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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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往往來得簡單,走得複雜。

新時代的青年男女,愛情的開頭大多是以短信的形式開始的。暧昧的症狀表現在兩個人以天為單位互相發信息,聊得都是一些沒有意義的話,例如——

“在幹嘛?”

“在鋪裏做活。”

“哦。”

午休,沈木星趴在書桌上假裝睡覺,胳膊底下卻放着手機,班級裏的同學們都趴在桌子上,有的睡着了,有的睜着眼睛,老太太就背着手站在門口看着,誰不午睡就到走廊裏罰站。

沈木星好想看看嚴熙光有沒有給她回短信,可是手機是靜音狀态,老太太就在門口站着,她不敢動,內心其實是焦灼的。

這邊假裝趴在桌子上睡覺,那邊的眼睛還要透過胳膊縫去看老太太,五分鐘後,老太太終于回辦公室了,她剛一轉身,沈木星就噌的一下子坐了起來,拿出手機看。

嚴熙光的短信恰好在這個時候發過來,他也是剛剛回複,怕她等,便解釋道:“剛剛在給客人量身。”

沈木星一想到他頸上搭着皮尺的樣子,心髒就撲通撲通的跳,于是咬咬唇,回複道:“哦…男的女的呀?”

“女的。”

沈木星看着屏幕撇撇嘴,“切”了一聲,同桌張群閉着眼睛咬牙切齒的提醒她:“老太太在後門,注意隐蔽。”

張群的聲音如同地獄來的鬼魅之音,吓得沈木星脖子一縮,趕緊趴下,連頭都沒敢回。

老太太慣是喜歡趴後門的,沈木星只覺得脊背發涼,心裏不停地默念着“不要發現我不要發現我”…

等了半天,也沒聽見老太太進屋,沈木星微微擡起頭,看到了空空的門口,松了口氣。

“謝謝啊,張群。”

“客氣,明天早上,你的代數練習冊第一個借我抄。”

四十分鐘的午睡結束後,上課鈴聲響起,沈木星趁亂拿出手機,他又發來一條短信。

“不要因為我分心,白天不要發短信。”

又像是在跟小孩子說話一樣。

她回過去:“我才不會因為你分心呢!”

他問:“真的?”

沈木星咬咬唇,在輸入欄裏打上心裏一直想說的一句話:“因為我的心全部都到你那裏去了啊…”

她打完這一行,自己讀了兩遍,不禁打了個哆嗦,肉麻得要死,趕緊删了,回複道:“當然确定!我是祖國的花朵,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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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飛了是要找回來的,于是格外期盼周六回家。

複讀學校是有雙休日的,每周五的六點就是最幸福的時刻,弟弟沈冥剛剛考下駕照,借了朋友的破捷達來市裏兜風,非要來接她,沈木星原本滿心歡喜想見嚴熙光的計劃硬是被這小子截胡了。

那些年考駕照還很便宜易過,不像現在,沈冥憑借着男生與生俱來的開車天賦迅速的拿到了駕照,載着沈木星在城裏逛游,天黑才到家。

“姐,我拿吧!”

“姐,你餓了嗎?路邊有飯館,你想吃啥?”

“姐,你在學校裏有事就給我打電話,我坐飛機來。”

“姐,你聽歌不?有電臺。”

一路上,沈木星的的腦子全部被沈冥的“姐姐姐”占據,她似乎已經習慣了弟弟的唠叨,滿心想的都是嚴熙光在幹什麽。

“姐,你說我跟卡卡合适嗎?”

直到沈冥突兀的問了一句這樣的話,沈木星才回過神來,認真的看着他。

“怎麽了?吵架啦?”她看着弟弟。

沈冥擡手摸了摸自己的短發,側臉的鼻尖處被路燈照得發亮,他本是長得很漂亮的那種男孩子,卻因為在警隊混了一年而被曬得皮膚黝黑,說話也被沾染了幾分社會人的成熟味道。

“沒吵,也不算…唉,這女人跟我賭氣…”沈冥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麽似的,語無倫次。

沈木星說:“你之前不是跟我說,就愛卡卡?還說要娶她,怎麽?改變主意了?”

“沒有。”沈冥立刻堅決否認道:“我娶啊,死我都娶她。我得對她負責啊!”說着,沈冥舔舔下嘴唇,似乎想到了什麽。

“那你們怎麽了?跟姐說說。”

沈冥猶豫了一下,說:“卡卡她爸爸得了癌症,她問我借錢,我哪裏有錢,她就讓我問家裏要…反正這陣子鬧得很不愉快。”

沈冥又補了一句:“算了,也不怪她,怪我沒用。”

沈木星沒說話,心疼的看着他

家家都有難念的經,誰又能幫得了誰呢?感情再好的情侶,碰到錢的事,處理不好都會傷及感情,卡卡是知道沈冥的,他就算問家裏要錢家裏也不會給他拿那麽多,卡卡一定是急壞了才開這個口。

而像沈冥這個年紀的男生,大概都是站在十字路口迷茫着的,遇到了最想要負責的人,卻什麽都沒有。

沈木星柔聲說道:“弟,別難過了,我去跟媽說說,看看能不能象征性的拿一些。”

“嗯。”他答應着,沒過一會兒卻又突然反悔了,煩躁的說:“算了算了算了,還是別說了,說了媽也不會給我。”

沈木星張了張嘴,想安慰他兩句,沈冥忽然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用溫熱的手心将她的手搓了搓,焐住。

沈冥說:“姐,冷不冷?”

沈木星攥住他的手,搖頭笑笑:“不冷。”

沈冥把手抽回來,擡手去開空調:“我把空調給你打開…我操?壞的!”

“你小子現在是人民警察,能不能別滿口敏感詞?”

“屁警察,”沈冥一副閑散地靠在車上,因為姐姐在身邊而露出頗具安全感的慵懶姿态,用手撥了兩下頭發,神情像是一匹愉快吃草的小馬:“脫下這身協警的衣服,小爺我照樣帶着兄弟去校門口搶小孩錢!”

沈木星推了推他的腦袋:“出息!”

沈冥笑着把她的手攥住了,握在手裏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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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我弟的車上,七點到家,到家去看你。”

下午六點,沈木星的短信發過來。嚴熙光拿着手機,看着屏幕上她發來的一朵小花,嘴角慢慢浮現出一絲笑意。

門口有個女人叫他,人還沒有到笑聲就先登了門,嚴熙光放下了手機,轉身看去,就見沈木星的母親佘金鳳挎着一個女孩走了進來。

在水頭,佘金鳳和練金花都是出了名的幹練女人,街坊四鄰沒有不知道的。

嚴熙光趕緊站直了身子,微微點頭,禮貌的叫了一聲“佘姨”。

佘金鳳手提着一瓶紹興黃酒,放在了他的桌子上,笑起來跟沈木星有七分相似。

“小裁,這是我們家老沈給你爸爸拿的酒。”

“謝謝佘姨。”嚴熙光向來不會說什麽客套話。

“你就是她們說的小裁縫啊?”跟着佘金鳳進來的姑娘主動說話了,站在嚴熙光面前滿眼打量。

嚴熙光開店迎接四方來客,也不認生,便一邊忙活着手裏的活計一邊不鹹不淡的問:“誰們?”

這女孩眼睛細長細長的,顴骨很高,塌鼻梁,皮膚黝黑,難得這些特質放在一起還能拼湊出一張不算難看的臉龐,有點像動畫片版的花木蘭,渾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靈氣。

“廠裏的姑娘呀!”女孩看着他,千嬌百媚的笑了。

佘金鳳笑着拍了拍李蓉的肩膀說:“小裁,來,最近有沒有新衣裳樣子,給我們李蓉也做一套。”

嚴熙光站直身子一臉正經的說:“佘姨有心,介紹客人給我。新樣子有,在那邊。”

那個叫李蓉的女孩順着他的手走了過去,在架子上挑選起來,架子上紅的、黃的、喬其紗的、純棉布的、真絲綢緞的裙子小衫各式各樣,都是他按照均碼做好的。

李蓉在那裏挑着,佘金鳳也走了過來,耐不住她的磨蹭,說:“小李,這件不好嗎?”

“這件阿蘭買了,一模一樣的。”李蓉說。

“那這件呢?紅色的,顯氣色好。”

“佘姨,這件廠裏也有人穿過了。”

佘金鳳笑了笑,回頭誇嚴熙光:“你看,你這手藝啊,在我們廠裏都引起了流行風潮。”

嚴熙光低下頭去,腼腆的沉默着,嘴角微微抿起,露出一個謙遜的笑。平日裏聽慣了別人誇他手藝好,但這一次,他似乎是真的很開心。

“哎?那件呢?那件真好看!”李蓉忽然指向了東邊牆上挂着的一件連衣裙。

佘金鳳轉身看過去,那是一件粗紡面料的收腰長袖連衣裙,深粉色粗麻線和淡粉色細麻線交織而成,版型雖然十分簡單,卻讓人一眼就被領口和袖口的流蘇設計所吸引,圓形領口用流蘇拼接布縫制,腰際有兩個口袋設計,線條挺闊簡約,透着別樣的優雅溫婉。

裙子是真的很美,但的确不适合李蓉這樣的女孩穿,最起碼和她的氣質不相符。

嚴熙光擡頭掃了一眼牆上挂着的裙子,又低下頭去,不說話。

可那李蓉似乎是真的喜歡極了,走過去,用食指和拇指在袖口憐愛的搓了搓,眼睛晶晶亮的問道:“小裁,這個怎麽賣?”

嚴熙光低着頭,聲音低低的說:“那個是別人預定的。”

李蓉躍躍欲試的說:“那你給我照着這件做一身行嗎?”

嚴熙光手裏的剪刀一頓,沈木星的白淨的臉龐又浮現在了眼前——

“嚴熙光,上次我姑給我買的裙子,現在鎮上好幾個女孩都在你這兒買到了,搞得我都不想穿了。都怪你,你得補償我,下次給我做一條全世界只有一件的裙子,行不行?”

“要全世界只有一件的,就我有。”

李蓉期待的望着他,嚴熙光手裏的剪刀游刃有餘的在布料上裁剪着,搖頭,語氣中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

“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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