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太陽漸漸西沉，周圍迅速昏暗下來，像是有一層薄薄的黑紗籠罩在城市上空。
時間越晚，姜彥越是擔心，腦海中仿佛已經浮現出一個小可憐在冷風中顫抖，餓得肚子咕咕叫的畫面。
“沈默？你在這裏嗎？”
他一邊跑一邊朝四周張望着，院子裏，健身區，都找了一圈，卻看不到沈默的身影。天色越來越黑，要是再找不到，沈默又要在外面多過一夜。
姜彥找得滿頭大汗，小臉紅撲撲的，正準備回去看看沈默有沒有回去，剛走到樓下，卻見一個小孩子哭着從小區那頭走過來，是小區外商店街的孩子，姜彥之前在那家面館吃過飯。
見他哭得小臉漲紅，姜彥叫住他。“你怎麽了？誰欺負你了嗎？”
小男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姜彥哥哥，有人搶了我的東西。”
“誰搶的？我去幫你要回來！”
小男孩眨了眨眼睛，“沒看清……他就把我的雞排搶走了……”
姜彥歪着頭，這一幕聽上去怎麽有些耳熟……他眼睛一亮，連忙道：“他在哪裏？”
“就在大門那邊……”
小男孩擡手一指，姜彥扭頭沖了過去，來到小區門口，左右張望着。
“沈默？你在這裏嗎？”
“沈默？”
他眨了眨眼睛，汗水從額頭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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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兩邊燈已經亮了起來，但光線昏暗，并不能抵達角落。周圍找不到人，姜彥抿了抿嘴，突然想到一個辦法，開口道：“我這裏有好多吃的，好好吃啊，你先出來，我都給你吃。”
“沈默，我這裏有好吃的，好多好吃的……”
他轉頭看去，突然看到一雙藏在黑暗中的眼睛，筆直地看着自己，那雙眼睛仿佛在黑暗中發着光，吓得他心頭一跳。
“沈默？是你嗎？”
姜彥小心地走過去，黑暗中，一個瘦小的身影慢慢出現。
沈默的目光在他身上巡視一圈。
“你騙我。”
姜彥不給他離開的機會，迅速上前一把抓住他。
“沈默，跟我回去好不好？”不等回答，直接拽着他往回走，一邊道：“你昨天晚上是在哪裏睡的？吃東西了嗎？”
沈默皺着眉。“松手！”
“不行！”姜彥把他的手臂抱進懷裏，轉過頭來看着他，眼睛睜得大大的。“你偷偷跑出來，大家都很擔心。你肚子餓不餓？我們回去吃飯吧。”
“我不去。”沈默冷冷道。
話音剛落，咕嚕嚕——肚子突然傳來一陣響聲。
他臉色一僵，用力甩開姜彥的手，卻又很快被抓住。
“你要是不想回去，就吃了東西再走，餓肚子多難受啊。”
姜彥滿臉笑容，拉着他往回走。沈默低頭看了一眼他的手，似乎被這個理由說服了，沒有再掙紮。
兩人迅速回了姜家，俞淑蘭和姜大河都還沒有回來。借着燈光，姜彥才發現沈默身上髒兮兮的，臉上也沾着灰。
“吃的呢？”他開口就道。
姜彥家裏哪有吃的？俞淑蘭剛把菜買回來，一聽沈默不見就出去找人了，家裏只有一些他平時解饞的零食，沈默不喜歡吃那些。
他想了想，道：“你先去洗澡，等洗完澡就能吃了。”
沈默有些懷疑，姜彥十分堅定道：“真的，我騙你幹什麽？”
說完，把沈默推進浴室，關上門，迅速給俞淑蘭打了電話，卻沒有接通。他只好聯系了門衛，讓他要是看到俞淑蘭就告訴她，沈默回來了。
挂斷電話，姜彥看着廚房中還沒有動過的食材犯起了愁。要是待會兒沈默出來吃不到東西，肯定翻臉就要走。
他轉頭朝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隐約能聽到水聲。姜彥的目光漸漸變得堅定，卷卷袖子，一頭紮了進去。
沈默昨天晚上在小區的椅子上睡了一宿，早上第一批晨練的人剛來，他就醒了，開始在周圍找吃的，可找了一天，才終于從一個小孩手裏搶過一份雞排。
沒吃幾口，就被姜彥帶回來了。
他洗完澡走出來，聞着廚房傳來的香氣，肚子餓得咕咕直叫，走過去卻沒有看到俞淑蘭，而是姜彥踩在一個小凳子上，手裏拿着一個鍋鏟，正在攪動着鍋裏的粥。
空氣中浮動着粥的香氣，讓人食指大動。
咕嚕一聲——
姜彥轉過頭來，看到沈默穿着自己的衣服，過大的衣服顯得他更加瘦小。
“你快過來，馬上就好了。”姜彥翻動着鍋裏的粥，感覺有些單調，拿起一旁的白菜準備往裏放。
“我不吃白菜。”
姜彥又拿起竹筍……
“我不吃竹筍。”
姜彥轉頭朝他看去，小聲抱怨道：“你這麽挑食可不行。”
雖然這麽說，但還是放下竹筍，拿起俞淑蘭買來的裏脊肉，握着比他臉還要大的菜刀，咔咔切了幾塊丢進去，繼續攪了攪。
又煮了十多分鐘，沈默的肚子都快開始大合唱了，姜彥才終于關火，裝了滿滿一大碗瘦肉粥，推到他面前。
“吃吧，我放了很多你喜歡吃的肉。”
沈默拿起勺子翻了翻，裏面有幾個巴掌大小的瘦肉塊，刀法豪邁。
他猶豫了一秒，低頭迅速吃了起來，三下五除二喝完了粥，捧着肉塊啃。姜彥刮了刮鍋裏剩下的粥，湊了一碗自己喝了。
沈默把最後一塊肉吞下肚，擦了擦嘴角站起來。
“哎？你要去哪裏？”姜彥連忙追上來，在玄關處攔住了他。“我馬上就要睡覺了，我爸媽還沒回來，你留下來陪我可以嗎？”
沈默剛洗完澡，又吃了東西，渾身暖洋洋的，一想起昨天晚上睡在冷風中的感覺，頓時猶豫起來。
姜彥強硬地拉着他進了屋，軟聲道：“我一個人不敢睡，你陪陪我。”
他迅速抖了抖被子鑽進去，跟占了便宜似的。“平時我媽要是在，一定不讓我吃完飯就睡的，不過今天可以偷偷的，你快過來。”
沈默半推半就地上了床，似乎是因為周圍太暖和了，就連空氣都十分平靜，困意排山倒海一樣用來，瞬間将他淹沒。
他用最後的毅力撐着眼皮。
“我等你睡着，就走。”
“好。”姜彥點了點頭，幫他蓋上被子，下一秒就見沈默睡了過去。
俞淑蘭把小區外幾條街都找了一遍，還聯系了剛下班的姜大河，兩人找到深夜也沒有看到沈默，正準備報案的時候，門衛突然告訴他們，姜彥已經帶着沈默回去了。
兩人迅速趕回家，廚房裏一片狼藉，沈默的衣服也丢在浴室裏，小心推開姜彥卧室的門，就看到沈默穿着姜彥大一號的衣服躺在床上，正在熟睡。
姜彥睡在他身邊，似乎擔心他悄悄走了，睡着還拉着他的衣服，翻個身，露出一截軟糯的肚子。
俞淑蘭松了一口氣，重新關上門。
“還好是找到人了。”
姜大河下班之後都來不及回家，就跟着出去找人了，現在終于有空坐下，小聲抱怨起來。“沈默他父母怎麽搞的？通知他們了嗎？”
“我讓門衛去說了。”
俞淑蘭迅速走進廚房收拾了一遍，正準備做點吃的墊墊肚子，門突然被人敲響。
姜大河起身打開門，徐翠文神色慌張地走進來，着急道：“他們說找到沈默了？他在這裏嗎？”
“你小聲一點，他們在睡覺。”
徐翠文朝周圍看了看，看不到沈默，道：“沈默沒事吧？”
“暫時是沒事，但一個七歲的孩子在外面過了一夜，你們就沒有察覺？要是出了事怎麽辦？”
“我……我也擔心沈默，但是他爸一直不肯去。”徐翠文滿臉自責。“以前沈默也經常玩到半夜才回來，我以為昨天晚上也是一樣，早上老師來找我，才知道出事了。”
俞淑蘭和姜大河對視了一眼，竟然等到老師找來才知道，這父母是怎麽當的？之前她去沈默家送過東西，一進去就是煙味和酒味，家裏空空蕩蕩，也難怪沈默成那樣了。
俞淑蘭自從養了姜小胖之後，看誰家孩子都母愛爆棚，對沈默更是疼到了心坎裏，道：“沈默好不容易才睡着，要不今天晚上就讓他在這裏休息吧？”
徐翠文沒有多想便點了點頭，現在沈複元還在家裏鬧着呢，要是沈默回去，又睡不好覺。
“行，那就麻煩你們了。”
她坐了一會兒，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人才剛走，俞淑蘭就嘆了一口氣，要不是還有諸多考量，她都恨不得把孩子接過來養了。
姜大河一屁股坐下來，還沒坐穩，就被俞淑蘭踢了一腳。“快做飯去，我累一天了。”
他認命地站起身，“想吃點什麽？”
“随便弄點吧，都這麽晚了。”
她一邊說着，回頭，竟看到姜彥站在卧室門口，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出來，聽多久了。
“姜彥，你沒睡啊？”
“本來睡着，後來又醒了。”姜彥身上穿着小黃鴨的睡衣，襯得他整個人都白白嫩嫩的。
他一向睡得沉，每天早上俞淑蘭叫他起床都要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但今天似乎是擔心沈默突然走了，睡得很淺，俞淑蘭和姜大河進來的時候他就醒了，只不過一直沒有起來。
後來聽到沈默的媽媽也來了，才小心翼翼地起床。
“媽，沈默要回去了嗎？”
“今天不走，就住在這兒，以後就……”她皺了皺眉，把姜彥拉過來道：“沈默這孩子可憐，你以後可要多照顧他，經常帶他來吃個飯，別餓了肚子，在學校裏也不能欺負他。我們要是再不不幫襯幫襯，沈默還不知道過成什麽樣……”
姜彥重重點了點頭，保證道：“嗯，我不會讓別人欺負他的。”
“行了，快去睡覺吧，明天還要上課呢。”
姜彥回了卧室，沈默還在睡。
他暗暗下了什麽決心，小心地爬上床閉上眼睛，等了一會兒卻沒有睡着。他睜開眼睛，手在黑暗中摸索了一會兒，抓住沈默的衣角，這才終于睡去。
作者有話要說： 姜彥：過來過來，給你吃好吃的，快過來~
沈默：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太對？
十多年後，一只流浪狗跑到小區門口。
姜彥：過來過來，給你吃好吃的，快過來~
沈默：嗯……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