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今天三更(13)

庭霜的心往上一提。

來了。

“家裏怎麽回事,解釋一下。”柏昌意說。

“我、我搬走了……”眼看着真把柏昌意給氣到了,庭霜心裏有點發虛,還有點暗爽,“不可以嗎……”

不可以嗎?

當然不可以。

柏昌意想到剛才回家見到的那幅場景,簡直難以忍受。

這種難以忍受本不應該出現,因為在以往的關系裏,他最講究獨立、尊重,最需要保證足夠的私人空間和私人時間。

庭霜見柏昌意臉色發沉,就用小心翼翼的姿态做不知死活的解釋:“我還……我走之前還幫你收拾了……你不是總讓我把東西放回原位嗎……這回……這回我都給你放回原位了……”

收拾?

就是把馬桶圈一個不落地放下來?

柏昌意的臉色更難看了:“你還很驕傲?”

“沒有沒有……”庭霜連忙謙虛道,“都是我應該做的……我以後繼續努力、繼續努力……”

還繼續努力?

柏昌意被氣得不輕。

他習慣的是另一套交往方式,接受什麽,不接受什麽,什麽樣的狀态舒服,什麽樣的狀态不舒服,雙方都一二三四五地列出來擺在明面上,能互相尊重就繼續,做不到就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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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這個小王八蛋,不高興挂在臉上,問為什麽又不說,過了兩天想着人應該冷靜了,結果,人直接給他一個“拜拜了您嘞”現場。

到頭來,柏昌意連他哪兒得罪了這個小王八蛋都沒搞清楚。

“過來。”柏昌意沉着臉說。

“你、你要幹嘛?”庭霜本來離柏昌意就有兩步遠,現在直接躲到自行車後面去了。

他躲完,自己也意識到這舉動十分幼稚,于是又從自行車後面繞回來,挪到柏昌意跟前,仰視:“……過來就過來。我怎麽啦?”一副無辜相。

“我到底哪兒招你了,你給我弄這麽一出?”柏昌意壓着聲音說。

“沒哪兒啊……我幹什麽啦?”庭霜眨巴眨吧眼,沒心沒肺的模樣極其氣人。

柏昌意看了庭霜半天,竟覺得拿跟前這位小祖宗沒辦法。

溝通麽,小祖宗不配合。

打一頓麽,法律不允許。

再放兩天吧,不知道這位小祖宗還能折騰出什麽事來。

如果就此不管……

也可以。

就是舍不得。

柏昌意很少舍不得什麽。

其實這些年他也很少跟人講道理,很少頭腦發熱地做什麽決定,很少不克制自己,很少為了什麽人改變自己的生活習慣。

這些很少,全部發生在庭霜身上。

柏昌意知道那意味着什麽。

“算了,你進去吧。”柏昌意說,“八點四十了。”

庭霜瞧着柏昌意的臉色,問:“那你呢?”

“随便走走。”柏昌意說。

“……嗯。”庭霜摸不準柏昌意現在是不氣了,還是氣到根本懶得跟他說話了,“那我就……進去準備了?”

柏昌意點點頭,在他額頭上吻了一下:“去吧。”

那吻背後藏着狂風暴雨,落到庭霜皮膚上的時候卻只剩下一片輕柔的雲。

庭霜心裏一軟,忍不住說:“你不是來跟我聊天的,你是……”

你是來求我搬回去的,是吧?

只要你開口,我就搬回去。

他想這麽問,可還是怕被拒絕,所以頓了一下,改口說:“你是來幹什麽的?不會是專程跑來親我一下的吧?”

柏昌意說:“我是來吃早餐的。”

吃早餐???

吃你弟的早餐。

“早餐在哪裏不能吃?”庭霜指了一下咖啡館門上的營業時間,九點開門,“這兒都沒開始營業。”

“我知道。”但是在這裏吃才能看見你。

柏昌意說:“我九點再過來。”

員工休息間。

庭霜一邊換工作服一邊罵柏昌意。

媽的,來吃早餐。

你就不能說想我?

一會兒拿個最難吃的給你。

庭霜換完衣服,正準備關儲物櫃,忽然手機震了起來,屏幕上寫着:Stephie。

他這位同事一向到得不晚,今天還沒到,不知道怎麽回事。

他按下接通鍵。

“Ting,對不起,我生病了,今天不能來。”Stephie說,“我已經跟店長請過假了。”

請假?

離營業只有十五分鐘了才打電話過來?

人家都生病了,庭霜也不能說這種話,只能問候幾句,說:“我這邊沒有問題,放心吧。早日康複。”

挂了電話,放好手機,庭霜才忽然想到,現在不過是早上八點四十五,柏昌意之前還回了一次家,那他是什麽時候下飛機的?不,應該問,他是什麽時候去趕飛機的?

庭霜算了算時間,應該不到淩晨四點。

就為了跑過來吃個早餐?

不對,柏昌意應該是為了早點回家見他,結果期待落空。

他們之前還在吵架……

“Ting?”休息間的門開了,上早班的烘焙師招呼庭霜,招呼完庭霜他就準備下班了,“東西都烤好了。”

“馬上過來。”庭霜趕緊鎖好儲物櫃,過去準備烘焙品上架、開咖啡機。

今天只有他一個服務員,做準備工作都做得有點手忙腳亂,沒工夫再想別的。

好在到九點的時候只有兩個客人進來。

一個年輕女孩,一個不怎麽年輕的柏昌意。

女孩點餐的時候,庭霜的态度特別好,人家要三明治,他問要不要切好、要不要加熱,人家要卡布奇諾,他又問想要什麽拉花圖案。

最後三明治熱好切好,紙巾折得漂漂亮亮壓在精致的銀色刀叉下面,一并放在白色瓷盤上,旁邊的卡布奇諾上勾勒一顆完美的奶白色愛心。

柏昌意盯着那杯卡布奇諾,直到前面的女孩把她點的東西端離吧臺。

“早上好,請問您要什麽?”庭霜非常公事公辦。

“我要跟她一樣的。”柏昌意說。

“好的。”這回庭霜什麽問題也沒有問,直接熱了三明治放到盤子上,然後弄了一杯沒有拉花的普通卡布奇諾。

柏昌意看着托盤裏的兩樣東西,描述客觀事實:“這跟她點的不一樣。”

“是一樣的。”庭霜比着專業的手勢禮貌地一一介紹,仿佛柏昌意不認識那兩樣東西,“這是雞蛋培根三明治,這是大杯卡布奇諾。”

“三明治沒有切。”柏昌意說,“也沒有餐具。”

庭霜指了一下放餐具的地方:“那邊有刀,您可以自己去取。”

“卡布奇諾沒有拉花。”柏昌意說,“我也沒法自己拉花。”

“是這樣的,”庭霜微笑,露出一排小白牙,“服務員心情好的時候才會有拉花。”

柏昌意又好氣又好笑。

今天算是徹底領教了。

暫時沒有新客人,庭霜就去後廚把一些還沒來得及放進玻璃櫃的烘焙品拿出來擺好。

這麽來來回回也要花點時間。

正當他把一排草莓乳酪蛋糕放進玻璃櫃的時候,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杯盤碎裂的聲音,緊接着又是一聲什麽重物倒地的巨響。

庭霜立即擡頭尋聲看去,只見剛才在柏昌意之前點單的女孩扶着桌子邊緣,而她的椅子倒了,她的咖啡杯也摔在地上,沒喝完的卡布奇諾灑了一地。

庭霜第一眼還以為那女孩不小心打碎了杯子,正要去拿清掃工具,可很快就發現那女孩本身的不正常。

女孩面色青白,嘴唇也沒有血色,甚至還有點發紫,眼睛失神地盯着某一點,她扶着桌子的手既像是在發抖,又像是單純在不停地搖晃着她面前的那張桌子。

庭霜立馬朝女孩跑去:“發生什麽事了?您需要幫助嗎?”

女孩對庭霜的言語一點反應都沒有,連眼珠都沒有動一下,明明她人是站着的,眼睛也一直睜着,卻像是失去了意識。

“您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麽事了嗎?”庭霜拿手在女孩的一雙藍眼珠前晃了一下,可依然沒有得到任何反應。

這他媽是什麽情況?

庭霜急得不行,正想伸手去拍拍那女孩,手卻被從後面抓住了。

他回過頭,柏昌意左手抓着他的手腕,神色冷靜:“不要碰她。”而同時右手已經撥通了急救電話。

庭霜轉過頭想去再看看那女孩,卻瞥到了桌上吃了一半的三明治。

她剛才吃了三明治。

這個不是他做的,他只負責切、熱、裝盤,但是……

他不禁又看向潑在地上的卡布奇諾——這個是他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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