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陳雩第一次心甘情願扮演學渣。
他把放在學校裏, 可以趁着謝朗睡覺時偷偷做的超綱綜合題全部收了起來。
上課,認真聽講。
下課, 抱着筆記本, 追在老師後面跑,問一些簡單的基礎題, 等老師講完, 假裝恍然大悟。
中午, 稍微午休以後, 就把題目攤到謝朗面前,虛心請教他。
洛程每天中午, 都能聽見後面傳來:
謝朗:什麽是重力勢能?
陳雩:物體由于被舉高而具有的能, 公式:Ep=mgh
謝朗:sin30°、cos60°、tan90°等于多少?
陳雩:1/2, 1/2、√3。
謝朗:誘導公式的口訣?
陳雩:奇變偶不變, 符號看象限。
……
諸如此類的公式定理。
洛程作為只有生物過得去,其他全部吊車尾的真學渣, 好頭疼。
但堅持聽一個星期, 周五這天, 他在抄數學作業的時候,看到對方用錯的公式, 居然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他先是呆住,然後是驚喜。
轉頭眼睛亮亮地注視謝朗和陳雩,非常虔誠:“朗哥, 請你務必每天多考陳雩一點公式定義!”
大部分的同學以為, 陳雩就是說說, 看他每節課攔着老師問問題,也覺得,最多堅持一天。
然而第二天,第三天。
到周五。
這才意識到,陳雩是說真的,他不是對林東陽放嘴炮過瘾,他是真的要在月考拿出成績來。
14班大部分都是學渣。
并不是笨,怎麽認真都學不進去那種,就是純粹懶,愛玩,而且初中基礎就不紮實,高中跟不上,讀的費勁,更不想讀。
他們都是林東陽嘴裏的垃圾,每每被林東陽這類好生瞧不起。
連父母都不怎麽寄予希望了。
原本他們就是當下,生氣林東陽的話而已,沒想真正改變,還是該吃吃,該玩玩,怎麽舒服怎麽來,可看到陳雩在認真,忽然也生出學習的心思。
就有一種:連常年倒數的陳雩都開始努力了,想争一口氣,他們為什麽不可以?!
再說,被那麽說,真的非常氣!
于是,星期五這天的課,每個老師都發現,14班的氛圍變了。
以往,他們臺上講課,下面也在“講課”。
今天,居然都在記筆記?!
午休時候,老師們聊到14班,英語老師黃瓊突然說:“今天大家都變乖了,上課也在認真聽講。”
生物老師孫勝也說:“對,今天的氣氛不一樣。”
化學老師周婉真推了推眼鏡,那張在學生面前不茍言笑的臉柔和下來,“是,我也感覺到了。”
數學老師章峰平推了旁邊坐着的任程程:“你給你們班灌雞湯還是設獎懲了?”
“不是因為我。”任程程心裏門清,将改完的作業放在批改完的那疊。
“那是?”
“是因為陳雩。”
任程程正好改到陳雩的默寫,果然全對,在右下角畫個笑臉,又寫下加油兩個字,合起本子,“那孩子,開始努力了。
他跟謝朗一樣,有不一樣的氣場,是能影響其他人的。”
章峰平聽着,想起他這周幾乎每節課都會被陳雩攔住問問題,有時候還會追到辦公室,評價道:“他很聰明,不懂的知識點,我講一遍,他就明白了,還會舉一反三,給他例題,也能做對。”
其他幾個科任老師同樣七嘴八舌:
“說起來,陳雩确實在進步,我上課的提記問,他都能答出來。”
“我的科目,總共也沒幾個學生交作業,陳雩沒落下過,而且看得出來,是自己做的。”
“那孩子,跟高一的變化很大,我高一教他的時候,他還很叛逆,三天兩頭曠課、打架,不過除開這些,他品性還是好的。
我沒見他主動惹過別人,都是別人主動來找他麻煩。”
黃盈這時候走進來。
孫勝叫住她,“黃老師,我記得上午你也有14班的課,大家是不是都認真讀書了?”
黃盈皺眉,想也沒想脫口:“那麽差勁的班級,怎麽可能認真,還不是跟以往一樣。”
孫勝驚訝,“不會啊,我覺得乖很多,還懂得主動提問了。”
黃盈完全不想聊14班,“我的課,他們沒變。”
章峰平想起來一件事,向黃盈确認:“我聽說,上次你讓陳雩上臺做題,還是沒教的內容,他做出來了?”
“誤打誤撞而已!”黃盈表情沉下來,語氣也變了,忿忿道:“我提醒他不要想着每次都憑運氣,要腳踏實地,他給我甩臉子。
你們說說,這種學生,還能有救嗎?
還有謝朗,他仗着成績好,簡直為所欲為,不把校規、老師放在眼裏!光成績好有什麽用!”
任程程停筆,不再批改,看向黃盈,不贊同說:“黃老師,關于那件事,事後我已經告訴你了,陳雩确實病了,高燒39度,謝朗更不是不尊重你。”
他皺眉,開始護犢,“而且,你怎麽能把一個學生的努力全部歸到運氣上呢?未免太想當然。”
任程程是高二理科辦公室裏,最年輕的老師。
同時是全校最年輕的班主任。
他會當老師,就是因為他的恩師,他十幾歲的時候,也很混,但幸運的遇到一位好老師。
所以,他想像他遇到的老師那樣,成為學生的指路明燈。
他有滿腔的熱情。
“沒錯,我不否認陳雩成績差,不否認陳雩高一确實不聽話,但沒人規定,成績差、不聽話的學生,不能努力學習,不能努力變好。
他這學期的改變,我都看在眼裏,我不信運氣論,我信他用心了,是真才實學。”
頓了頓,任程程目光灼灼,“黃老師,莫欺少年窮啊。”
黃盈被任程程一番話噎的滿臉通紅——氣的。
章峰平拍拍任程程的肩,示意他別那麽激動,轉而看向黃盈,“黃老師不是還要回家嗎?”
黃盈盡管氣,但是辦公室很多老師都在。
她現在也不占理。
手攥着拳頭,黃盈說:“那我就看看,陳雩這次能考多好。”
留下這句話,她從座位拿走包,扭頭就走。
其他老師也散開。
章峰平戳任程程腦門,“程程,你怎麽跟她置氣,都是一個辦公室的,撕破臉皮,怎麽相處?”
任程程不爽:“那就不相處,她瞧不起我學生了,我還好脾氣附和她?”
他又搖搖頭,“師兄,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氣得作業都批改不下去,任程程一臉煩悶,不再理會章峰平,轉身,離開辦公室。
不知不覺,來到14班。
現在十二點半,原本不到一點半絕對不會回班級的後排男生們,今天破天荒都在,每個人抱着本書,艱難在學習。
跟以往不同,教室不吵不鬧,偶爾幾聲,也是交流題目。
最後一組,最後一桌。
陳雩和謝朗腦袋跟腦袋靠在一起,兩人中間放着一本筆記本,陳雩聽謝朗說,一直在動筆。
任程程看着,很欣慰。
剛才在辦公室憋的氣,瞬記間散了。
誰說他班級的學生,都是差生,不能變好?
他信他們的未來,一定是光芒萬丈。
全心全意投入學習,時間會過得飛快,宛若流沙,從指縫溜走。
等14班全體同學回過神,已經到月考前一天。
星期三的最後一節課,是歷史,任程程跟負責教歷史的年段長商量,借用了最後五分鐘。
“同學們,明天就是月考了。”
臺下學生:“噢噢噢噢!!!”
個個都很興奮,他們這次可是都讀書複習了!
任程程笑笑,擡手:“好了,安靜。”
等所有人不講話,他才繼續:“你們這些天的勤奮、努力,我都看在眼裏,不管別人怎麽想,怎麽看,我覺得你們很了不起。
只要肯邁出第一步,就成功了一大半!
同學們,記住你們這幾天認真、努力的感覺,記住這份困難和煎熬,懷着憤怒,不滿,然後在考場上,把它們都發洩出來!
成績不會代表全部,更不能代表全部,重要的是你們的決心。
而我,已經看到你們的決心,相信你們會越來越好,加油!”
第二天,新學期第一次月考。
陳雩背着書包走進最後一間考場,排位順序是按照一行正數,一行倒數來的,他還坐原來的位置,最後一組第一排。
後面是去年期末缺考3科的年級倒數第二,周白。
周白已經先到了,抱着本語文書,慢悠悠地背誦。
見陳雩進來,擡頭,“來了。”
又問:“朗哥沒跟你一起?”
陳雩答:“在門口。”
話音落下,謝朗已經跟任程程告別,走進來,随便拉把椅子,在陳雩身邊坐下。
以往謝朗考試,從來就帶兩支筆,今天難得,還背着書包。
“我給你帶了點東西。”謝朗說着,從書包往外掏吃的,兩顆牛奶糖、保溫杯裝的牛奶、士力架,最後,是一瓶連标簽都撕掉的礦泉水。
又說:“牛奶糖不能多吃,甜,吃多會蛀牙,倒時要拔牙,小魚肯定怕疼。”
陳雩腮幫子鼓鼓的,“我不怕疼。”
看向桌上的零食和水,聲音小下來,“而且,你、你怎麽帶這麽多?”
謝朗緩緩開口,又幾分笑意,“怕你寫着寫着,肚子餓了,找不到東西墊肚子,影響發揮,到時候會哭。這次語文要考兩個半小時,不能提前交卷。”
“才不會!”陳雩小炸毛。
手指摸到牛奶糖,嘴角又情不自禁彎起。
他擡起頭,眼睛很亮,全是滿滿的光,“我會好好考的。”
謝朗揉揉陳雩的頭發,嗓音溫和,“不用給自己太多壓力,就像我們平時做練習,輕松就好。”
陳雩演,他陪着演。
毫無破綻。
陳雩不會緊張,甚至很興奮。
想到成績出來能夠打臉所有人,讓相信他的人,揚眉吐氣,他就很高興。
謝朗沒待太久,等考場的人差不多到齊,就起身離開,離開前,看一眼周白。
“替我照顧好小魚。”
周白點頭,“放心。”
謝朗一走,更多人正大光明看陳雩。謝朗、周白、魯平、鐘聞樂、洛程等人真身上論壇,挺陳雩能在這次月考考入理科班前150名,早已經傳遍全校。
最後一間考場,也有其他班的人。
大家都是學渣,吊車尾,沒少領教林東陽這類所謂“好生”的鄙夷和瞧不起,其實都有一雪前恥的心,奈何,要他們好好讀書,比登天還難,根本沒辦法靜坐下來,寫完一張試卷。
記 可是陳雩不一樣啊。
他誇下海口,會考好。
連謝朗都真身挺了。
學渣們互相抱團,總覺得如果陳雩考好,他們也能揚眉吐氣,這會謝朗一走,膽大一點的,就跑到陳雩面前。
一臉激動:“加油,替我們雪恥!”
陳雩不懂他們彎彎繞繞的心思,不過聽出了支持和鼓勵,回一個笑,“嗯。”
預備鈴響,所以人都把東西拿到門外。
沒過多久,兩名監考老師抱着未拆封的試卷進來。
其中一名監考老師,就是黃盈。
見到是黃盈,大家還記得上次的事,不禁偷偷往陳雩和周白的方向瞟,冤家路窄。
周白一見黃盈,就煩。
忍不住低罵一句:“艹。”
陳雩對黃盈并不在意,剝開牛奶糖的糖紙,奶香十足的糖在口腔融化,甜滋滋的。
視線掃到陳雩,黃盈臉直接放下。
注意到陳雩桌上的士力架、牛奶糖、礦泉水、保溫杯,踩着矮跟皮鞋,走過去。
陳雩正把糖紙鋪平,想收好,突然旁邊伸出來一雙手,直接把糖紙搶走。
黃盈厲聲:“你想做什麽?”
陳雩擡頭,不卑不吭,“那只是糖紙而已,請把它還給我。”
黃盈抿着唇,把那張糖紙翻來覆去檢查半天,才丢還給陳雩,目光又落在其他東西上,冷冷的:“這些,我都要檢查。”
她冷哼,“這些東西裏,萬一藏着小抄呢!”
陳雩不滿,“老師,我沒藏小抄,更不會作弊!”
他實在不懂為什麽黃盈老針對他。
“你說我就信?”黃盈不依不饒,“确定考試公平,學生沒夾帶小抄,是我的責任。”
陳雩站了起來,他比黃盈高,居高臨下,氣勢也蓋過黃盈,“好,可以檢查,不過我不要你檢查,我要求另外一名老師來檢查。”
一字一句咬字清晰,“我擔心您,會故意往裏面放小抄!”
黃盈臉色鐵青,“你——”
陳雩直視她,面無表情:“被幾次三番針對,我會生氣。”
沒再說話,陳雩主動把水打開、保溫瓶打開、連筆都拆的幹幹淨淨,請另一名監考老師過來。
那老師是高一的老師。
非常尴尬。
他沒看,而是對黃盈說:“黃老師,已經打鈴了,該發卷子了。”
黃盈狠狠瞪了眼雩,才不滿的重重踩着地板,回到講臺,板着臉,把考場規則說一遍。
并着重點說道:“考試禁止作弊,任何人,如果被我發現作弊,立刻結束考試,科目計零分!”
周白用筆頭敲一下陳雩的肩,他還記得上次考場,他碰到陳雩,陳雩反應很大。
“還好嗎?”
陳雩搖頭,“嗯,沒事。”
其實他很生氣,特別生氣。
但是,黃盈也給了他更多的動力,她的行為,比一般同學惡劣更多,他要狠狠打她臉才行!
開始發卷子了。
陳雩拿到試卷,從頭看到尾,記住作文題目,然後翻回第一面,提筆寫下名字、班級。
開始做題前,陳雩問小十七:“确定了嗎?我能考多少分?”
小十七竭力忍住激動的聲音響起:“親親,語文、英語95,數學120,物化生每科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