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那兩句故意想給他難堪的話,說出來自己竟也史無前例地感到挫敗。梁喬無比地後悔,她完全無法接受自己這副尖酸刻薄的怨婦姿态。

更何況,把他當嫖客,罵到的不還是自己嗎……

關衡還垂頭站在燈光下,像入定了一樣。

空氣中的沉默開始發酵,梁喬只覺得有一股郁氣随着呼吸進入體內,最後全部堵在胸口,再不疏通她就要爆炸了。

她忽然直起身,兩手猛地往關衡耳朵上一拍,又迅速收回,同時口中還喊了一聲:“撤回。”

關衡被她這一下拍懵了,擡起頭有些傻愣地看着她,什、什麽意思?

就像那些話不會随着這一聲令下就真的撤回一樣,梁喬心裏的郁結也不可能因為這單薄的補救措施而輕易消散,但她現在也只能盡力挽救。

“我收回前面那些話,那不是我的風格。你就當作沒有聽過吧,這樣我們都能舒服點。”梁喬還是有些煩躁,抓了抓頭發,“你有煙嗎?”

原來說出的話還能這樣撤回,今天真是長見識了。

不過現在是已經不生氣的意思嗎?

“……沒有。”關衡頓了頓,“你還會抽煙?”

梁喬又抓了下頭,把手插到口袋,倚在洗手臺上,“我什麽不會。”

關衡看她一眼:“做飯。”

梁喬沒好氣地白他一眼:“滾……”

氣氛就又變得詭異起來。

關衡站在她前面,腳沒挪過一下。手輕輕擡了下,似乎是想碰她,但明顯不敢,只動了一下,也把手插到褲子口袋。

忽然有腳步聲漸漸靠近,梁喬不知為何有些緊張,擡眼看向來路。關衡反應神速,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拽到走廊盡頭相當昏暗的角落裏。

——是雜志社的一個男同事。

等那人進了洗手間,兩人同時松了一口氣。

然後在只能勉強看到對方輪廓的黑暗中,四只眼睛互瞪起來。

梁喬背靠在牆上,又輕嘲道:“怎麽,我很見不得人?”

真是天大的冤枉,明明是你自己在緊張……關衡簡直想把她立刻按倒狠狠修理一頓,但現在他們的地位明顯不平等,他哪敢造次,只能忍下這口氣。

那男同事很快方便完離開,關衡還攥着她的手腕,壓在她身上沒動,也不說話。

梁喬把他推開一些,整整衣服打算離開。關衡的手往她旁邊牆上一撐,擋住她的路。

“我話還沒說完。”

梁喬看了他一會兒,又靠回去:“那你繼續。”

兩人的身體不可避免地有一些接觸,他鼻翼間也全是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淺淺味道,昏暗中似乎有什麽在悄然滋長。關衡多想抱一抱她,抱不得,只能不動聲色地更靠近一些。

至于正事,他沉吟片刻,才低聲解釋道:“那些錢不是分手費。”

他沒那麽小氣,分手費怎麽可能只給那麽點——當然這句話他沒敢說。

“那是什麽。”梁喬語氣平靜地問。

關衡抿抿唇,小聲說:“護工的薪水……你不是讓我給你結薪水嗎,我們天天在一起,我哪兒算得清到底有多少個小時。”

“算不清就直接發一百萬啊?真大方……有你這樣的老板真是幸福。”

她半是玩笑半是嘲諷地說話,關衡也不知道這個解釋她到底滿不滿意,不過還是迅速地順着說:“你繼續做,我還給你發,成嗎?”

還真會借坡下驢……

梁喬在黑暗中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不好意思沒時間,我還要上班,你另請高明吧。”到底是沒忍住,酸氣滿滿地說,“那麽多年輕漂亮的小嫩模,多養眼吶,随便挑幾個帶回家呗。”

關衡沒吭聲,只把整個身體壓了上來。

“你在生這個氣啊……”他一副恍然的語氣小聲道,接着低聲笑了起來,臉湊到她耳畔,對着她耳朵小聲說話,故意用熱氣噴她,“那是別人給老高準備的,我一個都沒碰。”

梁喬呵呵兩聲,“沒碰?蓋着棉被純潔地吃冰淇淋哦?”

“什麽時候蓋棉被了,那麽熱,我都是自己睡的……”關衡在她身上磨蹭來磨蹭去,抓着她的手要往某個地方引,“不信你檢查檢查,它只認得你一個人。”

梁喬順從地被他拉過去,碰到那個漸漸硬起來的東西,狠狠抓了一把,把關衡疼得立刻嘶嘶直叫:“輕點、輕點!”

梁喬冷哼一聲,忽然擡起一只手臂橫在他脖子上,關衡反射性往後躲,被梁喬順勢按到牆上。她的小臂緊緊壓着他的咽喉,令他動彈不得。

“流氓還耍出境界了,這種話跟多少個人說過,嗯?”

最脆弱的地方被人制住,關衡完全不敢亂動,頭緊緊貼着後面的牆,收到壓迫的喉嚨裏艱難地擠出兩個字:“沒、有!”

梁喬哪裏會信,很輕地嘁了一聲,問他:“那個嫩模叫什麽名字?”

“……哪個?”

“裝什麽裝?你玩過哪個你自己不知道?”梁喬冷冷道。

關衡欲哭無淚:“我真的、沒有玩,我發四……”

“你說不說?”梁喬手臂又用了幾分力。

“我說我說!”關衡臉都快漲紅了,兩手都按着她的手臂,卻不敢使勁推她。“Melina……”

梁喬鄙夷地一哼,慢慢松開手:“還說沒玩,這名字不是記得挺清楚呢麽。”

關衡捂着脖子一陣猛咳,想死的心都有了。

真的冤枉啊!!!屈打成招啊!!!他只吃了一口冰淇淋而已啊!!!

“等你真的想明白了再來找我吧。”梁喬拉了拉弄皺的袖子,最後撂下一句。

關衡連忙抓住她手腕,“你讓我想什麽啊?”

梁喬撥掉他的手,目光毫無起伏地看着他:“想什麽都不知道,那就不用來找我了。”

“喂!”

關衡沖她的背影喊了一聲,梁喬腳步不停,頭也不回。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轉角,關衡又靠回去,郁悶地錘了兩下牆。

為了方便辦公,今悅在鼎元大廈又租了并不連續的四層空置辦公室,正在收拾整理,預計不久原博遠傳媒和梵花雜志的同事就能夠搬進來。

在此之前今悅新任命的總經理夏博遠夏總來悅己走了一趟,視察工作。

當天早上萬千來上班時好巧不巧遇上車禍封路,繞路走會遲到一個小時,只好給梁喬打電話,讓她先負責接待一下夏總。

梁喬收到指令的時候剛拎着自己的煎餅走到公司門口,聽說夏總二十分鐘之內就會到達,幹脆沒上樓,跑去了保衛室。

之前那個幫她打掩護的老頭兒,剛搬來那陣兒梁喬還經常見到,不過後來他就不在了,聽說是被兒子接出國安享晚年了。

梁喬沒少來保衛室找他,晃悠的次數太多,跟保安們都混熟了,跟人要了一個小板凳坐在門口邊等邊啃煎餅。

說的二十分鐘,結果不到十分鐘夏博遠就到了。

梁喬的煎餅啃到最後一口,遠遠瞧見一輛白色的車停下,車上下來一個長腿歐巴,卡其色風衣,深色休閑褲,逆風走來時衣擺飛揚,簡直帥到飛起。

夏博遠是圈子裏有名的鑽石王老五,最近幾天他的照片在工作室瘋狂流傳,梁喬也有幸見過幾張,不得不說,雖然都是大長腿,但夏博遠這種款明顯比關衡那只神經病帥多了啊。

梁喬連忙把最後一口煎餅塞進嘴裏,遠遠沖他招手。夏博遠也看到了她,邁動長腿朝這邊走來。

梁喬背過身,飛快拿紙巾擦了擦嘴,整理好儀容才轉過身,對剛剛好走到她跟前的夏博遠鞠了一個标準的90°躬:“夏總好!”

夏博遠被她吓了一跳:“哎哎哎快平身。”

梁喬直起身,臉上挂着少先隊員面對領導人時熱情洋溢的笑容:“真是聞名不如見面夏總果然玉樹臨風潇灑倜傥一表人才這邊請——”

這串說語速太快沒停頓,夏博遠反應過來後樂了,這姑娘真逗。

夏博遠在梁喬狗腿的指引下往大堂走,笑着同她道:“聽萬主編說來接我的是悅己的社花,果然名不虛傳。能得到社花的親自迎接,在下不勝榮幸。”

梁喬謙虛低頭:“哪裏哪裏,您過譽了。我叫梁喬,您可以叫我小梁,當然也可以叫我社花。”一本正經地開完玩笑,她又笑嘻嘻道,“我代表了我們雜志的最高顏值水平這是真的,不過那是在您來之前,您來之後,社花的寶座就是您的了。”

“哎可別。”夏博遠笑起來,“我對社花的寶座沒有興趣,你繼續坐着吧。”

梁喬把夏博遠領到電梯口,剛好有一部電梯到達,她又狗腿地一彎腰,手臂伸出去:“您請。”

“客氣客氣。”夏博遠笑着走進去,剛好跟裏面的人打了個照面,臉上笑意更深,“關總,好巧。”

關衡狠狠瞪着剛才還渾身都是戲、現在進了電梯卻在努力減少存在感的女人,然後才輕飄飄睨了夏博遠一眼,“你怎麽過來了。”

“提前了解一下情況。”夏博遠道,“下午還要到梵花走一趟。悅己和梵花風格相似,合并後勢必要作出調整,我先看看兩家情況,也好考慮一下怎麽協調。”

任命夏博遠的時候關衡就已經把今悅文化的管理全權交給了他,這些東西他也不感興趣,點點頭算是知道了。

梁喬一直站在夏博遠左後方,假裝看不到他旁邊那抹熟悉的身影,目不斜視地盯着夏博遠的後背,風衣布料都快被她的目光灼出一個洞。

眼睛看不見,耳朵卻還是會習慣性捕捉他的聲音。他和夏博遠低聲交談,姿态沉穩從容,跟在她面前那副神經病的樣子簡直不像是同一個人。

那晚之後,他們有三天沒見過了吧?

夏博遠和關衡又聊了幾句,忽然意識到他們根本沒有按樓層,扭頭喊了一聲:“社花,我們的辦公室在幾樓?”

尼瑪為什麽非要在這時候叫社花……

梁喬咳了一聲,努力維持着平靜:“18樓。”

關衡一愣,趁夏博遠探身去按按鈕時狠狠剜了梁喬一眼。

還社花……你咋不上天!

真是度日如年啊……

終于到達18樓,夏博遠和關衡道別後先行出去,梁喬跟在他身後目不斜視,跨出電梯走了兩步,她偷偷一回頭,只見已經快要閉合的電梯門裏,關衡咬牙切齒地對她揮了揮拳頭。

梁喬一路把夏博遠帶到辦公室,拍了兩下手正要向同事介紹夏博遠,忽然發現大家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格外暧昧。

她眼尾一掃,瞥見自己桌子上擺着一個長形銀灰色禮盒,盒子頂上還系着深色的絲帶,上面的字母隐約是哪家鮮花品牌。

夏博遠顯然也看到了,笑着瞥她一眼:“喲,社花行情不錯哦。”

梁喬面不改色地繼續向大家介紹夏博遠,“這位帥哥大家肯定已經都認識啦,就是未來将會帶領我們走上人生巅峰的夏總,鼓掌!”

他人倒是和藹又親切,說了幾句話,完全沒架子,不少同事幹脆圍上來叽叽喳喳跟他聊起來。

一片熱鬧中,梁喬趁人不注意偷偷溜回到自己位子上,小心地打開盒子:——裏面19多鮮紅的朱砂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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