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大火和夢魇

三途河盡頭山谷。雖然天殺閣已經在一片熊熊火焰之間化為廢墟，但是除了碧落，拓跋谌他們抓了不少殺手都不知道出去的辦法。據說夜陌和朝歌知道，但是這兩人已經不知所終，而且據說碧落副閣主的最後一條命令，就是解散天殺閣。

他們定然是不會再回來了。

好在那些殺手起碼知道怎麽把畫舫上的人帶到山谷。雖然不能出去，但是危險已經消除，大家暫時都在山谷裏落腳。

楚媚睡在床上，極不安穩，額頭上密密麻麻的細汗，似乎是在做噩夢一般。自從拓跋谌帶着她從火海之中出來之後，楚媚就變成了這樣，拓跋谌坐在她的床邊，洛九夜站在一旁。

“王爺，按照現在掌握的線索來看，一切的幕後黑手就是睿親王。”洛九夜羽扇輕搖，“還好這一次有驚無險，王爺和王妃都平安無事。”

拓跋谌的目光落在楚媚臉上，低聲自語，“三年前的事情還是覺得不踏實。也可能是我緊張過度。”

“不排除還有其他情況。只不過在還沒有任何線索能夠證明不是睿親王所為的時候，咱們按照證據将兇手定為睿親王，然後處理他，也還能從他那裏得到一些信息。”洛九夜說着，唇邊勾起一抹淺笑，“不然王爺只是憑借心裏的不安就随便懷疑人的話，那跟皇上的關系可就要更緊張了。比起皇上，睿親王現在才真是肆無忌憚。屬下看他的行事作風，他應該是忍不住了。”

一直以來，拓跋谌都懷疑三年前的兇手是拓跋宏，也就是皇帝，所以才會導致北宸王和皇帝的關系如此緊張。

而皇帝呢？雖然處處都讓着拓跋谌，也給他這個面子，對這個王兄有着無與倫比的寬容，但不要以為皇帝就是那種會低聲下氣的人，就算他是個病秧子皇帝，那也有身為皇帝的尊嚴不是？更何況，說起來也只不過是明面上的尊敬和寬厚，心裏更忌憚拓跋谌。

因此，拓跋谌懷疑皇帝，皇帝又忌憚拓跋谌，兩人關系才如此緊張。

對于洛九夜這些做臣下的人來說，三年前的幕後黑手，誰都更希望是其他藩王，而并非皇帝。如果真的是拓跋宏，那對他們的王來說，那也真的是太大的打擊和傷害了。

他該以何面目來面對他為之效力的國家？以何心情對待從小一起長大的皇帝？以何感情那個對待他如親生母親的太後？

現在結果是睿親王，其實倒是真的讓人松了一口氣。最起碼命運對待這個男人，總算仁慈了一次。

“阿九說的沒錯，在沒有新的證據之前，暫時擱置懷疑。”拓跋谌的拳頭握緊又松開，臉色似乎緩和了一些，但是眼底的鋒芒依舊，“不過，因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就蒙蔽雙眼看不見真相這種事，不該發生在你我身上。”

看吧，王爺果然更希望一切都是睿親王做的。不過，王爺并不認為這就是最終的真相。

在經歷了這麽多事情以後，就算是鐵一般的事實擺在他面前，王爺也會佐證完以後再嘗試着相信吧。

“遵命！”洛九夜羽扇合在身前，鄭重的鞠了一躬。

“不要！快走！好大的火！王爺，你快走啊！”陷入夢魇中的楚媚突然坐起來抓住拓跋谌的手猛地喊道，她雖然坐着但其實還閉着眼，倒是力氣極大，攥的極緊。

拓跋谌冷不丁被她抓住，差點條件反射對她出手，但是看見她那張睡夢中都擔心惶恐的臉，眼底的淩厲一層層褪下，破天荒的多了一絲溫柔。

“楚媚，我們出來了，別怕。”他的聲音低沉，輕輕攬住楚媚，手在她背後輕輕拍打。

楚媚尖尖下巴擱在他的肩胛處，雙手緊緊箍着他的腰，渾身戰栗，“好大的火，快跑快跑！”

“嗯，沒事，我們跑出來了。”他重複着，沒有一絲的不耐煩。

洛九夜看見這一幕不由輕笑，清了清嗓子道，“屬下是不敢打擾王爺和王妃親熱，只不過王爺，你從天殺閣出來之後都還沒有處理傷勢，後背的還有肩膀……王爺，還是先包紮一下再跟王妃親熱吧。”

“不用，等楚媚醒來再清理。”拓跋谌毫不留情一口回絕。

洛九夜苦笑，“王爺，屬下知道你潔癖，不喜歡別人碰你，但是這個傷勢不及時處理萬一……”

“嗯？”拓跋谌微微偏頭，眼底眸光一沉。

洛九夜立即閉口不提，搖了搖羽扇感嘆道，“哎，屬下是長見識了。咱們王爺的潔癖依舊，只不過現在有了王妃這個例外。反正王爺這點傷一時半會也死不了，屬下就不和王妃搶差事了。哎，咱們王爺啊，有了新人，咱們這些舊人就連包紮傷口的資格都不夠了。”

語氣裏滿滿的揶揄和打趣。

“你是嫌骨頭癢了，我讓墨焰給你松松。”拓跋谌唇邊勾起一抹微微上挑的弧度。

洛九夜立即一個箭步就竄了出去，臨走之前還不忘關上門道，“屬下告退，不打擾王爺和王妃了。”

屋中頓時只剩下拓跋谌和楚媚兩人，她還在夢中，緊緊抱着他，力度大的咯的傷口生疼。但是他只是伸出手揉揉她的頭發，臉上的冷漠早已經消退，只剩下淺淡的溫柔。

“阿靖！快跑！好大的火！求你救救阿靖，求求你……”

驀地，這個名字再次從楚媚口中說出。第一次，是她生病最虛弱的時候，無意識的喊這個名字。第二次，是夢魇之中。

天殺閣的大火讓楚媚反應如此強烈，他剛才就意識到了不對勁。楚媚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怎麽會因為一場火就陷入夢魇。

但是現在他知道了，楚媚經歷過一場刻骨銘心的大火，深入骨髓，變成她的夢魇。而與這場大火相關的，還有一個名字，阿靖。

“沒事了。”拓跋谌輕撫楚媚後背，安撫着她的情緒，直到哄的她平靜睡下，方才起身看着她。

大火，阿靖，又該找洛九夜好好聊聊，她的身份，她的來歷，她到底……是誰。

熊熊燃燒的烈火，宮殿上掉落的懸梁，她牽着阿靖在宮中跑來跑去，但是四周都是火，沒有一個人能夠救他們，沒有一個人能幫他們。

驀地，宮殿裏出現一個墨衣冷峭的身影，眉峰桀骜，眼眸如鷹隼般銳利，棱角分明的輪廓英俊而邪魅。

他将她抱在懷中，耳畔還有他的聲音，沒事了，我們跑出來了。

很溫暖的感覺，楚媚的情緒漸漸平複下來。如果那個時候，能夠遇上他……那就好了。

可惜啊，在被火焰吞噬的夢魇盡頭，終究未遇。

夢深夢淺，等楚媚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就看着青蓮守在旁邊打盹，一看見她，驚喜喊道，“王妃總算是醒了，您都睡了一天一夜，可真是吓死奴婢了。”

“青蓮……”楚媚虛弱的張了張嘴。

青蓮連忙起身，“王妃等着，我現在就去端點小米粥過來。”

“等等，這是哪裏？”楚媚看着陌生的環境，一臉茫然。甚至都以為自己是不是已經死在那場大火裏了，現在看見的都是幻覺。

青蓮答道，“我們還在天殺閣的山谷。那個迷陣開啓之後，三途河上都是大霧，天殺閣裏知道怎麽出去的人都跑了，剩下的那些人都不清楚。所以只有等三天後大霧消散才能出去，今天已經是第二天晚上了，等過了明天大家就能出去了。”

“這樣啊……”楚媚這才明白，望着青蓮道，“王爺呢？小侯爺呢？還有大家呢，有沒有受傷？”

門口傳來一個略帶些痞氣笑意的聲音，“你這餓的說話都說不清楚了，還這麽關心我，還真是讓本大少感動的受寵若驚啊。”

楚媚向着門口望去，就見腹部纏着繃帶的裴紹南在裴潇潇的攙扶下，挪着步顫顫巍巍從門口走了進來。

“裴紹南，就你的傷勢怎麽還能起床，快，去床上躺着。”楚媚指着他瞪大了眼。

裴紹南擺擺手，“沒事，死不了。你都一天一夜沒醒了，本少來看看你死沒死。”

“都說讓二哥在床上躺着，偏不聽，非要來看你。”裴潇潇沒好氣說道，柳眉緊蹙。

青蓮給裴紹南搬了個椅子在楚媚床邊，淺笑道，“既然小侯爺來了，王妃有什麽問題就先問小侯爺。奴婢下去給您準備米粥，王妃現在身體虛着，可得少說些話，好好補補。”

“嗯，去吧，沒事。”楚媚沖着她點點頭，青蓮退下，楚媚上上下下打量了裴紹南一眼，道，“不錯，臉色看起來比之前好多了，看來恢複的還行。”

裴紹南在椅子上坐下，看着楚媚道，“聽說你從天殺閣出來之後就一直昏迷，怎麽樣？身體如何？”

“用裴大少的話來說，死不了。”楚媚唇邊勾起一抹淺笑，頓了頓，道，“王爺呢？王爺怎麽樣？”

裴紹南撓撓頭，“不知道。”

“王爺除了待在你房間就是跟洛九夜在一起，現在倒是不知道在哪，可能又去找洛九夜了吧。”裴潇潇語氣裏泛着酸，“哎，就住在隔壁都見不到他，好可惜。還是洛九夜跟你的運氣好，天天都能看見王爺。不像我，守着門都沒遇上。”

裴紹南拍了拍她，“別在王妃面前表現的這麽饑渴，好歹正主在這兒呢。”

裴潇潇不好意思臉一紅，連忙低下頭。

楚媚不由莞爾，反正她一直都知道，他們的家王爺，一直被人觊觎着。

只不過王爺排斥任何女人的靠近，現在想來，還真是一個令人高興的怪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