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死無葬身之地
因為即将到來的秋狩，整個長安都籠罩在一種緊急準備的狀況。新晉王朝每年的秋狩弄的比大年三十還有意思，走在大街上的公子小姐們談論的話題也變成了誰又買了新的弓箭，誰又在苦練騎術，誰是今年奪魁熱門，就是普通百姓們也非常期待這一次的秋狩結果。因為按照傳統，秋狩這天的獵物，是要專門在皇城門口擺流水席，老百姓們都可以随意吃，也算是君民同樂了。
在這樣一種氛圍下，沒有人注意楚媚悄悄把目光落在了桃花小築的九幽冥棺上，就連拓跋谌都沒有發現。
上次三途河發現的一切，讓他對秋狩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多了一分确定，現在更多的和裴耀庭兩人聯合布置關于秋狩的事情，這也就是為什麽裴紹南重傷，但是昌國公府一聲不吭的原因，就是怕打草驚蛇。
睿親王府是最難熬的，三途河天殺閣的失手，讓原本以為勝券在握的拓跋睿徹底蔫了。好在他也并非把希望全部壓在天殺閣上，秋狩才是關鍵。
這是從年初就開始籌劃的，他們堅信這一次一定沒問題。
是日，北宸王照例去了五軍都督府，拓跋臨邀柯晴枝泛舟游玩，柯晴枝欣然答應。早上裴紹南以感謝楚媚照顧傷勢痊愈為由，送了好幾車禮物。
楚媚此時站在墳墓的入口，青蓮在外面的石壁處守着。這件事事關重大，雖然雲粹宮的婢女都對楚媚忠心耿耿，但是楚媚也只告訴了青蓮。
石壁處的機關很簡單，裏面也沒有什麽陷阱，只是輕輕一按就露出了入口，通道處鑲嵌着熠熠生輝的夜光石，映照的整個陵墓燈火通明。
設計的如此簡便，是為了方便常來探望祭拜吧。也絕對沒有想過會有人來她的墳墓裏偷東西。
楚媚順着桃溪走了進去，這是她第一次來柯瑜的陵墓，溪水潺潺，雖然設計的很精簡，但是從通道上的精致雕花都能看出，拓跋谌對這裏真的用心了。此時楚媚就算不毀壞柯瑜的屍身，只是偷着九幽冥棺，都覺得北宸王不會原諒。
他對這個女人的身後事如此費心，楚媚能夠理解那是一種什麽心情。所以不到萬不得已，還是打死不認好了。
楚媚在心裏默想，此時已經走到了溪水的盡頭。桃溪在陵墓中間彙流成一個小池，那九幽冥棺就漂浮在池水之上。楚媚并沒有直接動手，而是四處看了看，終于在旁邊的一堆頑石處發現了一個豎起的碑文。
楚媚走到那白色的石碑之處，就見上面幾個鐵豎銀勾的大字，“愛妻柯瑜之墓”。
那字跡飄逸而決絕，氣勢渾厚，楚媚只看一眼，就認出是拓跋谌親筆所書。
一般石碑上都會刻上生平事跡，但是柯瑜的墓碑，除了那幾個簡單的大字，再無其他。但是楚媚又覺得，對于這樣一個女子來說，有這幾個字，她這輩子已經足夠。
陵墓裏除了這個白色石碑再無其他，楚媚仔細看完以後，對着那九幽冥棺一招手，內力瞬吸，九幽冥棺懸空而起從池水裏飛出，落在楚媚面前。隔着水晶剔透的棺材，楚媚再一次看見了柯瑜，和那日在拓跋谌眼中看見的幻影一模一樣。
她有着一張溫柔娴靜的臉，看上去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穿着一襲白衣，簡單的釵飾，只是看一眼，就能覺得這女子生前一定是個與世無争的人。并非美的那麽驚心動魄。和楚媚自己是決然不同的兩種類型，美的很安靜，也會讓人覺得很舒服。
楚媚看着她，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微微鞠了個躬，“柯瑜姑娘，得罪了，抱歉。”
說完，楚媚沒再猶豫，掀開九幽冥棺的棺蓋，從懷中掏出一個白玉瓷瓶，将裏面的晶狀粉末均勻撒在柯瑜身上。
這就是安魂香，雖然名為香，但其實是一種粉末，只是散發着淡淡的香味。
這就是楚媚讓明決去她自己隐居的地方拿回來的。楚媚之前是幻醫仙子，倒也是有自己住的地方，只不過非常隐蔽，不然還不被江湖上那些尋醫問藥的人煩死。
“今日借姑娘的九幽冥棺一用，我楚媚在此對着柯瑜姑娘的遺體起誓，十年之內，必然歸還。如若到時候九幽冥棺出了什麽問題，無法歸還，我也必将窮盡此生，保姑娘屍身不腐。”楚媚望着柯瑜認真說道。畢竟是偷人家的東西，楚媚還是盜亦有道。
今日借走，十年之內必還。如果十年之中九幽冥棺出了什麽損壞，她也必将找到其他辦法保屍身不腐。
這也算是對柯瑜的尊重吧。
等做完這些，楚媚手一揮，柯瑜的屍身從九幽冥棺裏緩緩飄起，落在旁邊的頑石之上。楚媚将棺材蓋合回去，扛着空的九幽冥棺最後看了柯瑜一眼，轉身快速離開陵墓。
青蓮在入口處等着，一見楚媚就道，“王妃，事情都妥了？”
“嗯，把她裝到小侯爺今天送禮物的車上，運到昌國公府。”楚媚說道。
青蓮接過九幽冥棺，點頭，“王妃放心。明決早已經在昌國公府門口候着了，只要九幽冥棺一過去，立即就運出城。晚娘那邊準備的渠道，絕對安全放心，只要出了長安城，再不怕北宸王封鎖。”
“好。”
……
昌南候早上送來幾車禮物，但是北宸王妃知道後，立即就退了回去。
誰都沒注意，禮物回到昌國公府後，其中一輛馬車悄無聲息在國公府門口消失，變成了商隊的一車貨物，出了長安城。
就這樣，北宸王府裏的九幽冥棺，神不知鬼不覺的被運了出去。
此時的明月湖上，裴紹南、拓跋臨、柯晴枝還有幾個公子小姐們正在泛舟游玩，大家無一例外又談到了秋狩的事情。裴紹南也陪着他們談笑，只不過心裏卻一直記挂着楚媚那邊。
“侯爺，侯爺，剛才北宸王妃把您送的那些禮物又給退回來了。”喜寶跑過來禀報道。
裴紹南這才松了口氣，道，“退回來就退回來了呗，反正她退我禮物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不過我看你倒是挺緊張的。怎麽，裴大少是送了什麽好東西，還怕王嫂收下？”拓跋臨打趣道。
柯晴枝淺笑，“十一爺，誰不知道昌南候最是闊綽了，怎麽可能會不舍得送禮。說不定是有什麽隐情呢。”
“能有什麽隐情？不就是緊張你們北宸王妃不肯收，結果她還是沒收。算了，不說這個了，我晚上再去北宸王府拜上，親自道謝。看我現在恢複的這麽好，都多虧了北宸王妃，到時候秋狩上本大少一定要奪個前三。”裴紹南咧了咧嘴，搖晃着玉骨折扇道。
拓跋臨立即不信了，“省省吧，還前三，有我大哥在，第一肯定是我大哥的！第二我就占了，第三就讓給威武候，至于你……哈哈哈……勉強算你進個前十好了。”
“逍遙王，單挑！”裴紹南折扇一收，怒瞪。
“單挑就單挑，怕你啊，上次在三途河就說要單挑的，不欺負你大病初愈，我讓你一只手。”
“用不着，逍遙王還是別怕自己輸得太難看，我讓你一只腳。”
……
夜色漸起，一夥公子哥們散了場。裴紹南要去當面道謝，柯晴枝要回北宸王府，倒是拓跋臨想送柯晴枝被她再三拒絕，只能眼巴巴看着裴紹南和柯晴枝從一個方向消失，郁悶的回宮。
剛到雲梓宮就看見楚媚正在跟幾個婢女玩着投壺的游戲，裴紹南大喇喇坐到楚媚面前的躺椅上，道，“王妃真是好興致，看來事情都辦妥了。”
“嗯，已經送出去了，還要感謝小侯爺鼎力相助。要是沒有小侯爺幫忙，沒這麽方便。”楚媚将手中的箭遞給裴紹南，“來，投一個。”
裴紹南就坐在躺椅上，懶洋洋的随手一抛，那箭矢穩穩當當落在遠處的壺中，道，“看你現在這若無其事的樣子，要不是我知道點內幕，都要覺得什麽事都沒發生。你這心态，委實不錯。”
“要是心理素質不夠，怎麽在北宸王面前搞小動作。投的不錯啊，看來秋狩準備的很充分了。”楚媚唇邊勾起一抹淺笑，絕口不再提九幽冥棺的事情，而是将話題引到了秋狩，就仿佛她沒弄走九幽冥棺一般，語氣神态看不出絲毫異樣。
裴紹南在心裏暗自佩服楚媚的演技高超，笑着攤開手，“那是自然，我可是要在秋狩上一展風采，讓那些大姑娘小媳婦都為本大少神魂颠倒。”
他也不再提。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柯晴枝強忍着心中的興奮回到桃花小築，一直等到夜深人靜無人注意的時候才去柯瑜的陵墓。如她預料之中的，九幽冥棺已經不翼而飛，楚媚竟然真的把它偷走了。
簡直是天助我也。
這一次，楚媚你死定了。
柯晴枝走到柯瑜的屍體面前，照理說過去了一個白天，柯瑜的屍體應該已經開始發臭，但是現在卻跟躺在九幽冥棺裏一樣，沒有絲毫變化，甚至還泛着淡淡的香味。
以前柯瑜的屍體上，沒有這種香味。
柯晴枝蹲在柯瑜屍身旁邊仔細打量了片刻，食指沾染了些許晶狀粉末，放在鼻尖輕輕一嗅，“有種藥香，姐姐的屍體能夠依舊保持這個狀态，應該是她做了什麽處理吧。但是楚媚……你真以為這樣就有用嗎？啧，可笑。”
柯晴枝站起身，嫌惡的看了地上的柯瑜一眼，一腳狠狠踩在柯瑜臉上使勁兒碾，“九幽冥棺，以桃溪做黃泉引路，王爺還想着你有朝一日能夠回來，呵呵，你回來做什麽，回來做什麽，王爺是我的，是我的。好姐姐，你就幫幫忙，灰飛煙滅吧。還想在北宸王府陪着王爺，別做夢了，我要你死無全屍，死無葬身之地。”
柯晴枝踩夠了，在柯瑜身上淋上焚燒的火油，将她的左手放在水池裏，點燃火。
這種火油能把骨頭都燒成渣，最後就變成一把灰，至于這只手，則是她故意留下來給拓跋谌的。
等将柯瑜燒完後，只剩下泡在水池裏的左手漂在池水上，整個屍體已經化成灰。柯晴枝将灰收集起來，帶出陵墓，趁着夜色将骨灰全部撒在外面的桃溪裏。
這溪水是流到護城河的，柯瑜的骨灰最終将會流出去。想永遠陪着王爺，別做夢了。
做完一切，柯晴枝在桃溪洗淨了手，清秀的臉上泛起一絲猙獰的笑意。姐姐，別了。楚媚，你等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