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姑娘慎言。如今我已娶妻,早已不再是原來那個少不更之人。再者,姑娘還未出閣,還是多為自己的名聲考慮一下才好。”宋靳冷冽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了出來。

鄭婉容僵住,臉上飛快地閃過一抹詫異,而後便像是大受打擊似的,整個人往後倒退了一步,紅着眼圈喃喃道:“我知宋郎是記恨我父母的阻攔與奚落……我,我不怪你……”

阿棗眯眼,她記得宋靳和她說過,原主對鄭婉容是一廂情願,鄭婉容從未回應過他,最多就是溫和地與他說過幾句話而已。怎麽這會兒她卻一副早已和原主生死相許,原主卻負了她一片真心的模樣?

宋靳沒有再回應鄭婉容,只冷冷地眯起了眼睛。

如果這會兒是原主在這裏,怕真的會因為她這番話而失态做出什麽糊塗事來,傷了妻子的心。

所以,她的目的是離間他和阿棗的夫妻感情?

可,為什麽?

她對原主根本無意。

“外頭有艘畫舫停靠在我們船邊了,應當是來接鄭姑娘的吧?”姜無雙的話讓宋靳一下子回了神。

随即鄭婉容傷心低落的聲音便從屏風外傳了進來:“是的,我……”

只是她話還未完……

“宋兄!”

下意識擡頭一看,宋靳便看見了窗外那艘巨大的畫舫上,蔣游幾人正靠着欄杆沖他揮手。

“蔣兄,許兄,文兄。”眸子微動,宋靳站起身走到窗邊,含笑與他們打了聲招呼。

“原來都是熟人?”一個溫潤的聲音突然在蔣游身邊響起,宋靳擡頭一看,随即心中猛地一頓。

竟是燕承。

“又見面了,宋公子。那日實在不好意思,下人無狀,我回家後已罰過他了。”

“小事已過,不必再提。”他顯然是認出了自己,宋靳便也點了點頭,然後看向蔣游道,“不知這位公子如何稱呼?”

“原來你們已經認識了?那可真是緣分吶!這位就是哥哥先前想介紹給你認識的貴人呀,宋兄叫他成公子便是。”蔣游哈哈一笑,又對燕承道,“宋兄是我在書院的同窗好友,我先前與兄長說過的機智多謀之人,便是他了。”

燕承便沖宋靳拱手一笑:“久仰大名。”

宋靳淺笑着回了一禮:“哪裏。”

“相遇即是有緣,我這畫舫上人多,宋兄不若也一起來玩吧?上元賞燈,人多許會更熱鬧些。再者,宋兄親友又救了鄭姑娘,于情于理我們都該好生相謝一番才是,否則鄭姑娘若在這宴會上出了岔子,我這宴會主人怕是沒法和她父母交代了。”燕承忽然溫聲邀請道。

宋靳微微眯眼,沒有馬上回答。

可蔣游等人卻開始起哄:“就是就是,宋兄叫上你的朋友一起來吧!如果弟妹也在,帶着她一道便是,反正今日咱們這兒女眷也很多,沒什麽不方便的……”

話已至此,宋靳不好再拒,便只得笑道:“即如是,勞煩衆位稍等,我和內子及兄姐收拾一下便來。”

燕承等人自然稱好。

而屏風外頭,阿棗和姜無雙也被人邀請了一起去參宴。

提出邀請的是林繪雅。作為燕承的未婚妻,鄭婉容出了事,她自然要親自前來看看情況。

見鄭婉容有驚無險沒什麽大礙,又見阿棗和姜無雙二人皆容貌出衆,談吐不凡,林繪雅松了口氣之餘,便不由生出了些好感,順着外頭燕承的話也提出了邀請。

阿棗對林繪雅感覺不壞,這姑娘出身名門,品貌皆上佳,待人又素來溫和有禮,實在很難叫人讨厭。即便立場不同,阿棗對她也只有可惜——可惜她這一生要毀在燕承這個僞君子手裏。

因此對于她盛情邀請,阿棗有些不忍心拒絕,怕會落了她的面子,讓她下不來臺。

再者,一旁的鄭婉容也一直以“報恩”為名,十分誠懇地附和着林繪雅……

聽着屏風外頭燕承的聲音,再一看眼前滿臉無辜的鄭婉容,阿棗和姜無雙對視了一眼,到底也是笑着答應了。

既知來者何人,有何目的,便也沒什麽好怕的了。

橫豎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鄭婉容已經換下了濕衣裳,此刻妝容整齊,宋靳和岑央便也就不用再回避了,二人遂從屏風後緩步而出。

鄭婉容的眼睛一下子落在了宋靳身上。

明明人還是那個人,臉還是那張臉,可眼前這個宋靳分明和她記憶中的那個宋靳有些不一樣?!

想着曾經那個一見到自己就滿眼愛慕,強作風流的輕浮之人,鄭婉容不着痕跡地擰了擰眉,強忍着傷心似的轉開了視線,不再去想別的。

不過是個浪蕩自大的無用書生,他變成什麽樣與她沒關系,她只要完成自己的任務便好了。

名為“鵲橋仙”的大畫舫上,一場盛大的上元花燈宴正在舉行。

雖說這樣的場合不用太過講究男女大防,但在場的皆是富貴人家的少爺小姐,平日裏都矜持慣了,因此男客女客們還是有意識地分成了兩撥,分別占了一半的地方。

宋靳和岑央一上船就被蔣游等人拉走了,阿棗和姜無雙又被林繪雅和鄭婉容拉着說話,因此四人便兩兩分開了。

女眷這邊大家正在玩猜燈謎游戲,阿棗和姜無雙沒甚興趣,便只靜坐在一旁小聲地說着話。林繪雅倒是有心帶她們加入,但見兩人似乎不大熱衷的樣子,便很善解人意地給她們留下了自我空間,轉身去招呼旁的客人了。

鄭婉容也被自己的朋友拉了去,她方才不小心落了水,衆人都吓壞了,見她平安回來,與她交好的姑娘們自然忙不疊地前來關心問候。

阿棗狀似不經意地看了看四周,心中暗暗警惕,然又有些不解。周圍這麽多人,燕承就是想對她出手也不容易啊。

他究竟……想做什麽呢?

正這麽想着,鄭婉容一臉不好意思地回來了。

“抱歉,方才被她們拉去說話了。”

“不要緊。”

阿棗剛說完,鄭婉容突然被身後偶然路過之人擠了一下,一個站不穩竟直直地往一旁的姜無雙身上倒去。

“小心。”下意識地擡手扶了她一把,姜無雙淡淡道。

鄭婉容慌忙站好,而後撫了撫胸口,有點不好意思道:“多謝。”

“無需客氣。”姜無雙不以為意地點了點頭。

“那個……”鄭婉容突然有些羞愧,也有些尴尬地看向阿棗,“先前我說的那些話,還請夫人千萬莫放在心上,過去如何都已經不重要了,宋……宋公子既已娶妻,我也只願他能與夫人琴瑟和鳴,白首偕老。”

說到最後,她一臉悵然,但還是擠出了笑容。

阿棗眸子微動,點了點頭:“多謝你,鄭姑娘。”

鄭婉容勉強地笑了一下,然後抿了抿唇道:“那……那我先失陪一會兒,二位自便。”

阿棗點頭,還未說話,便見身旁的姜無雙突然站了起來。

“師姐?”阿棗一愣,“你怎麽了?”

“許是吃壞了東西,肚子突然有些不舒服。”姜無雙皺眉,“鄭姑娘,請問這船上可有方便之所?”

鄭婉容一愣,忙道:“有的,我帶你去吧。”

阿棗眸子微眯,起身道:“我也去。”

姜無雙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好,兩位随我來吧。”

兩人便跟着鄭婉容下了底層的船艙,因來往衆人不少,兩人雖心中警惕,卻也沒有太過猶豫,哪想剛往前走了幾步,阿棗便覺得一陣不對勁。

船艙裏隐約飄出了一種奇怪的味道,而這味道……

她雖一時分辨不出來是什麽,但直覺不好。

“師姐!走!”阿棗下意識拉着姜無雙就要走,哪想還未等姜無雙反應,兩人已經齊齊軟倒在地,眼前一片暈眩。

徹底失去意識前,阿棗看到了鄭婉容滿意的笑臉以及周圍那些人開心的神情。

這裏頭來來往往的客人竟都是他們的人假扮的!

阿棗醒來的時候,姜無雙還在昏迷中。

“師姐?師姐!”雙手被綁住,阿棗只能用腳去踢姜無雙的腳。

可喊了許久,姜無雙還是一動未動。

心頭忍不住抖了起來,阿棗咬着唇,飛快地背過身子,艱難地用被綁住的手替姜無雙把了一下脈,确定她只是迷藥藥性未散,這才猛地松了口氣,軟倒在一旁。

想到先前那連她都一時未察覺的迷藥,阿棗心中猛地一沉。

為了對付她,燕承還真是費了大力氣——那樣的上等迷藥,得來可不容易。

想來,師姐之前會突然肚子不舒服也是他搞的鬼吧——直接對她下手,她必有警覺,不那麽容易中招,可換做姜無雙就不一樣了,姜無雙不會醫術,好得手,且她有事,自己一定不會不管……

不得不承認,燕承确實是了解她。

阿棗緊緊擰着眉頭,心中又沉了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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