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回到班級,班委已經選出來了,現在在分教材。
見他們回來,任老師關心問:“好點了嗎?要不要先回家?”
陳雩搖搖頭,“已經好了,不用。”
“你呢?”任老師看向謝朗。
謝朗說:“我也沒事。”
任老師:“那回座位吧,拿完教材也差不多放學了,如果還是不舒服的話就回家,下午請個假休息。”
走回座位一路,又是一波視線洗禮。
随着他們走動,有點鬧的課堂仿佛被按下暫停鍵,聲音都消失了。
陳雩走在謝朗後面,他的座位靠裏,謝朗停下等陳雩,等他先坐進去,才坐下。
謝朗偏頭,就見陳雩端端正正坐着,已經拿出一支筆,翻開書的扉頁,開始寫名字。
陳雩寫字的姿勢很乖,字也寫得很漂亮,筆鋒有勁,一筆一劃,寫得認真,謝朗看了會,食指屈起,敲敲桌面,“小魚同桌,商量一件事啊?”
陳雩停筆,“嗯,你說。”
謝朗把自己桌上的書往陳雩那邊推了推,“你順便也幫我把名字填了吧?”
陳雩看了他一眼,“我來寫嗎?”
謝朗趴着,下巴墊在手臂上,“你的字挺好看。”
被誇了,陳雩眼睛亮了亮,謝朗笑了下,嗓音好聽,“幫個忙,嗯?”
幫忙寫倒是沒什麽,反正不費力氣,陳雩答應下來。
教材分完,任老師又說了幾句,交代下午上課的時間,就宣布放學。
一放學,以謝朗為中心,圍來半個班的人。
有謝朗原來同班的同學,也有跟謝朗點頭之交的,還有不認識,好奇的。
謝朗的脾氣好、人緣好,跟誰都玩得來,不過他特例獨行,身邊圈子裏的朋友,都是成績吊車尾的一批。他跟其他好生不一樣,從不用有色眼神看待學渣,不分好壞,就看眼緣。
大家都喜歡圍在他身邊,跟他玩。
謝朗看了眼圍過來的人,又偏頭觀察陳雩,他似乎是沒有被影響,依舊很專注地寫名字,不過仔細觀察,可以發現手臂肌肉繃緊,指關節用力到泛白,嘴唇都抿緊了。
把椅子挪到周白身邊,謝朗說:“別吵着我同桌了。”
對,對哦。
被提醒,大家瞬間都想起來,謝朗的同桌是陳雩!
鬧哄哄的聲音頓時小下來。
陳雩餘光悄悄看謝朗,謝朗随意地坐着,仰着頭,頸部線條很好看,在回答大夥提出的問題。
很友善。
但,笑容是假的。
陳雩想不明白,謝朗被大家包圍着,并不開心,可是為什麽,還是在笑?
洛程忍了一個上午,終于憋不住,他迅速竄到謝朗跟前,“大神,您怎麽會空降我們普通班?”以謝朗的成績,如果按學校分班,絕對是7/8兩個提升班選,除非謝朗主動要求!
謝朗糖吃完了,在陳雩買的兩袋不二家之間選擇,最終撕開水果味的那袋。
又拆了一根糖,“你猜?”
洛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因為想下凡體驗生活?”
謝朗含着糖,沒答。
洛程再接再厲:
“朋友都在我們班?”
“風景好?”
“老師好?”
……
洛程說了無數個理由,謝朗一個字都沒說,突然人群裏傳出來一個猜測,“因為沈潔?”
寂靜一秒,又炸開。
十七八歲,青春躁動,對戀愛那點事,總是非常好奇。
謝朗跟沈潔,從高一開始,就一直被傳,盡管兩人都沒明确表示過,可沈潔的眼神、表情、肢體語言,都在告訴所有人,她喜歡謝朗。
不過喜歡謝朗的人很多,大家更為關注沈潔的原因,沈潔長得漂亮,兩人還一起為學校拍過宣傳照,現在那張照片還放在學校官網首頁,站在一起,郎才女貌。
說話的是一個女生,話剛說完,就被她身邊女生捂住了嘴,女生畫着精致的淡妝,梳着簡單的丸子頭,清清爽爽的,很漂亮。
她紅着臉,空餘的那只手飛快擺了擺,“她瞎說的,謝朗怎麽會因為我……”
她望着謝朗,不好意思地笑,卻目不轉睛的,眼神不自覺透出幾縷期待。
剛才無論洛程怎麽猜,謝朗雖然沒有開口,但都笑着,這一次,他斂了笑容,皺眉,“不是。”
仿佛沒看到沈潔尴尬、難過的神色,口吻嚴厲,“這種事,以後還是別開玩笑了。”
謝朗突然嚴肅的模樣,讓大家又都安靜下來。
沈潔往前走了兩步,想緩解尴尬,“大家就是鬧一下,不會當真的,”注意到謝朗懷裏抱着兩袋不二家,“你買這麽多棒棒糖,分我一根吧?”
她說着,想伸手,謝朗卻先一步把兩袋不二家掃進周白桌肚。
更窒息了。
沈潔咬着唇,臉色有點難看,她高一跟謝朗同班,一直喜歡謝朗,早晨發現謝朗居然跟自己同班,她很高興。
只是一個上午,她都沒機會跟謝朗打個招呼。
現在終于找到機會,又被謝朗當衆打臉。
氣氛變成這樣,圍過來的人對視一眼,一個個找借口,漸漸散了。
只留下沈潔和洛程,還有謝朗幾個朋友。
然後洛程也被張辰羽拉走,只能扭着頭眼巴巴的,他還在好奇學神為什麽空降普通班啊!
陳雩已經把名字都寫完了,他轉頭,沒有看氣氛,“謝朗。”
他突然開口,打破了持續半天的寂靜,謝朗“嗯”了一聲,視線掃過自己桌上疊放整齊的課本,“寫完了?”
陳雩點頭,“嗯。”
“謝了,小魚。”謝朗把剛放進周白桌肚裏的不二家拿出來,全部掃進自己書包,肩帶只背半邊,招呼周白、魯平、鐘聞樂,準備離開。
走了幾步,他突然停下,側身回頭,目光落在表情呆呆的陳雩身上,“要一起去玩嗎?”
陳雩歪了歪頭,“玩?”
謝朗笑了聲,“對,玩。”
見陳雩更加不理解,把話補完,“下午我們不回來了。”
“下午要上課的,”陳雩驚的眼睛又睜的圓溜溜,“你們是要逃課嗎?逃課是不對的。”
X市的高中都一樣,上午注冊,下午就正式上課,不會給過渡期,還美名曰:先收收心。
謝朗以外,周白、魯平、鐘聞樂對陳雩校霸傳聞耳熟能詳的三人,不約而同露出複雜表情。
你個把逃課當做家常便飯的人,說什麽傻話!
“是逃課。”謝朗不否認,承認了自己的逃課行為,嗓音低沉,“不過下午就是講評上次考試的卷子,我沒有考,”指了指周白、魯平、鐘聞樂,“他們作為學渣,也不是很想聽。”
他手掌合起,輕拍一下,“所以我們一拍即合,決定把握最後一個下午,玩個痛快。”
他一笑,再次邀請,“小魚,你一起嗎?”
陳雩聽到下午要講卷子,想到分數,又忍不住自閉,垂下頭,蔫蔫的,“謝謝,我不去。”
見謝朗沒走,一手插在口袋,低頭看自己,陳雩說:“我要學習。”
謝朗聽完,目不轉視盯着陳雩半晌,最後笑了一聲,“小魚,你果然是等待挖掘的寶藏。”
陳雩茫然地眨眨眼。
謝朗卻不再多說,他朝陳雩揮了下手,留下一句“明天見”,就頭也不回,帶着周白他們離開。
沈潔見謝朗走了,連個眼神也沒給自己,跺跺腳,也氣呼呼離開。
班級空蕩蕩的,只剩下陳雩一個人。
沒有人,陳雩覺得更自在,把課桌整理好,又把所有課本分類放好,才站起來,離開教室。
小十七碎碎念,“難得謝朗主動邀請你加入他的小團體,讓你一起去玩,你怎麽不去呢?多可惜啊,多可惜啊!
親親,你啊你啊,你說讓我說你什麽好啊。”
陳雩堅持原則,“逃課是不對的。”
小十七:“但你現在的身份,是校霸!校霸你知道嗎?逃課、打架那是家常便飯!”
陳雩有原主的記憶以後,對原主被稱為校霸這件事,越發無法理解。
其實明明人很好。
有人被欺負了,沒人出手,原主會出手。
還會扶老人過馬路。
從來沒有主動去欺負過任何人,倒是很多人故意找原主麻煩。
“小十七,你不要這麽說他。”陳雩沉着聲,“他不是校霸,他很孤單的。”
他們很像。
只是,他是被母親忽視,為了逃離他無法融入的家,他選擇進入學習的世界,被學習治愈。
而原主,則是經歷了那件事,變得對人恐懼、敏感,排外,又沒找到拯救自己的辦法。
察覺陳雩有點生氣,小十七停下唐僧氏碎碎念,安靜了會,乖乖認錯,“親親,我錯了。”
—
謝朗一行人去了網吧。
直接包了一個小包廂,謝朗游戲還沒玩幾局,就不想動了。
嘴裏空的厲害,鼻尖嗅到煙味,又勾起那根弦,“魯平,煙給我一根。”
他的話音落下,一根煙已經丢過去,魯平又從對面探出大頭,“朗哥,你不是戒煙了嗎?”
謝朗咬着,沒有點,“嗯。”
“那你……”
“不抽,咬着玩。”
魯平哦了一聲,腦袋收回去,繼續游戲,沒幾秒,他粗話爆出來,可能是技術太差,挂了。
包廂空氣不流通,謝朗咬着煙起身,推開走出去。
周白見了,跟了上去。
“朗哥,”周白背靠着牆,随意站着,“你怎麽了?”
謝朗手臂撐在欄杆,把玩那根煙,頭也沒擡,“沒事。”
“陳雩,”周白頓了下,猶豫幾秒,問了出來,“你特地找校長調班,是因為他嗎?”
“差不多。”
謝朗沒瞞,周白是除了任老師、林東陽外,聽到謝朗那句“我當陳雩的同桌”的人。
周白當時以為只是玩笑。
“為什麽?”
為什麽?謝朗想起那天陳雩彎下腰,幫他吹眼睛,眼神清澈又單純,沒有任何雜質。
而他,向往陽光美好的人。
謝朗把一口沒抽的煙丢進旁邊垃圾桶,笑了聲,“大概,他很有趣。”
周白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麽,這時,謝朗的電話響了。
在聽到鈴聲的瞬間,謝朗的表情,沉了下來。
—
下午上課,謝朗他們果然沒回來。
陳雩偏頭,眉頭微蹙。
講臺上,老師開始分上次測試的試卷,陳雩拿到的時候,每科大紅的30分,他根本不想看,氣鼓鼓地直接塞進抽屜裏。
眼不見為淨。
偏偏小十七煩死人的提醒,“親親,你好厲害,說30分就30分,一分都沒差,連語文都估的剛剛好哦。”
“親親,理我一下啦?”
“親親?”
陳雩,陳雩不想說話。
很氣!
晚上放學,陳雩收拾好書包,想到自己之前信誓旦旦跟母親承諾這次會考好,腳步都沉重了。
早上公交車挪幾步要花幾分鐘的記憶讓陳雩明白不能在離學校最近的公交車站坐車。不然現在高峰期,又要挪半小時才走兩個站。
為了節約時間,陳雩循着原主的記憶,拐進旁邊居民樓,準備穿過後面的一條巷子。
這條路沒多少人走,陳雩一共才遇到幾個人,很靜。
陳雩喜歡這種安靜。
但轉過彎,站在分岔路口,陳雩忽然聽到另一條路傳來不小的動靜,像是有人在打架。
還隐約聽到非常熟悉的聲音。
遲疑了會,陳雩往前走了一小段,從牆角探頭,眼前的一幕,他驚訝到不行。
“謝朗?”
逼仄的巷子裏,七零八落倒着一群人,正中間,謝朗站在那裏,手臂、胸前都沾着血,不知道是他的,還是別人的。
聽到聲音,謝朗擡頭,面無表情,周身透着戾氣,眼眸很黑,眼裏是沒有隐藏的鋒利和冷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