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馬車裏,阿棗正在哄平安。
方才看到燕承的一瞬間,她下意識抱得太緊,不小心把他弄痛了,小家夥這會兒正癟着小嘴生氣呢。
“好了好了,娘親錯了,給平安呼呼好不好?”
小家夥忙把小胖手伸過去,可包子臉卻還是鼓鼓的,只扭到一旁不看她。
阿棗看得好笑,方才瞥見燕承時緊張警惕的情緒不由微微緩了下來。剛想說什麽,卻見一旁的宋靳對小家夥伸出了手:“平安來爹爹這兒?”
小家夥頓時眼睛一亮,扭着小身子就要撲過去。
阿棗回神,忙一把按住了他,擡頭不贊同地看着宋靳:“不行,你傷還沒好呢,他頑皮,萬一……”
宋靳還沒說話,平安已經鬧開了:“爹抱!要爹……娘壞!爹!爹!”
他已經很多天沒有給爹爹抱抱啦!
阿棗頓時眼睛瞪得圓圓地看着小家夥,鼓着腮幫子說不出話來。這小沒良心的居然說她壞!
見此,宋靳心底不由生出些笑意,還是伸手将扭着小身子亂動的小家夥抱了過去:“讓我來吧,小心點就是了。爹爹痛痛,平安會乖乖不亂動的對不對?”
“對!”剛想蹬着腿撒歡的小家夥一聽這話,忙乖乖停下不動了,只伸手圈住宋靳的脖子,萌萌地往他臉上吹了吹氣,安撫道,“爹不疼,呼呼!”
見阿棗越來越心塞,宋靳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忙揉了揉她的腦袋安撫道:“娘子不醋,為夫疼你。”
阿棗一把拍開他的手,一時也沒空去想燕承什麽的了,只滿腹心酸地背過了身子:“你們爺倆自己玩去,不許再和我說話!”
居然抛棄她!白疼這小壞蛋了!
自聽到陳氏去世之後一直堵在胸口的那口郁氣突然就消失了,宋靳無聲地笑了下,然後低頭看着懷裏的平安,嚴肅道:“平安,你娘不要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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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一聽這話就着急了,他知道什麽叫“不要”。
“娘親!親親呀!平安乖極了!”
小家夥着急的聲音讓阿棗一下子彎起了唇角。
忙對身前欲開口說話的阿小做了個“噓”的動作,阿棗繼續背着身子,沒有動。
見阿棗遲遲未像以前一樣轉過來,平安終于忍不住慌了,掙紮着就要朝阿棗撲去。
“嘶——”
低低的呼痛聲讓阿棗裝不下去了,忙轉過了身:“叫你別抱你不聽!是不是又——”
話未完,便對上了一大一小兩張無辜的臉。
阿棗一時又好氣又好笑,最後抿了抿唇,到底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娘親呀!平安喜歡娘親!”見娘親笑了,小家夥忙拍着小胖手萌萌地叫道。
“嗯,爹爹也喜歡平安的娘親。”伸手勾住她的腰,将她拉進懷裏,宋靳也低頭輕笑了下。
阿棗臉色微紅,還沒說話,便見一旁的阿小也憨憨地摸着腦袋笑了:“我也喜歡阿姐,最喜歡阿姐啦!”
和宋靳對視了一眼,阿棗再也忍不住埋在他懷裏無聲地笑了起來。只是笑着笑着,她又想到了燕承。
方才不知道有沒有被他看到,若是有……
他怕是很快會找到這裏來。
雖然以他僞君子的做派暫時不會對她和平安強來,但此時和他對上,到底為時過早,她還是得做好萬全的準備先……
“在想什麽?”
宋靳的話讓阿棗一下子回了神。
“剛剛那個人……”阿棗沒有猶豫就開了口,但思及外頭的趙忠和一旁的阿小,又是猛地一頓。
平安的真實身份關系重大,這世上除了她和師兄師姐,再無第四個人知道——就連春令夏陽也只知平安是她收養的孩子,并不知真相。
趙忠雖是師兄的人,但到底為人如何她尚且不知,她不能冒險。還有阿小,這孩子雖絕不會有背叛她之心,但若是叫她知道這等秘密,只怕會害了她。
“那人怎麽了?”宋靳眸子微閃,“你認識?”
“從前有過些過節……”阿棗點頭,擡頭定定地看着他,“晚點我再與你細說。”
見她眼底只有肅然凝重,不再有半絲猶豫遲疑,宋靳心頭一松,輕笑着“嗯”了一聲。
他所求不多——她在,她開心,她願意說,足矣。
正說到這,馬車再次停了下來,趙忠的聲音在外頭響起:“公子,姑娘,請下車吧。”
卻是宋家已經到了。
雖然因燕承的出現有些沉重不安,但阿棗很快就沒心思去思考這些事了,因為剛走進院子,她就被從陳氏屋子裏撲出來的小陳氏給拽住了。
“是你!是你這個掃把星!你亂開藥害死了我姑母,你這個黑心肝的賤人——”小陳氏雙眼紅腫,臉色慘白,拽着阿棗的袖子就開始凄厲地哭罵,“你還我姑母命來,你還她命來——!”
哭到激動處,竟還試圖伸手去捶打阿棗。
阿棗眉頭一凝,猛地退了一步躲開,剛欲說什麽,便被一旁的宋靳一個側身護在了懷裏。
“夠了!”
含着怒意的冰冷嗓音乍然響起,駭得小陳氏整個人一僵,下意識停止了哭嚎,擡頭朝宋靳看去。
“靳兒,阿棗,你們,你們回來了!”這時,林氏也從屋子裏跑了出來。一見到兒子兒媳婦,林氏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主心骨似的趕緊跑了過來。
“娘……”阿棗伸手扶住她,見她雙眼紅紅的,臉上滿是悲愁之色,不由心中一嘆。
林氏是真是天真善良的人,哪怕陳氏往日對她非打即罵,她記得的竟也只有她的好。
剛欲說什麽,便見身旁的宋靳将懷裏的平安遞給了一旁的阿小:“阿小先帶平安回屋,姐夫和你阿姐有事情要做。”
阿小忙點頭,伸手接過了平安。
小家夥像是知道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竟也沒有哭鬧,只有些不情願地癟了癟嘴巴。待阿小從袖子裏掏出一塊米糕給他,這才笑了起來,拍着小胖爪被阿小抱走了。
宋靳這才緩緩掃了在場所有人一眼:“謀害人命可是要殺頭的大罪,別說這害的還是自家長輩,更是天理難容。若是誰有證據證明奶的去世與阿棗有關,我這就親自押着她告官去。可若是沒有證據……”
掃了臉色瞬間煞白的小陳氏一眼,宋靳的目光陡然變得森然冷厲,“污蔑诽謗,也是要吃板子蹲牢房的!誰若是再敢瞎說……”
話還未完,便聽得小陳氏尖叫道:“靳兒靳兒,這話可不是我說的!是二嫂!都是她說的!”
晚一步出來的趙氏一聽這話臉就黑了,瞪着小陳氏就怒道:“你有什麽證據證明這是我說的!陳鳳我告訴你,你再給老娘瞎說八道我饒不了你!”
“我呸!我怕你不成!趙翠梅,你敢對老天爺發誓說你沒說過這話嗎!是誰方才說的‘哎喲娘這些天吃的都是阿棗配的藥,該不會是那藥出什麽問題了吧’!要不是你這麽說,我,我能說出剛才這些話嗎?大嫂方才也在屋裏,她也聽到了!大嫂是不是?你來說句公道話……”
小陳氏說着就要過來拉扯林氏,阿棗忙拉着林氏退了一步。
林氏擦了擦紅紅的雙眼,有些疲憊地看着這一幕,也沒說話,只輕輕點了點頭。
“我!我那只是太過着急了就随口一說,哪裏能當真,分明是你自己心裏也這麽想的,所以……”見宋靳冷冷的目光看向了自己,趙氏心下一寒,忙低下頭讷讷道。
“你放屁!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你才是故意的呢……”
兩人就這麽打上嘴仗了。
三個妞都不在,也不知是做什麽去了,只剩下最後從陳氏屋裏出來的宋老二拄着拐杖,一聲不吭地往自己的房間慢慢走去。
他像是完全沒有看到院子裏的人,臉上是一如往常的嘲諷和麻木,并不見半點悲傷。
許是早都習慣了宋老二這幅德行,大家也都當做沒有看到他,只阿棗微微擰了擰眉,心頭說不出的怪異。
但到底這會兒不是探究這個的時候,阿棗很快回了神,見宋靳沉沉的臉上結滿了寒冰,心中便是一軟。
謀害長輩可是大逆不道的大罪,趙氏的話若是被傳出去,大家就是找不到證據懲戒她,以後身有嫌疑的她日子也定然不會好過。尤其是宋靳,若他狠心一點,就是直接把她休了也是有可能的。
趙氏分明是要借着此事毀了自己……就因為她沒有借錢給她?
阿棗不是不生氣的,可看着靜靜立在自己身前,替她擋去了所有惡意,比她還要生氣的宋靳,她卻只聽到了自己隆隆震耳的心跳聲。
最終,她伸手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我是大夫,哪兒那麽容易被人扣上這害人的罪名呢?我們先進去看看奶奶吧,我有辦法知道她是因為什麽而去世的。”
衆人皆是一愣,正在掐架的小陳氏和趙氏也瞬間停了下來。
餘光将衆人的反應盡收眼底,宋靳垂眸蓋住眼底的冷冽,這才對阿棗點了點頭,轉身大步朝陳氏的屋子走去。
“娘,我們也進去吧。”
林氏回神,忙點了點頭。
“到底是怎麽回事呢娘?我和阿靳走之前,奶不是還好好的嗎?這幾日我們不在家,家裏是不是發生什麽事情又刺激到奶奶了?”一邊走,阿棗一邊向林氏了解情況。
林氏一愣:“家裏這幾日都挺好的,沒發生什麽事兒……”
沒有?
阿棗微微擰眉:“那奶奶這幾天有沒有按時喝藥?她有沒有說自己哪裏不舒服,或者是其他什麽不對勁?”
林氏想了想,才嘆氣道:“你說過那藥不能斷,一定要每日按時喝,咱們哪兒敢疏忽呢?你奶每日都喝的。至于身子不舒服什麽的也沒有,你也知道你奶那性子,若是真有個不舒坦的,早就……”
說到這,林氏頓了一下,而後才紅着眼道,“也不知怎麽的,今兒這人就一下子沒了……”
這不可能,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
阿棗暗忖,又道:“那昨晚呢?昨晚奶奶有什麽異常嗎?”
“給你奶喂藥喂飯的事兒一直都是你三嬸在做,我和你二嬸也問過她,她說昨天還也是好好的,就是瞧着精神有些不擠,睡得早了些,并沒有其他不對勁……”林氏哽咽着答道。
“睡得早了些……”腦中飛快地閃過什麽東西,阿棗眉頭皺的更緊了,“那早上呢?下午才有人來我們報信,那說明早上奶還是好好的吧?”
林氏擦着眼角道:“早上你三嬸給她送早飯的時候,她含含糊糊地說了句先放着就繼續睡了,許是瞧着她只是有些困,你三嬸便也沒當回事兒,哪想中午做完活兒回來,就發現……就發現人已經沒氣兒了……”
阿棗眉頭微跳,心中大致有了個猜測,又見林氏面色也十分不好,便忙轉移話題道:“怎麽沒瞧見三個妞呢?”
“三妞和二妞在廚房幹活呢,大妞……”
“大妞怎麽了?”見林氏神色猶豫,阿棗心下微凜,腳步一頓,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