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劈檀煮為粥,黃米敘舊情
謝芳塵吓得不敢吱聲,只是慢慢的把身上裹得亂七八糟的布條子解下來,突然聽到太後開口:“你醒了呀。”
“……是,太後。”她唯唯諾諾的回答。
“醒了就別傻坐着了,”太後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只是用嘴努了下一旁淩亂的木塊:“去把火點上。”
“點火?”她吃了一驚——幹嘛呢,一大清早是要玩***咋地?
直到太後放下手上的青銅劍,不悅的瞪了她一眼,她才看到散碎木塊的一邊,幾根簡易的木棍支撐着,一個黃澄澄的被鐵絲穿了銅鍋懸吊其中,裏面好像盛了一些什麽東西。
“丫頭有口福了,等會兒嘗嘗老人家煮的黃米粥,雖然由于你剛才睡着了,淘米盛水不用你做,不過既然你現在醒了,就把火點上吧!”
謝芳塵撓了撓頭,覺得自己大約沒睡醒——長壽宮裏不是有廚房麽,怎麽太後吃個早飯還得自己劈柴煮粥?
“怎麽,你還想吃白食不成?”太後重新拾起青銅劍,不滿的瞪着她。
她害怕要是自己再不同意,這把劍下一秒就會砍到自己頭上,慌得把自己身上纏繞的布條徹底摘幹淨,看到柴火旁邊有兩塊打火石,趕緊聚攏了放在鍋底下,兩塊火石敲打一摩擦,火苗蹿了上來,趕緊将木塊點上。
點火的時候心裏有點擔憂,這木塊是将整張矮桌砍碎了的,上面還上了漆,萬一不好點的話她又是大罪了,又想到太後果然奢侈,拿貴重的寶劍砍柴,精致的矮桌當柴火,幸虧劉去有錢,否則多少家當也可不住這麽揮霍。
不過這火點的倒是順利,一挨着火苗便嗖然燃燒起來,漸漸的還有濃郁的檀香味随着煙氣揮發,暗嘆果然是好木頭,煮飯的好材料啊……汗個先。
太後見到她這麽聽話,臉上的笑容更是燦爛了,手裏的寶劍仍舊劈個沒完,暫時沒有再搭理她,她趁着煽火的空當,偷偷的打量四周,才将整個寝殿的模樣盡收眼底。
這真是一間富麗堂皇的宮殿,她們所處的位置是在一座用赤金打造鑲金嵌玉的蓮花寶座的下方,是大殿的中央,一看就是長時間沒有打掃過了,灰塵厚厚的積了一層,中間地面應該鋪着地毯,因為灰塵邊緣呈圓形,中間卻很潔淨,看樣子應該是她昨天摸黑找布幔,給順手給拿走當被子了。
一旁的矮桌亂七八糟的傾倒着,茶杯的碎片散落了一地,小巧的青銅熏爐也歪在地上,裏面灰白的香灰灑了一攤,再往床榻處看去,榻上錦被胡亂的堆作一團,榻的一旁是用錦被蓋住的……死人……
看到這裏時,謝芳塵心中一驚,趕緊低下頭,不敢再四處張望了。
心裏也開始發急起來,這劉去萬一生了她幾天氣,不聞不問的,她再和這有時清醒有時神經的太後在一起,怕再過不了一天,自己也得成瘋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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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的太後可不知道她這許多的擔憂,只是興高采烈的劈了柴,像個剛會玩火的小孩子一樣不住的往火裏填,眉開眼笑的,看樣子十分的開心。
“哀家早就想這樣做了,”太後往裏面扔了一塊木頭,說:“只是那老家夥什麽都要管着哀家,這個不能動,那個不能玩,該吃什麽不該吃什麽,每天都在念叨,真是煩死了,現在她還在睡覺,希望她多睡幾日再醒吧,這樣我老人家還能多玩幾天……還是你好啊,哀家說怎樣,你就怎樣。”
謝芳塵聽了這話卻是在心中止不住的嘆息,也心酸無比——真正對你好的人,已經被你一簪子紮死了,以後恐怕再也找不到這麽真心實意對待你的人了……
這時銅鍋內的水已經滾了,顆顆黃米不住的翻騰,淡淡的米香味已經漸漸冒了出來。
“哀家今天總算親手煮粥啦,那老家夥昨天拗不過我才把這鍋搬進來,又不準我靠近自己在那裏玩,煮好了給我喝又有什麽意思呢,真是的……呵呵,我們成功了嗎?可以吃了麽?”說罷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再等一會兒,小的再多翻幾下。”謝芳塵拿了湯勺攪了攪,不免又控制不住往那團被錦被蓋住的人身上掃了幾眼——你也真是上輩子欠她的,這次死了,對你,也是一種解脫吧……
又過了一會兒,米湯漸漸熬出了米油,看起來粘稠許多,謝芳塵在一旁尋了個沒有摔破的茶盞,用一邊茶壺裏的冷茶沖了下,盛了一杯遞給太後,太後一接住就往嘴裏倒,被她趕緊攔下。
“好燙的,小的給你吹吹吧。”她接過杯子晃動着,不住的往裏面吹氣,太後就像個準備吃糖的小孩子一樣,坐在那裏抱着膝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謝芳塵突然覺得太後很可憐,雖然現在精神不太正常,但越是大腦不受控制的時候,越能看出一個人的本性,她這個樣子……也能勉強看出來,以前正常的時候,并不是一個壞人。
待粥變得溫熱的時候,她才敢小心翼翼的遞給太後,太後一把搶過,就往嘴裏倒,喝了一口就止不住贊嘆:“真好喝!真好喝!這可是哀家第一次做的呢!你也快喝啊!真的很好喝呢!”說罷就遞到她唇邊。
她無奈只好做個樣子就着杯子喝一口,入口清淡無味,太後見到她喝後,便又開開心心的收回去捧着杯子自己喝了,她見狀,不由得含着苦澀的笑,靜靜的看着太後喝湯。
“王以前也愛喝黃米粥。”太後突然冒出這麽一句話,手裏捧着湯碗不再喝了,鳳眸內閃過一絲情緒,似陷入了回憶中。
謝芳塵知道她說的是先王 ,劉去的爹,便不敢吭聲,同時也帶了絲警惕,以免她再度突然發難。
“王以前一日三餐必要飲用此粥,那時我們剛剛成親不久,我就想親自做一碗粥給王喝,但王不讓,”太後面上浮起一絲甜蜜的笑,并且不用了“哀家”這一稱謂,倒顯得有些平易近人了,只聽她接着說:
“他說我雙手纖細滑嫩,他甚是喜愛,說做那些粗活會傷了手,我那時也是蠢,丈夫說不做,我身為他的妻子,竟然真的就不做了,那時真的被廣川王後華麗璀璨的後冠給晃瞎了眼,迷醉了心,所以後來被人鑽了空子,也真是怨不得人。”
她看太後說的起興,連手上的湯粥也放到一旁的地上,她心裏也被其說的勾起了好奇蟲,一拱一拱甚是難受,自己也曉得不能再這麽聽下去了,否則就和昨天一樣給人騙到這裏,得知真相後差點喪了命……
但人就是這麽奇怪,有時甚至以一死,也要換得所有的事情真相大白……她覺得自己就是這樣的蠢人。
“那個女人很幹淨,”太後繼續說,同時面上也浮現了出了一絲疑惑:“我覺得她雖然清麗素雅,但容顏姿色并及不過我,只是給人的感覺很幹淨,并不是衣着面貌的潔淨,好像是從骨子裏到她的外在,都很幹淨,就像天上的明月,暗夜獨灑脈脈餘輝,雅靜卻又高貴。”
謝芳塵明白,這種女人應該是那種看起來沒有心機,貌似心思純透的,所以太後才總形容其為幹淨,果然,又聽她說:
“王這個人,自己的喜好從不藏着,一日那個女人只是簡單的問王最喜歡吃什麽,王就說黃米粥,可沒想到她竟然可以素手做羹湯,一日三頓的為王做,我這才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卻也已經晚了。”
“王剛開始也是微微斥責了她,說不必如此,她卻一意孤行,入宮一年如一日,每日必是做好黃米湯羹,剛開始我雖然覺得不對勁,但也未曾多想,只是覺得簡簡單單一碗羹湯又如何,只是漸漸的王就不來我這裏了,有時也是按照祖例,每逢初一十五做做樣子來我這裏歇上兩天,其餘的時候,幾乎每日都和那女人在一起。”
太後說到這裏的時候突然收聲了,面上呆板,根本看不出什麽表情,而謝芳塵最讨厭什麽事情說一半糾的人腸子疼的事情了,只是她未等她開口催促,太後卻突然狂笑了起來:
“這女人最後死了,哈哈哈哈……你知道她是怎麽死的麽?真是報應啊!她害我被王廢了後位,害我王兒朝不保夕備受驚吓,她,她,她……終于得了報應啦!啊哈哈哈哈,你都不知道,她的死法是怎樣……說了你或許不信的!世人也都沒法相信啊!哈哈哈,實在是死的太離奇,太蹊跷了!千古第一人……非她莫屬啊!哈哈哈哈!!!”
謝芳塵目瞪口呆的看着太後,心想自己雖然好奇,但才不敢詢問是什麽死法呢!萬一太後一時興起,又要拿自己再次當示範,重新呈現當年那個和她争寵女人的死法呢?!那也太恐怖太倒黴的說!
“謝芳塵,哀家告訴你,那個女人是怎麽死的……”她神秘兮兮的湊了上來,卻突然一皺眉,又說:
“你覺得一個女人再也無法被王喜愛,那你覺得那個女人是出了什麽事呢?”
太後的表情很堅定,好像自己只要不回答,她就頑固的等下去。
“那……會不會是老了……”她看了眼太後,咬着牙繼續說:“色衰愛弛,不是千古帝王寵幸後宮的标準嗎?”
“錯了,這女人到死的時候還那麽漂亮!跟她剛開始入宮的時候一樣!沒有半分的衰老!”太後哈哈大笑,繼續等待她的回答。
“是不是因為性格改變了……不再如剛開始那般……幹淨?”
“不是不是,她在王面前,真是做到了十年如一日啊!”太後笑了一陣子,估計是覺得過了瘾,方喘了口氣繼續說:
“哀家就知道你笨猜不出來,好啦,讓哀家告訴你……”
太後的話還未說出口,門邊就傳來“嘭”的一聲巨響。
兩人吓了一跳,齊齊看向門口。
只見劉去裹了一身寒氣撲門而入,頭發沒有束冠,瀑布般的青絲披散在瑪瑙色的衣袍兩旁,面色雪白,狹長的鳳目下隐隐透出青影,腳上的鞋子基本上就跟沒穿一樣不起作用,趿拉着,半只腳掌踩踏在地面上,衣服的雙側膝蓋的部位被氤氲了一塊濕潤,衣裳的色澤更顯濃重,好像是絆倒摔在雪地上所導致的。
他一進門就四處張望,卻有些不敢向前邁步的感覺,直到他看到了完好無損的謝芳塵後,方重重的松了一口氣,扶着門框默不作聲了。
謝芳塵仔細看去,發現他面上雖無什麽表情,雙腿卻在隐隐的發抖。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貓愛吃魚的地雷,嘿嘿,多多的投呗~~~愛你一萬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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