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網王(五)
幸村精市的“神之子”之名,是在某次采訪當中,由二之宮翼的某句感嘆衍生出來的。
每次比賽必定會獲得勝利,并且絕不會丢掉一局。貨真價實的“神之子”。
“确實是很厲害呢。沒有一個多餘的動作,簡直就是教科書般完美的網球呢。”
5:0時候,幸村大魔王握着網球拍,向着站在自己對面的少年講道:“但是,你沒有贏的機會。——是我的話。”
二之宮翼将裝着各種出行必備品的單肩包抱在胸前,心中再次重複了自己的評價“果然是第六天大魔王,居然連半點情面都不留。”
下一秒,她就自己将自己的想法給否決了。
“不,情面這種東西,阿市絕對不會用在網球上的呢。”
畢竟,是這家夥自己選擇的,并且如自己的命般呵護的網球呢。
和四天寶寺的友誼賽,在幸村部長從容的态度中結束了。
這場比賽,作為旁觀者的心情只有自己才能知道。作為當時的白石藏之介的心情,也只有他自己才明白。
幸村精市,這個人的網球,無懈可擊。
這種比賽結果,理所當然,不出意料。
讓二之宮翼感到有趣的是,切原赤也面對這樣無懈可擊的幸村精市的反應。
渾身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興奮。
二之宮翼走上前去,擡起手拍了拍切原的左肩。
她在他身後悄聲說道:“我很期待你能打倒那個三個怪物,開創自己時代的那個不久的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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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原赤也沒有回頭,只是握緊了雙拳。
鼓勵完立海大附屬中學未來的網球社支柱之後,二之宮翼拿出手機,将上面的待機畫面舉到幸村的面前。
“已經十二點了诶,也該吃午飯了吧。”
“啊,也是呢。”
幸村看到了待機畫面上的時間後,同意了這一點。
然後他對四天寶寺的人說道:“要不要一起去吃烤肉?”
之前被切原赤也的網球打傷膝蓋的四天寶寺的正選,經過檢查後确認并沒有什麽其他的問題。
“真是太好了啊,沒什麽大事。”
二之宮翼感嘆四天寶寺的那位成員并無大礙,并為之感到由衷的高興。
而切原赤也卻打從脊背處感到了一股冷意湧了上來。
二之宮翼回頭經過切原赤也的身邊時,對他悄聲說道:“赤也君,要是因為你導致對手住院的話,我們真得要好好談一談了呢。”
切原赤也一點也不想和二之宮學姐單獨談一談。
四天寶寺的友誼賽結束後,因為二之宮翼的公關做的足夠好,再加上有幸村部長在後,切原赤也的認錯态度還算誠懇,四天寶寺的隊員在網球比賽時這場風波也算是被平息了。
有“地陪”四天寶寺的成員們的陪同,下午時分的自由活動是渡過的足夠愉快。
與他們道別後,隔日早上,幸村與二之宮兩人就奔赴了茨木市的光之教堂。
從外表看找不到明顯大門的教堂,因為當初采用的最低限度的預算所以看上去和歐洲的教堂毫無相似之處。
“從外表絕對看不出來的。”
二之宮翼的雙手手指攪在一起。
在她面前的,正是由日本建築大師安藤忠雄于一九八七年所設計,并且獲得了羅馬教皇頒發的“二十世紀最佳教堂獎”。
從外形看,只是一棟矩形的混凝土建築物。
但是走進去,由巧妙地分割方式和作為輔助光源的兩扇落地窗柔和了的光源——
光的十字架投影在牆壁上,在這肅穆而又近乎封閉的空間當中,仿佛能直面上帝的威嚴。
震撼于那十字形的光,與朗香教堂所帶來的沉靜相反,那是一種觸動靈魂的視覺效果。
因此,就會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
在巧妙的視覺上的錯覺構成之下,很多人都會忽略了往下走的臺階。
牧師站的位置與觀衆的一樣高,設計師所傳遞出的“衆生平等”的思想,自然而然的就滲入了進入這棟建築物的參觀者的心中。
“吶,阿市。”
二之宮翼伸手抓住了身旁同行者的手臂。
“我啊,将來想當個建築設計師。”
幸村精市第一次聽到二之宮翼的夢想。
在他的記憶裏,就從沒聽說過二之宮翼講過自己夢想。
“是個不錯的選擇吧。”
她眼中的光在閃閃發亮。
就幸村精市看來,她眼中跳動的光,比這光之教堂的“光之十字架”更加的耀眼。
“嗯,小翼的選擇很棒呢。”
“說起來,阿市的夢想是什麽?”
“長遠的話……”幸村精市含糊的帶過了這個話題,“還沒到填志願意向表的時候吧……而且,我現在只有一個想法。”
“立海大附屬——全國三連霸。”
二之宮翼看着念出這句話的幸村精市,在他姣好的面容上所浮現的神情——寫作“野心”讀作“自信”。
她轉過頭去,拉着幸村走出了教堂。
“我想到了,今年的網球社的口號。”
她望向前方,邁開大步,身側的幸村與她并肩而行。
“立海三連霸,無死角!”
對于這個口號,幸村的回答很簡單:“嗯,點子很好呢。”
這就說定了。
大阪旅游結束後沒多久,暑假就結束了。
就連暑假,網球社的訓練也沒有絲毫的輕松,甚至還加重了訓練計劃。
有幸村部長帶頭執行訓練表,誰也不敢提出絲毫的異議。
畢竟開學後就要開始準備海原祭了。
作為與這所直升制度的學校歷史同樣悠久的海原祭,向來都是由中、高、大學部聯合舉辦。
幸村精市負責了海原祭上的話劇的企劃、演出和腳本的工作。
作為分擔一半腳本工作量的二之宮翼,則還身兼了海原祭工作協調策劃的工作。
雖然兩個人都将自己的工作完成的無可挑剔,但是私下裏,實際上非常讨厭麻煩事的二之宮翼則對幸村抱怨道:“我下次絕對不要再幫這種忙了。”
“那麽,為什麽這次要答應下來?小翼你明明清楚自己的幹的這個工作非常的麻煩吧。”
“因為,海原祭的話,琉璃子和美咲也要來玩啊。”
“執行委員的工作可以獲得更多的海原祭的票……因為這個原因嗎?”
“嗯,想要她們不用選擇而直接玩得開心的話,只能找點能拿到更多補貼海原祭票的職務了啊。”
二之宮翼計劃着自己的勞動付出和所獲得成果的比例,緊接着就覺得還是別算下去了。
再怎麽算都覺得非常的不合算啊。
“我這邊也會有拿到補貼的海原祭的票,一起拿過去吧。”
“不行哦,阿市的那份要留給爸爸媽媽的。”
二之宮翼長長嘆了口氣。
“如果不是金錢買賣這些票是禁止的行為的話,我還真想花點錢買上一打呢。”
“賣方會被退學的。”
“嗯,所以我才不準備幹這種害人的事情。”
回答完了幸村的問題後,二之宮翼繼續縮在一旁,看着劇本的內容,一字一句的斟酌起臺詞來。
幸村順手拿起被她丢到一旁的本子,上面寫着的卻是與在海原祭上将要發表的內容截然不同。
沒有血也沒有死亡,沒有言語上的暴力也沒有舉動上的,甚至是可以說是非常簡單明快的遣詞用句,但是卻讓讀者看得心情無比沉重。
“小翼,這是……?”
“啊,這個啊。”
二之宮翼也沒有被人看到自己私藏文章時的害羞,或者是氣憤的情緒,只是很淡定的告訴幸村。
“這是我為自己将來要建的家所準備的建房資金。”
幸村看着這本只是普通的牛皮紙封面的本子,封面上工整的寫着《短篇合集》這四個漢字。
“小翼……真的考慮了很多呢。”
“阿市你可不能毀容哦。”
二之宮翼笑眯眯的望着他。
“以後和別人商談的時候,全都需要你出面給我們搞個優惠價呢。”
她的口中講出了一句無法反駁的話。
“這個世界上沒有美貌無法敲開的大門。”
“同理,”幸村精市非常讨厭別人說起自己的相貌——可惜二之宮翼卻是個例外,“這個世界上也沒有才華所無法敲開的大門。”
“阿市!”
二之宮翼丢下手上的劇本,向着身旁的男友撲了過去。
“我該拿你怎麽辦?”
她蹭蹭幸村的肩膀,而後者則配合着她的舉動,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那就再多愛我一點吧。”
“阿市,你可不能見異思遷哦。”
“是……如果我這樣子做了,可是會被小翼你給挫骨揚灰的。”
“知道就好。”
“嗯。”
這次的海原祭策劃大成功,尤其是壓軸的話劇,更是從演員、劇本到道具上面都讓前來的觀衆們與OB會的成員都感到萬分的滿意。
充滿新意的劇本和優秀的話劇社的演員,再加上恰到好處的精致道具,簡直不能更棒。
在禮堂當中,為落幕後的話劇鼓掌喝彩的丸井文太對着坐在自己左側的桑原傑克講道:“我開始同情起明年的海原祭上負責話劇劇本一職的人了。”
後者則有些抱歉的回答:“話劇裏面所提到的一些雙關句……我沒怎麽聽懂。”
“哦哦,這個啊。”丸井停下拍手的動作,輕輕拍了拍桑原的肩膀:“剛才哪裏沒弄清楚的,我和你講一下。”
他又說道:“這劇裏面的很多點子都超棒的,沒聽懂就太可惜了。能聽懂就會覺得超級有趣了。”
“丸井學長全部都聽懂了嗎?”
一旁的學妹悄聲問他。
被追問這個問題的丸井則扯了扯嘴角:“應該是大部分吧……”
“找二之宮學姐要劇本看一下不就好了嗎?”
另外有人講道:“我記得之前海明(男主演)說過,劇本上很多雙關句還有諸多橋段都做了批注的。”
這群家夥到底有多麽不知天高地厚啊。
丸井都想同情真打算這麽幹了的那群同學們了。
沒想到,勇者還真是出現了。
海原祭結束後的第二天,就在網球社的社團訓練結束後,切原赤也卻走向了二之宮翼。
“學姐,那個上次海原祭的劇本,我的姐姐想問幾個劇本裏出線的橋段……”
“哦哦,原來如此。”
二之宮翼從包裏取出一份簡略的冊子。
“一共200元,多謝惠顧。”
“诶?”
話雖如此,切原赤也還是乖乖掏錢,買下了那本文庫本尺寸的小冊子。
“張和油墨費不要錢啊。還有,你以為到底有多少人找我要這個了。”
二之宮翼接過這200元後,将小冊子交給了切原赤也。
“我就收個工本費……還有,為什麽那群家夥都不去找阿市啊。明明他也負責了一半的劇本啊。”
因為和幸村部長相比,明顯學姐你更好說話一些。
聽到二之宮翼和切原赤也兩個人的對話——基本上就是二之宮翼在單方面向着切原赤也吐槽着就站在不遠處——正在和柳蓮二還有真田三人讨論事情——的幸村精市。
丸井都想同情自己的這位學弟了。
他從包裏翻出兩枚一百元的硬幣,也從二之宮翼手上購入了一本小冊子。
小冊子上的內容詳盡、批注豐富,完全能讓丸井在私下空閑的時間裏給桑原好好解說一番日本言語中的有趣地方。
說起桑原——
之前,二之宮翼在知道了桑原的父親目前待業中,而他在巴西時還曾經當過十多年的餐廳主廚後,就介紹給了正準備給自己的手作教室添加新的一門課程的母親。
二之宮明菜女士在征詢了自己教室裏的學生們的意見後,大家都表示對巴西料理很感興趣不說,而且在得知了能掌握巴西風味的醬料制作方法後,更是有了極高的熱情。
反正二之宮翼在嘗過一次辣系的巴西菜後,就對這種料理再也提不起任何的熱情了。
“知難而上”是種好做法,但是有“自知之明”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啊桑原,媽媽說多虧了你爸爸過來上課,手作教室的學生們都很喜歡他講的關于巴西菜的課程。尤其是關于醬料的制作那一部分課程,可是獲得了超大的好評。”
二之宮翼對尚未離開網球場的桑原閑聊兩句後,肩上的包就被人拿走了。
“小翼,稍微等一下再回去,還有一件事情。”
“好。”
二之宮翼點點頭,向着離開的社團成員們揮手道“明日再見”。
被留下來了後,就見到立海大附中的三巨頭也在。
“關于明年的全國大賽。”
幸村講出了自己的計劃。
立海大附中有一個海外研修會的傳統,每年一次,去年是去法國,而今年則是中國。
幸村去年參加了這個研修會,今年也準備去。
幸村講完了自己的計劃後,最後總結道:“我不在的這些時間,就拜托諸位了。”
二之宮翼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情。
“記得帶手信回來哦。”
“放心。”
這事就這麽定了。
幸村這麽一走之後,二之宮翼依舊過着日常的生活,只是手機簡訊發得比平日裏要繁忙十倍以上。
等幸村回來後,已經十月都過了大半了。
他帶回來了不少的中國特産,比方說,其中就有文房四寶。
二之宮翼得到了其中的一套。
幸村還有帶回來諸多類型的手信,看到他帶回來的這些東西,琉璃子和美咲都露出了不亞于二之宮翼将一大疊的海原祭票送給她們兩個人時的燦爛笑容。
“我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琉璃子在知道自己的姐姐和隔壁的幸村精市正式交往後,突然間不符合年齡的長嘆一口氣,“姐姐被隔壁的青梅竹馬給搶走了。”
對于自己“準小姨子”的這個說法,幸村精市如此回答道:“不,這不能說是搶。”
“那麽,是什麽?”琉璃子的壞脾氣又發作了,“近水樓臺先得月?”
“不,這個叫做,水到渠成。”
幸村精市嘴角含笑,注視着自己對面的琉璃子。
後者被他的注視看的脊背發涼。
美咲趕緊找借口拉走自己的友人。
“真是的,琉璃子你怎麽居然要在這個問題上調戲我的哥哥。”
美咲在拉着琉璃子跑開好一段距離後,這才開始數落她。
“這是我哥哥的死穴啦,下次別随便亂戳。”
“我就是不甘心。”琉璃子的手指戳着牆壁,“翼姐姐居然就這麽不聲不響的被搶走了……”
“我的哥哥也被搶走了啦。”
美咲和她一起不甘心的戳着牆壁。
“不過換個方式來想,我有多了翼姐姐,琉璃子也有多了個哥哥啊。”
誰稀罕啦。
這句話琉璃子強忍着沒有說出口來。
到了将圍巾取出來戴上的十月底時,一次網球社的訓練結束後,集體走向車站的路上,幸村精市邁出的腳步卻比之前的要稍微慢上一些。
雖然是并不惹人注意的速度,但是卻在不知不覺間讓他走在了最後。
二之宮翼剛剛發覺幸村落在了自己的後面後,停下腳步,回過頭想等等他追上來。
但是,他的身體卻向前傾倒。
二之宮翼接住了他倒下的身體,卻因為那還連帶着個網球包的分量而無法控制身體的重心,跌坐在地。
她看着倒在自己懷裏的男友,徹底的愣住了。
她的耳邊似乎傳來真田大喊“快點打電話叫救護車來!”的喊聲,心中卻有一個不詳的預感湧上來。
要是——
要是,他再也沒辦法站起來,再也沒辦法走到她身邊來……
已經無法再想下去了。
這種假設毫無意義,經過搶救後,病情已然暫時穩定下來的幸村精市終于睜開了自己的雙眼。
二之宮翼看到他醒過來後說的第一句話便是:“太好了。”她摁下召喚鈴,自然很快就會有值班的護士前來。
而幸村則努力動了動嘴角,盡全力扯出一個“請安心吧”的笑容。
“讓你擔心了。”他說道。
二之宮翼鼻尖一酸,只是沖着他一笑。
二之宮翼對幸村說道:“除了絕症病患,醫院可不允許家屬陪夜。所以,我要回去了。”
這句話中隐藏的含義,讓幸村嘴角的笑容更加真實了一些。
“嗯,回去的路上要小心呢。”
“抱歉,你剛醒來我就要走了。”
“沒關系的。”
目送走了二之宮翼後,幸村從值班的護士口中聽到了一個消息。
距離他保留的昏倒前的最後的那段記憶所提供的時間,已經過了足足兩天了。
“你的女朋友每天都來,一來就是幾個小時,水也不喝,只是坐在那裏看着你。”
護士小姐在給幸村精市換吊瓶時,對他講起這幾日所發生的事情。
“所以,男友先生,你要快點好起來,別讓她那麽擔心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