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算命】

開封府屍房內又多了一具屍首,包拯皺着眉看過之後,伸手拉上白布遮蓋。

“奇怪……”

他沉吟道,“為什麽兇手一定要把被害者的頭顱割下來?”

“大人,仵作驗過了,這任老板和前些天死的那個人牙子賀乙一樣都是被毒殺的。”

包拯若有所思地從屍房裏走出來,接過公孫策遞來的巾子擦手。

“你可有查過這兩人的仇家?”

“查過了,兩個人名聲都不算好。”公孫策思索道,“結仇的不少,這任老板是個生意人,生意場上得罪的人不在少數,另外似乎與她的夫人也不是十分和睦。”

“哦?”包拯腳步一滞,“怎麽說?”

“任鵬家中有兩子,原本家業應當是傳給嫡子的,但是他夫人劉氏的表親一年前來找任鵬幫忙謀差事,任鵬因嫌那人游手好閑,并沒幫忙。就為這事夫妻兩人大吵過多次,任鵬還曾揚言說要将家産都留給庶子,這個,府上下人都見過的。”

“這麽說,那劉氏也有可能勾結表親謀殺親夫?”

公孫策擄着胡須颔首道,“是有這個可能。”

兩人行至書房,包拯撩袍踏上臺階。

“那這賀乙又是如何?”

“賀乙是個人牙子,黑白兩道上都有混過,城裏的有錢人家大多在他這兒買下人。但是近來聽說他幹了些不太幹淨的勾當。”

包拯因問道:“什麽勾當?”

“他偷了些外地的良家姑娘賣到城裏來。”公孫策壓低聲音,“這事兒,任鵬也有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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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包拯略一颔首,“那麽這個兇手倒有可能是那些姑娘的親人朋友,下手複仇?”

公孫策提醒道:“大人,這範圍可就大了……”

“嗯。”他眉頭一皺,沉聲道,“的确啊。”

“賀乙是四天前死的,任鵬是昨日喪的命,你且派人查查,這段時間他二人家中附近有沒有什麽可疑之人出沒。”

“是。”

已經是六月裏的天氣,天亮得越來越早了,趁着日頭還不大,念一提着小水壺出來澆花。院子裏的花種全埋下去了,只是她從沒養過花草,也不知道要怎樣種才好,平日裏就只拿水澆一澆,瞧瞧會不會發芽。

一壺水才灑了一半,院外忽聽得有人叩門,她将手裏的東西放下,上前去開門。

還沒等看清,那人就先堆笑道:

“啊喲,是展捕頭麽?”

念一微微一怔,猛然看到來者腳邊之物,立時惶恐起來。

“展、展大哥!展大哥!……”

展昭被敲門聲驚醒,尚未穿好衣衫,隐隐聽見念一聲音不對勁,忙抓過外袍披在身上,疾步往外走。才出門時,便見她慌慌張張跑過來,閃身往他背後躲。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念一揪着他衣襟,眉頭緊皺,小心翼翼探出頭來,低低道:“是狗。”

他聞言一愣,随即擡頭看去,那門邊站着個婆子,衣衫寒碜,雖然穿得破舊但卻是渾身幹幹淨淨的,在她腳邊有條灰狗,雙目圓瞪,直朝這邊吠叫。

“去、去……回家去。”婆子一面攆它,一面不好意思地朝展昭笑道,“對不住、對不住,家裏這狗不知怎麽的,今兒這麽聒噪。”

展昭輕輕握住念一的手,懷疑地打量她:“你是……”

“哦,我是住隔壁的,王餅子的娘。展大人怎麽給忘了?”

“大娘恐是認錯人了。”他淡聲道,“展駿是我兄長。”

“咦?”那婆子眯着眼睛湊上前來,瞧了他半天才谄笑道,“仔細一看的确有些不像,我這老眼不好使,您別見怪、別見怪。”

她撓撓頭,另尋着話說:“展捕頭是調去別處了吧?哎,昨兒回來看到這邊屋子有燈亮着,我還說是展捕頭回來了,不承想竟是他兄弟,你們哥倆到底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這氣度都如此相像。”

展昭出聲打斷:“大娘可有什麽事?”

王婆子聽他問了,微有點窘迫地搓搓手。

“诶,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家裏頭沒米了,就想來問您要一些,可不知方便不方便?”

原來是這樣。展昭垂眸就朝念一道:“取一小袋來給她。”

“好。”

眼見念一應下往庖廚裏去了,王婆子虛了虛眼,又接着道:“這位是您夫人吧?長得可真俊啊,和您站一起,那是郎才女貌一對璧人,惹眼得很。”

展昭笑了一笑并未接話,目光看見她腳上的舊鞋已然磨爛,不禁問道:

“大娘近來手頭很緊?”能住在這附近的雖算不上達官顯貴,但多少也是城裏普通人家,不至于窮到這種地步。

“哎,這說着也奇怪。”王婆子搖頭嘆道,“家裏本來做點小本買賣,日子還算過得去,自打今年開春起,不知道怎麽了,倒黴事兒一樁接着一樁,出門總會丢銀子,剛買的東西眨眼就沒了。”

“竟有這麽古怪?”

“可不是……”

說話間,念一已從房裏捧了一小袋米過來,那婆子忙撣了撣衣服,戰戰兢兢地接到手中。

“謝謝啊,等餅子那批貨賣出去,我就來還米。”

念一擡頭看了她一眼,忽然道:“還就不必了。你回家的時候記得在最西邊的房子,東北角的地方點一炷香。”

“诶?”王婆子聽得糊塗,“夫人這話是什麽意思?”

“照做就是了。”她淡聲道,“燒了香,等過一個時辰你家就會有銀子進門。”

王婆子訝然道:“當真?”

“信不信由你。”

“這……”她舉棋不定地去瞧展昭,後者仍舊淡淡一笑,不置一詞。

“那、那我回去試試。”王婆子将信将疑地朝念一點點頭,“多謝夫人了。”

待得這婆子走後,展昭才牽着她往屋裏走,笑問道:“你讓她回去燒香作甚麽?”

“知道她怎麽這麽窮麽?”念一走到桌邊倒茶水給他漱口。

見她露出那樣的神情,多半又是和鬼怪有關,展昭含笑不語,老老實實地搖頭。

“她背上背了只窮鬼,興許是過年時候祭祖不小心惹上的。”

“難怪。”展昭接過茶杯,略有幾分同情,“看來的确是時運不濟。”

“等會兒我去她家給那只鬼打聲招呼就好了。”她也倒了一杯自己喝,望着他笑道,“反正,我們家是不會遭這樣的鬼的。”

那倒是,他們家還有只更大的。

簡單吃過早飯後,展昭就出門了。在京城要接賞金比他想象中還要難幾分,大多都是得花上十來天才能辦成的事,算來還不如走趟镖劃算些。

忙到夜裏回家,只能和念一說一聲,準備離家幾日。

“沒關系,你放心去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她收拾好行李給他打包放在床頭,話語聽着格外輕松,展昭卻難以放心。

“我不在的時候,你盡量別出門,這附近的人家幾乎都養了狗的。家裏的菜、米、面我都買齊了,你将就着吃,我也只去三日,很快便能回來。”

“我知道。”念一不禁笑道,“幾時這麽啰嗦了?”

似乎也察覺到自己是羅嗦了點,展昭不免有些尴尬。

“好歹之前我也在人間走過,應付這些沒有問題。”念一俯身順手替他把床鋪好,“對了,隔壁家的姥姥把米送過來了。”

“這麽快?”

“是啊。”她回頭神情飛揚,“聽說是遇到貴人,賺了不少銀子。”

展昭不由笑道:“這下她只怕把你當神仙了。”

從前極少擔心過銀兩的事,這些東西一向都是時音給她置辦好,但如今既然不打算再查過去,似乎問他要錢也開不了口。更何況,他的錢也差不多都是用各種各樣的手段“借”來的。

第二日送走了展昭,念一便開始在屋裏琢磨。

她是不是也該想個法子補貼一下家用了……

可是,她能做什麽?

正在這時,院門又被人敲響了,打開門一看,又是昨日的那位王婆子。

“夫人好。”她滿面笑容地揚了揚手裏的鴨子,“餅子今天出門買了多的,我給您帶來了。”

這次跟着镖局走了一趟最近的镖,雖是如此來回也用了四五日的時間,比計劃中的三日足足超了兩天,回城的時候展昭便是快馬加鞭,馬不蹄停。

眼下是六月中旬,離七夕節越來越近,城裏的花燈也漸漸都挂了出來,雖有過節的氣氛,但因為前些天的分屍案仍讓街市上透着一股壓抑氣息。

這種氣息,在他離家漸近時越來越強烈。

棗樹下,房舍俨然,那座小宅子門前竟排着長長的隊伍,左鄰右舍捏着錢兩探頭張望,甚至還有從別街趕過來的。

展昭見得此情此景臉色難掩吃驚,順着隊伍往前看去,門外搭着一個簡單的小攤,念一撐着傘正坐在攤前,旁邊是滿面堆笑的王婆子。

“姑娘,姑娘,你給我看看吧,我近日合不合适做生意?”

說着他攤開手掌。

念一連看也沒看,只往他身後望了一眼,開口道:“不太好,你家媳婦前日滑了胎,等把鬼嬰送走之後再出門做生意吧。”

“诶,好!”

王婆子收了錢,張口道:“下一個。”

“到我了到我了,姑娘,你瞧瞧我幾時能讨到媳婦兒?”

“明年你若不借賭,會打一輩子光棍的。”

“啊?”

“好了,下一個!”

“姑娘,你看看我還能活多久?馬行街上那個算命的說我有血光之災!”

“長着呢,暫時不會死。”

“姑娘還有我!”

展昭下了馬,遲疑着要不要上去。幸而念一先看見他,眉眼一彎就笑起來。

“展大哥。”

她起身幾步走到他跟前,擡袖自自然然地給他擦汗,滿臉欣喜。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可用過午飯了?我現在除了會下面還會做點別的了,要不要嘗一嘗?”

“先不急。”見她轉身就要進門,展昭忙拉住她,“你……”

他神色複雜地看了看那前面還等在太陽底下的一幹人等,實在是不知從何開口。

“這是怎麽回事?”

“是王姥姥教的法子。”念一淡笑道,“她說我說得準,就給我支了個攤子,讓我給人看面相。還能賺不少錢。”

“看面相?”展昭甚為不解地盯着她,“你會看麽?”

她如實回答:“若和鬼怪有關我自然看得出來。”

“要是沒關系呢?”

念一并未多想:“那就随便說一些。”

“随便說?!”展昭眉頭立時皺起。

她老實道,“王姥姥說隔壁街算命的就是随口胡謅,十個人裏總能算準一個。何況我還比他靈驗一點。”

展昭語氣漸沉:“你這樣做,和招搖撞騙有什麽分別?”

她微愣一瞬,似乎是沒料到他會有這反應:“我……這不算騙吧?”

他垂眸看她:“這不算騙?那你說算什麽?”

“……”一時也想不出所以然來,念一為難地咬着下唇,“我……我只是想幫你賺些錢而已。”

她雖然前世為人,但到底做了五十年之久的鬼,平日裏在人間的開銷一個姑娘家如何承擔的起?只怕此前用的那些錢財皆是不明不白得來的。

想到這裏展昭忍不住嘆氣。

“好了,你先進屋裏去。”他移開視線,也沒再瞧她,“這裏我來處理。”

“哦。”見他口氣微冷,念一只得低頭聽話地往院內走。

院門被他砰的一聲關上,外面吵吵嚷嚷的一片,隐約能聽到展昭溫言道歉的聲音,她在廳堂裏站着,卻越來越不安。

不多時,周圍便安靜下來。

門被他推開,街道上空無一人。

念一擔憂地望着他,想了想,便上去給他牽馬。

不料展昭卻把她的手撥開,沉聲道:“去房裏等我,我有話跟你說。”

作者有話要說: 去(洗)房(幹)裏(淨)等我,我有話跟你說。

前方就是□□現場!!!!!!!【好吧然而并不是。

溫馨的二人生活又哔哔了一章,得拉快進度啦。然而感覺自己這本寫得好慢,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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