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姜無雙終于醒了,阿棗穩定了她的情況之後便叫人去通知岑央,自己則回了一趟屋子拿藥。

沒想她剛拿着調好的藥回來,就聽見了屋裏頭姜無雙有氣無力的低吼聲:“你……你這個……混蛋!混——唔唔唔!”

阿棗心下一驚,顧不得其他,忙推門跑了進去。

看着倒在床上糾纏在一起的兩人,阿棗一愣,而後臉蛋猛地一紅,下意識就捂着眼睛欲退出去,可下一刻她就想起了姜無雙這會兒的身體狀況。

顧不得其他,阿棗飛快地跑上前,一把将壓在姜無雙身上的岑央拽了起來:“師兄你簡直胡來!師姐還——”

話還未完,便看見了姜無雙被子上鮮紅的血跡。

猛地愣住,阿棗僵硬地轉頭看向岑央,卻見他正捂着鮮血直湧的腹部,目光晶亮地看着床上的姜無雙,笑得明豔而邪氣。

“你不理我是氣我沒有保護好你,讓你受傷了對不對?沒關系,現在我陪你疼,陪你傷,這樣,你有沒有舒服一些?有沒有開心一些?”

醒來聽了阿棗一番解釋後,一直默不作聲發着呆的姜無雙愣愣地看着他腹部的傷口,突然再也忍不住,一下子迸出淚來。

“你……你走,你出去!”幹啞的聲音帶着說不出的疲憊,她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氣,整個人軟倒在床上,抱着頭嘶啞地吼道,“我不想看見你……阿棗,讓他出去……讓他出去!”

岑央一下子僵住,而後眸底騰起黑霧。

“師兄你先出去上藥吧。”一旁的阿棗見狀,瞬間頭疼得不行,忙飛快地掏出一瓶傷藥丢給岑央,然後轉身去扶姜無雙,“師姐別激動,傷口會崩開的……呀!師兄,你幹什麽?!”

可話都沒說完,阿棗就被人拎着胳膊送出了門。

緊接着姜無雙的房門就被人從裏頭鎖上了。

“師兄!”阿棗忙撲上前去拍打着房門驚叫道,“你開門!你要做什麽!師兄!開門!”

“你是我的,這輩子都是我的女人。讓我滾?我滾了……誰陪你睡覺,誰陪你把孩子生回來呢?”岑央輕柔而陰冷的聲音在裏頭響了起來,“還是說……雙兒更想要讓那個蠢貨陪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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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最後,他的語氣驟然加重,更帶着一抹叫人膽戰心驚的冰冷殺意。

“孩子……?”姜無雙的聲音猛地一斷。

阿棗心下猛地一跳,心中一時連打死岑央的心都有了!說好了這事兒要瞞着師姐的!

果真下一刻裏頭就傳出了姜無雙發顫的聲音:“什,什麽孩子?……你說……什麽孩子?”

一室寂靜,只聽見急促的喘息聲。

“所以……所以我夢裏的那個孩子……是真的?他笑着說……娘親再見……是,是真的?”姜無雙的聲音不由自主地顫抖着,充滿了驚懼和慌亂。

“雙兒……你別怕,我,我會陪你把孩子生回來……他會回來的!”許是從未見過這樣的姜無雙,岑央顯然也有些慌了。

“不……不……你騙我……你騙我!不——!”嘶啞凄厲的哭聲猛然乍開,姜無雙整個人崩潰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并非嚎啕大哭,并非無聲落淚,她只是艱難而用力地喘着氣,用幹裂的喉嚨發出幾近窒息的破碎哭聲……

門外的阿棗一下子淚流滿面。

她沒有真正做過母親,不知道失去孩子到底是怎麽樣的一種痛苦,可光是想到平安,想到他如果哪一日也這樣離開,她心底就受不住似的疼。

師姐……師姐該是疼到極致了吧?

突然,腮邊的淚被人輕輕擦了去,然後她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見她淚水斷了線似的從腮邊滾落,宋靳心口緊縮,忙低頭吻了吻她的發,撫着她的後背安慰道:“對師姐來說,這樣發洩出來其實是好事……別哭了,我會心疼的。”

阿棗的淚卻怎麽都停不下來。

“師姐……自小就是孤兒,雖然她看起來冷冷淡淡,對什麽都不在乎的樣子,但,但我知道,其實她很想要一個屬于自己的家……”

她突然開了口,宋靳一愣,而後便輕輕拍着她的後背,靜靜地聽着。

“她……很喜歡孩子的,雖然面上總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你瞧平安那些玩具,其實……其實都是她準備的。她每次都騙我說那些是師兄吩咐的,可師兄素來不喜歡小孩子,哪裏,哪裏能想到這些呢?還有……她自己都不知道,每次看到平安或是其他孩子,她的目光都會變得溫柔……”說到這裏,阿棗再也忍不住,埋首在宋靳的懷裏大哭出聲,“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她……”

上輩子已經讓她遭受了一次這樣的痛苦,為什麽這輩子還要她再受一次?

是不是因為她?

一定是因為她的重生吧?

一想到這個,阿棗就覺得整個人都要炸開了。

“是我……都是我……”

見懷中的姑娘情緒似乎又開始有些不對勁,宋靳心下一緊,顧不得其他,忙将她攔腰抱起,飛快地往自己的房間跑去……

岑央怔怔地看着床上的姜無雙,想着方才阿棗在門外說的那些話,一下子竟覺得心口疼得不行。

可他不懂自己為什麽會這樣,明明,該疼的不是受了傷的腹部嗎?

看着床上臉色慘白,雙眼空洞,像是一下子失去了生命力的姜無雙,那疼痛越發強烈,竟有種要将人撕成兩半的可怕壓迫感。

岑央下意識地往前靠了靠,修長的大手輕輕撫上了姜無雙滿是脆弱的臉:“雙兒……我心口疼。”

姜無雙沒有理他,只呆呆地流着淚,像是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雙兒……我傷的明明是腹部,可我心口卻疼得快裂開了……”岑央有些茫然地擰着眉,唇邊森冷詭異的笑容不在,看着竟多了幾分無辜可憐,“雙兒……我是不是要死了?或許……我死了你就會開心了……不,不行!你是我的!哪怕閻王爺也別想把你從我身邊搶走!”

說到最後,他臉上的神色又變得森冷猙獰。

不知道為什麽,他最後那句話竟突然飄進了姜無雙的耳朵。

心頭微微一震,半晌,她才僵硬地看向他,悲涼的目光裏浮現一抹茫然:“為……什麽?”

見姜無雙終于肯和他說話了,岑央眼睛一亮,忙道:“什麽為什麽?”

“那晚……為什麽要對我做那樣的事情?為什麽……現在又對我說這樣的話?”姜無雙無比艱澀地問道,“你喜歡的……明明是,是阿棗,為什麽卻要……這樣對我?為什麽?”

為什麽不喜歡她卻強迫地要了她?為什麽不喜歡她卻又要一再占有她?為什麽不喜歡她卻一再警告她不許離開他?

為什麽?

“喜歡阿棗?”岑央愣了一下,随即便不屑地冷笑道,“不過是那個蠢貨自以為的感覺罷了,我怎麽可能會有那種幼稚愚蠢的感情。”

姜無雙微微顫了一下,半晌才重重地喘着氣道:“那……我呢?為什麽要對我那樣?”

如果不喜歡,為什麽要那樣做?為什麽要讓她一再歡喜又一再絕望?

岑央卻皺起了妖魅的劍眉:“什麽為什麽?沒有為什麽!我想要這麽做,自然就這麽做了。”

他說的理所當然,沒有半點猶豫,姜無雙心下忽然重重一緊,失控的理智一下子回籠。

猛地想起方才自己剛醒來的時候,阿棗對她說的那番話,她的心突然無法自控地抖動起來。

他原來……竟是生了那樣的病嗎?

微微握緊雙拳,她的眼底重新亮起了一絲微弱的光芒:“那麽,你為什麽想?”

岑央卻答不出來了。

“沒有……為什麽。”半晌,他只擠出了這麽一句話,随即就有些煩躁地擰眉道,“總之你乖乖呆在我身邊就是了!你,你忘了嗎?八歲那年你背我從那裏出來的時候,說過會一輩子陪着我的,你不許食言!如果你食言……”

說到這,他的語氣一下子變得陰冷,臉色也扭曲得厲害,“我就把你抓回來,打折你的腿,叫你再也跑不了!”

姜無雙靜靜地看着他,沒有再說話,只是胸膛裏那顆方才死去的心,卻像是突然顫巍巍地活了過來。

八歲那年,她将他從那個黑暗森冷的密室中背出來,渾身是傷的他死死抱着她的脖子,貼着她的耳朵問她:“你會一輩子陪着我嗎?”

她不耐煩回答,他卻一直問。

被他煩得要死,她終于忍不住趁着在前頭開路的師傅不注意,不耐地偷掐了他一下,示意他安靜點。

他卻只是顫抖着抽了口氣,然後伸手捏住她的耳朵繼續問:“你會陪着我的吧?不會像那個女人一樣丢下我對不對?”

她暴躁又無奈,最後到底是轉頭對他翻了個白眼:“陪陪陪,陪你一輩子,行了吧?老實點趴好!不知道自己大個啊,小心我背不動了甩你下去!”

然後他就笑了。

滿是血污的臉上綻出血色的花,漂亮得像天上的晚霞。

那時她是怎麽想的?

沒見過受了這麽多折磨還能笑得出來的人,這小美人是不是被弄傻了?——在他出事以前,他倆是見面就掐的死對頭,她叫他“小美人”,他叫她“臭小子”。

可那日以後,她就再也沒見過這樣會追着她問“會不會陪他一輩子”的他了,因為半個月後從昏迷中醒來的小美人,開始和小師妹阿棗一起玩上了。

可原來,那個會捏着她的耳朵,倔強地說“你陪我一輩子吧”的岑央,從來沒有消失過……

他一直在某個幽深的角落裏看着她。

一看就是十幾年。

姜無雙心底一時百味雜陳,竟再也受不住那激烈翻湧的情緒,再次昏了過去。

“雙兒——!”岑央大驚,忙起身就欲去找阿棗,可哪想剛起身,眼前便閃過了一片猩紅之色……

看着懷中的姑娘越哭神色越不對勁,宋靳心下微凜,忙拍了拍她的臉:“阿棗?!”

阿棗這才一下子從前世的噩夢中掙脫出來。

“不許再哭了,哭壞我娘子的眼睛,我可饒不了你的,嗯?”見她似乎已經回了神,宋靳微微松了口氣,擡手擦去了她腮邊的淚。

“阿靳……你相信前世今生嗎?”看着他盛有春風的雙眸,阿棗突然啞着嗓子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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