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八十七

舒望蘇蹙眉,“我再問你一句,你幫不幫我除掉舒郁?你若是幫我們就一起救龍霸天,若是不幫……”他退到水井邊,将冊子懸在水井之上,道:“那我就毀了冊子,等舒郁追來,我和她一塊死。”

夜重明盯着他手裏的冊子,冷聲道:“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騙我?這世上還有記錄純陽重生的冊子?誰會記錄這些東西?你随便拿個白皮書诓我我就信?”

舒望蘇道:“舒郁。”

“誰?”夜重明蹙眉。

“舒郁。”舒望蘇将冊子打開,翻到純陽白骨生肉的一頁亮給他看,“舒郁在百年前就打算着重生夜真,将一些方法和注意事項全部記錄在冊子裏,想是為了等自己重生醒來後複活夜真,被我偶爾得到了,我是依着冊子裏記錄的法子令她重生至今,若非你橫生枝節,她如今該好好的長着。”

夜重明盯着那冊子上的記錄半天,起身道:“好,我答應你。”又道:“反正有沒有你我都是要除掉舒郁那個王八蛋的,等除了他,阿真長好,再慢慢收拾你。”一伸手,“冊子拿來。”

舒望蘇也十分爽快,擡手将冊子丢給他,反正夜重明若是真動手硬強他也抵抗不過,不如直接放在他那裏,也免得被旁人搶走。

為了龍霸天,他們如今還不算是敵人。

夜重明接過冊子,飛快的翻起來,停在某一夜看了半天,“這裏有這裏有……”

舒望蘇忙過去,低頭看了一眼,果然那一頁寫着重生後可能遇到的狀況,最嚴重的一項是——排異,排己。

身體不适應魂魄,魂魄不适應身體都會發生,會渾身發熱,之後會開始脫皮脫水,直至身體徹底耗空,虛脫而亡。

夜重明的手指快速翻過這一頁找解決的辦法,“醫治的辦法是……海魂珠研磨成米分,分三次服用……海魂珠……”夜重明擡頭看舒望蘇,“是鲛皇口中含的那顆?”

舒望蘇點了點頭道:“南海之盡,鲛皇口涎海魂,定四海。”

夜重明啪的将冊子合上,“去南海,這裏離海口不遠,直接從海口乘船,直接去南海。”

舒望蘇想了想道:“海魂珠怕是不易得,但憑你我之力就算到了南海也無計可施。”

夜重明略一思索,“我派溫玉回昭南調兵前去南海接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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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等舒望蘇講什麽,溫玉已從院門外匆匆忙忙的跑進來,一路道:“舒郁來了,已找到村口了,我們快些離開。”

“這麽快?”夜重明一驚,忙将冊子揣回懷裏,看了一眼舒望蘇,“你那些兵可真是不堪一擊。”

有蜃獸在,多少兵馬都不堪一擊。

舒望蘇不想與他廢話,推開他便要推門進去,卻先聽屋子裏老婆婆傳出一聲尖叫,他心裏一驚猛的撞開門便沖了進去,“怎麽了?”

視線落在屋內的一瞬間心驟然抽緊——屋子裏正對大路的窗戶破開,冷風灌進穿堂而過,老婆婆哆哆嗦嗦的站在床邊,龍霸天不見了。

“阿真呢!”夜重明沖進來也吓了一跳,快步過去抓起哆嗦的老婆婆問:“那個女人呢!”

老婆婆吓的險些癱坐在地上,直着大開的窗戶顫巍巍道:“突……突然醒了,就跳……跳出去了……”

舒望蘇的心就是一空,轉身就往門外跑,心在胸腔裏緊縮着幾乎要跳出來,這感覺太糟糕了……

太糟糕了,和當時夜重明在外喊她,她丢了魂一樣不管不顧的要離開一樣。這一次,她是因為舒郁吧?

她沒有記憶,甚至不會思考,但她再次因為別的人不顧一切的走了,像是她的本能反應一樣,而這種反應從來,不會是給他的。

從來不會。

他渾身發冷汗,埋頭追出院子,追上街道,在那又冷又暗的夜色裏果然看到了龍霸天。

她赤腳散發的站在不遠處的街道盡頭,對面是坐在馬上呆若木雞的舒郁,和他身後的人馬。

他們就這樣猝不及防的見了面,她以夜真的姿态,第一次與重生後的舒郁見面。

這局面是失控的,是讓舒望蘇難以掌控,最害怕的。他千方百計就是為了避免如今的龍霸天和夜重明,舒郁見面。

但他們一個個,失控的跳出來,見到了如今的她。

舒望蘇喘的厲害,緊緊的盯着他們,他不知道舒郁現在是什麽樣的心情,只看着兩人像是石化一般的僵在那昏暗的街頭,他看不清舒郁的表情,只聽到這夜裏的風聲,和愣了許久後舒郁又輕又顫的聲音。

“阿真……”隔了百年後的真正重逢,他從馬上倉皇落地,抓住缰繩的手指也在發顫,他不敢确定,他又叫一聲,“阿真……”

舒望蘇就站在龍霸天身後的幾步外,冷風吹的他渾身發冷,他看着他們重逢沒有上前,他是個局外人,從頭到尾都是。

她的愛恨冤仇,前世今生都是與舒郁糾纏不清,沒有他的份。

“阿真!”夜重明追過來,要沖過去,舒郁身後的人馬便踏着滿地灰塵圍堵上來,将他們隔開。

那馬蹄踏踏之中舒郁便疾步上前,一把抱住了龍霸天。

“放開阿真!”夜重明怒不可遏,铮然拔劍要沖殺過去,身形還未動便聽一聲刀吟,他一擡頭就見那人馬之後,龍霸天不知何時手裏多了一把刀,提刀站在那裏,刀尖上淌着血,滴在她赤着的腳上。

舒郁就在她幾步之外,捂着胸口看着她,指縫裏一手的鮮血,“阿真你……”

那話尚未講完,龍霸天忽然提刀而起,猛地逼近當頭一刀斬下。

舒郁只來得及在倉皇中擡手一接,生生的用手掌抓住那刀刃,白刃入皮肉,他踉跄着跪倒在地,卸掉一部分力道,那刀刃便停在了他的皮肉裏,他一擡頭那掌心裏的血就落在臉上,他在昏昏的光線下看清龍霸天的臉。

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隔了百年,如今面無表情的在眼前,那雙暗金的眼睛毫無波瀾,像是随意看着路邊的一棵樹,一堆黃土。

他想張口說什麽,那刀已從他掌心裏生生抽走,陡然一刀再次斬下,天靈蓋之上,又狠又快,毫不遲疑。

他愣怔在那刀下,看着那刀斬下,就在要斬近皮肉裏時有人猛地拽了他一把,一腳踢在龍霸天的手腕上。

“你想死嗎!”蜃獸拽着他疾步退開。

他只看着龍霸天,她手腕像是傷到了,刀從手中脫落,站在那裏暗金的眼睛盯着他,身子忽然晃了晃,“阿真!”他想上前。

舒望蘇卻已快步上前,伸手抱住了她。

她倒在舒望蘇懷裏,慢慢閉上了暗金的眼睛,一歪頭昏了過去。

夜重明和溫玉揮開圍堵的人馬,翻身各跳上沒有人的馬,伸手一把拽起舒望蘇,“走!”将他和龍霸天拽上馬便絕塵而去。

舒郁猶自愣怔,胸口在流血,手掌在流血,忽然崩潰一般的跌坐在地上。

蜃獸扶着他蹙眉道:“我看她已徹底恢複了從前的身體和記憶,那三刀可是毫不留情,刀刀斃命,你到底還要不要追?”

舒郁低頭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掌,啞然道:“追,死在她手上也要追……我為這一日的重逢費盡心機,費盡心機……”

怎麽能讓她跟別人走。

他重生就是為了和她重逢,就是為了重逢。

“追!”他一把抓住蜃獸,“就算死我也要和她一起死!”

他的手滿是鮮血,眼睛充血赤紅,“瘋子……”蜃獸撥開他的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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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裏風起暗雲湧動。

龍霸天在他懷裏又開始發燒,渾身出虛汗,舒望蘇抱緊她,催馬加鞭。幾人一口氣跑到海口。

天際隐隐泛白,海口出海的船只不多,溫玉辦事利落,很快找到一艘願意遠行南海的客船,将整艘船包了下來。

舒望蘇抱着龍霸天上船,夜重明在船艙外吩咐溫玉回昭南調兵去南海接應他們。

溫玉看了一眼船艙裏的舒望蘇,小聲道:“如今我們與大巽的關系緊張,若是冒然動用兵力,大巽趁機來犯……怕是不妥。”

夜重明道:“顧不了那麽多了,昭南本就是我給阿真預備的,有問題再說,現在救阿真要緊。”

溫玉一腔的腹诽也知勸不了他,便道:“那義父單獨與舒望蘇在一起……”

“怕什麽。”夜重明看了舒望蘇一眼道:“他手無縛雞之力,該是他怕我。”

“可是……他詭計多端。”溫玉忍下不尊重的言語,提醒道:“義父為人耿直,實在是不易與他單獨待在一起。”

夜重明卻道:“此去南海不過四天四夜,加快速度,不會有什麽事,你速速趕來便是了。”

溫玉便不好再言,囑咐了一些事情,匆匆下船。

天未破亮,船便起航,朝着南邊順風疾行。

等舒郁一路追來時,船已駛遠,他當即棄馬登船,要追出去。

蜃獸攔下他道:“南海是鲛人和海賊的地盤,此去太兇險了。”

舒郁抓着他道:“你不是聖獸嗎?區區鲛人和海賊你都對付不了?”

蜃獸盯着他的手指嘆息道:“若只是鲛人和海賊到還好說,但那裏偏偏有個海妖九匪,你知道我當初是被誰抓上岸,販賣給巫鹹國的嗎?”

舒郁蹙了蹙眉,“那個海妖九匪?”

蜃獸點了點頭,撥開他的手指,“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想再見到他。”又補道:“對了,他和你的阿真一樣。”

“一樣?”

“對,一樣。”蜃獸聳了聳肩,“一樣是逆天的頂級純陽體質,已重生了不知道幾百年還是個老不死,可怕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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