,尤其是江溫和他。
江溫表現的明顯。
而應雲穹對他沒有惡意,甚至很多時候會幫他說話,即便是發表看法,也只會在細微之處默默告訴他,他和盛明空不合适,想讓他盡快放棄。
這場失憶正應了他的心意,虞琛想,或許就是擔心自己會像從前那樣給盛明空造成麻煩才出言試探的吧。
他買了兩支雪糕,普通的牛奶味,一支被他叼在嘴裏,一支被他拿給了應雲穹。
“謝謝你幫我換藥。”虞琛笑着說,他不介意應雲穹的小心思,時間久了,所有人總會知道他和盛明空是真的不會再有糾葛的。
“快去上課吧。”應雲穹拆開雪糕的包裝,白色的一小塊,香甜的奶味漂浮在鼻尖,涼絲絲的,放進嘴裏,将夏日的炎熱驅逐的幹淨。
“雲穹哥再見!”虞琛擺了擺手,人很快不見了蹤影。
應雲穹後知後覺地才想起,他忘記問校慶是什麽時間了,他聽說虞琛到時在晚會上有演出,他想去看一看。
嘴巴中的雪糕很快融化,牛奶味久久散不去,應雲穹指尖輕快地敲了敲方向盤,那段隐藏在心裏許久的愛戀在今天終于有了見到陽光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