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浮生】

晚上,夜風習習。

屋中透出昏黃而溫馨的光芒,酒菜香氣醉人心脾。

白玉堂剛飲了一口,被明楊那一句話當即嗆得險些咳暈過去……

“什、什麽……師娘和念一,是遠房親戚?”

明楊微微一笑,給念一夾了一筷子菜,“不算遠房了,她便是喚聲祖母都不為過。”

“叫祖母怪別扭的。”念一只是垂眸吃菜,“我還是叫你夫人吧,好不好?”

“都好都好。”明楊連聲點頭,“你若喜歡,叫什麽都行。”

算起來自己還大她十來歲,真叫祖母那可就亂了輩分了。

連翹捧着飯碗扒了幾口,忽然想起什麽,湊到白玉堂耳邊道:

“要真如你師娘所說,念一豈不是你師娘的姐姐?”

他不以為意:“那又如何?”

連翹一臉看好戲的神情:“那念一就是你姑姑呀,她既和展大哥成了親,按理說你還該尊稱展大哥一聲‘姑父’。”

話音才落,兩人很有默契的同時被酒水嗆住。

白玉堂此時已經快咳出肺痨來,指着展昭表情驚恐地看着她:“你說什麽?讓我叫他……叫他……門兒都沒有!”

“我那不是實話實說嘛,你這麽緊張作甚麽?”連翹幸災樂禍地掩着嘴笑,趕緊夾了塊雞翅放到他碗裏,“來來來,吃雞吃雞。”

聽他幾人這般打啞謎,明楊自然費解,朝白玉堂的方向望了望,好奇道:“你們在說什麽?……什麽門兒?”

四人皆是一頓,連翹立時反應過來,靈機一動道:“他說門……門沒關好!”

“對對對。”白玉堂連聲附和,“門沒關好呢……念一,快去關門。”

“哦。”她放下筷子,正要起身,展昭卻輕輕拉住她,淡笑道:“我來吧。”

念一盯着他的臉,雙目一轉不轉地看着他起身走到門邊,再低頭把門扉掩上,聚精會神到似乎連他細微的呼吸也能聽見。

“怎麽了?”坐下時,尤見她還在瞧着自己發呆,展昭不禁好笑地往她碗裏挾了些菜,柔聲道:“快些趁熱吃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嗯……”念一移開視線,端起碗來,很是聽話的一口一口吃他夾來的筍子。

這樣悠閑的時光,也不知道還能過多久,她希望能在轉世前把他的模樣記在心上,或許來生還能有印象……

晚飯之後,白玉堂顯然意猶未盡,便拉住展昭接着喝酒。

“你還喝啊?”連翹晃了晃已經空蕩蕩的酒壺,皺眉道,“這都喝第三壇了。”

後者帶了些許醉意,嗤笑道:“三壇算什麽?當初在盤雲山下,我一夜飲了十壇都沒見有事。”

盤雲山是她道觀所在,聽到此處,連翹不由臉紅,把酒壺一推。

“那我可不管你了。”

明楊收拾完碗筷,又給他二人炒了兩碟下酒菜,進來笑道:“男人喝些酒又不打緊,我房裏還有些堅果,連姑娘要吃麽?”

“好啊!”她即刻拍拍手站起身,“有瓜子兒嗎?最近嘴癢,就想嗑一點……”

“有的。”明楊牽着她,回頭又去喚念一,“你也一起來吧?”

她遲疑了一下,笑着推拒:“我就不去了。”

連翹喜歡熱鬧,自也想她一同跟着,“為什麽不去?你不喜歡嗑瓜子?那咱們還可以玩兒點別的呀。”

“不是。”念一搖搖頭,“精神不太好,我想先去休息。”

“嗯?”她望了一下漏壺,才戌時,“睡這麽早?”

聽得此話,展昭也轉過身來,“是不是不舒服?我陪你回房。”

“不用,你玩你的。”念一伸手摁在他肩頭,淡笑道,“我只是困得很,沒什麽大礙。”

他仍舊不放心地想起身,對面的白玉堂卻抿着酒水打趣。

“你們倆成天膩在一塊兒也不嫌煩啊?這麽着急回去睡覺……”

人一旦喝了酒,嘴上說話總是這麽沒遮攔,展昭耳根微紅,握拳在唇下輕咳了幾聲。

“你別那麽緊張,我又沒事。”念一摁着他坐下,“記得少喝點。”

想着宅院不大,客房離得也近,應該不會有什麽事,展昭方才道:“嗯……那你有事就叫我。”

“知道。”

今晚夜風很急,愁雲密布,連弦月也是淡淡的顏色。

念一推開門,屋中沒有燭火燈光,走進去只覺得冷清。

她從桌上拿起火折子,猶豫了一瞬,又放回去,緩緩坐在床邊,望着眼前的漆黑一徑出神。

要轉世的事情,該不該告訴他?

索性就讓時音抹去他這幾年的記憶吧……

轉念一想,又覺得很殘忍。

她不是沒嘗過那種滋味,永遠覺得自己應該記得什麽,卻永遠也想不起來,尋尋覓覓,彷徨不前。

果然,在這世上,她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他啊……

衣襟被指尖狠狠拽緊,随着指甲幾乎嵌入肉中。

就在此時,一陣風卷進屋中,眼皮不由自主地開始發沉,困倦鋪天蓋地朝她襲來。念一合上雙目,緩緩朝前倒去,頭正要碰到櫃子上,平地缭繞的白煙裏走出一個人形,輕輕把她摟在懷。

雪白的長袍仿佛和他整個人一樣帶着寒意,也和她一樣帶着寒意,皆是已死的氣息,就像很早之前他所堅信的那般。

他們倆才是一路人。

時音抱着念一躺回床上,除了外袍和鞋襪,拉過被衾,仔仔細細地蓋好。

一連串的動作,他做得十分熟練,不帶半分猶豫和遲疑。

這五十年來,每一個夜晚都是如此過來的。

他看着她消沉,看着她高興,看着她難過。

其實相伴了這麽久,自己也應該知足了,但他終究是一個貪心的鬼。

時音靠在床邊,倚着牆,神色溫柔地看向窗外。

黑夜裏,幽暗的花香默默綻放。

他靜靜地想着,念着,回憶着,從前那些流逝過的一點一滴。

“念一,你恨不恨我?

其實這些真相,我一早就知道,卻沒有告訴你。”

知道一旦告訴她,她就會再入輪回。

他有貪念,一己私欲,又正因如此才致使她無數次身陷囹圄,遍體鱗傷。

“到如今,我也不敢親口告訴你。想必我說出來,你必定會厭惡我一輩子。”說到此處,他自嘲地笑笑,“我始終還是……不怨你恨我啊。”

耳邊是她細微的呼吸,細微到快要消失,已經距離轉世的那一刻不遠了。

時音閉目深深吸了一口氣,随即攤開掌心覆在她額頭上。

“原本打算等你尋到真相轉世以後,我再用這個變成人,與你相守一生。”

指尖自她冰涼的眉眼上撫過,時音低低道:

“如今你已經有了依靠,我想我應該也用不上它了。”

他的計劃本來很完美,自己可以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她,照顧她,護着她,不必道出喜歡,也能在一起。

然而,世上總是有那麽多無法預料的未來。

時音注視着她的睡眼,含笑道:“成親之日,做哥哥的也沒送什麽像樣的禮物,若是不嫌棄,便收下吧……”

他俯身,輕柔地吻上她的唇瓣,沒有溫度的柔軟觸及心靈,透過已死的軀體一直冷到肺腑間。

藏在體內的鬼力源源不斷地流入她口中。

他不敢睜眼,雙目卻濕熱難當,往昔像決堤洪水,剎那間把他淹沒。

在時間的長河裏,久遠到記不清是哪一年,哪一代,也記不清他身處何地,恍惚想起那是一個春季,漫山遍野的杏花,開得雲霧缭繞。

他坐在墳頭,靠着碑文早已模糊的石碑,懶散地撫弄一朵小花兒。

不遠處,有一行人馬路過。

春光裏,他看到有人停了下來,稚嫩的聲音帶着好奇:

“娘,那是什麽?”

婦人牽着她的手,溫柔道:“那是一座荒冢。”

“荒冢是什麽?”

“就是無人知曉來歷的墳墓。”

女娃娃咬了咬手指:“那也沒人祭拜他嗎?”

“當然沒有啦。”婦人撫摸她的頭,“所以說,他很可憐的。”

聞言,他冷笑出聲,扔了花雙手抱在腦後,心中不屑一顧:誰要你們可憐了。

耳畔忽然響起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他還未及回頭,一碟白面饅頭被那雙小手輕放在墳前。明媚的繁花映着她的笑顏,陽光打落滿身,那般耀眼的星眸至今記憶猶新。

“荒冢先生,這是我的早食。”她雙手合十,虔誠的拜了拜,“願你能夠早登極樂。”

時音撐着下巴從石碑頂上垂目打量她,暗自冷哼。

這小丫頭,說白了就是不想吃早飯吧……

恰在這時,她也擡起頭來,正好與他四目相對,漆黑如墨的眼珠中仿佛能映出自己的形貌。

風從身後吹來,漫天杏花如雪。

女娃娃朝他伸出手,越靠越近,在他失神驚愕之際,摘了墳上一朵盛開的白花。

時音微微一怔,随後才好笑地搖頭。

方才那一瞬險些忘了,自己是鬼,她又如何能看見他。

婦人在遠處喚道:“念一,該走了。”

車馬在等她一個人,女娃娃拿了花,趕緊應答,“來啦!”

轉身的時候,一枚玉佩從她腰間滑落,悄無聲息地落在草叢裏。時音不經意瞥見,忙拾起來,拍去上面的泥土,颔首準備叫住她:“喂……”

但那隊車馬已經啓程往前行駛,人叢中已尋不到那個矮矮小小的身影。

他随手把玩了一下,暗想:即便我出聲,她也不能聽見吧……

時音揚揚眉,不在意地将玉佩收到袖中,權當是白撿個便宜。

春夏秋冬,千秋萬載,王朝更疊。

不知又過去多久,這日,他仍在自己墳上沉睡,冥冥中聽到一個聲音。

“爹爹,這兒有座荒墳。”

并不是多麽特別的語氣,他卻不自覺醒了過來。

天空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他從石碑後探出頭,面前有人蹲身在旁,似乎很努力地想看清碑上的文字。

“囡囡,不要驚擾墳下之人。”男子一手拍在那小女孩肩頭,肅然道,“這是對死者的不敬。”

女孩急忙收回手,怯生生應道:“哦。”

時音打了個呵欠,支着手肘冷眼看他:“迂腐。”

不能摸,她只好用看的。

“爹爹,墓碑上怎麽沒有他的名字?”

“既是荒墳何來名字,亂葬之崗,誰會知曉他姓甚名誰。”

“那豈不是很可憐?”

“又是你這小丫頭。”時音不知該笑還是該惱,暗罵道,“說得好像我真的很可憐似的。”

男子不以為意:“他可不可憐,與你何幹。”

時音眯眼朝他龇牙咧嘴,揚起拳頭來敲在他腦袋上——當然是敲不到的。

“可我以後要是死了,也這樣沒人搭理我,那肯定很寂寞。”小女孩背着手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兒。

男子偏頭望了她一眼,靜默片刻,擡頭往四下裏一掃,而後自草叢裏抽出幾支新鮮的枝條,動作靈活地在手上編織。

“爹爹,你在作甚麽呀?”她踮起腳想偷看,男子卻背過身,直到手裏的玩意兒編好了才遞給她。

“拿去。”

一只惟妙惟肖的草編蝴蝶躺在她掌心裏,小女孩雙眸驟然發亮,展開笑顏。

“那我送給他!”

男子神情緩和下來,緩緩微笑:“嗯。”

“有了這個,以後就不怕沒人陪着你啦!”她自言自語。

時音一言不發地看她小小的身子在雜草叢生的石碑前蹲下,便忍不住伸出手,在她發髻上輕輕撫摸。

只可惜,他觸碰不到……

“囡囡,該走了。”

“哦。”

也許,以後會有機會的罷?

人總是會變成鬼的,他心想。

自那以後,他無端的開始惦記起那個兩世投胎都從自己墳前路過的小姑娘。每天坐在墓碑上,瞧着偶爾經過的旅客,百無聊賴。

你還會來嗎……

你怎麽還不來……

該不是忘了我吧……

等了百年,他才意識到,自己對于她而言,只是一個過客而已。

她甚至不會知道他是誰……

他的性命,他的模樣……

于是,百年後某一天,他也離開了這片墳地,為了延長自己的壽命,在鬼界中厮殺搶奪,無惡不作。

他必須讓自己強大起來,才不用一直沉睡在野墳之上。

于是,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

當他終于修煉成為衆人口中談之色變的惡鬼時,人界已不知過了多少朝代,多少年月。

時光荏苒,當時音再度回到自己的墳前,附近早就荒蕪一片,而他的墓碑也橫倒在地上,斷作兩半。

“……這雷劈得夠狠啊。”

寬長的袍子拖在地上迎風而動,他嫌棄地啧啧兩聲,反正也沒人拜祭,就是哪一日被挖了墳都不奇怪。

但他現在不需要那些香火也能活下來,這墳可有可無。

正當他翻看着那塊被風化的石碑,山道之下驀地傳來人聲,漸漸逼近。

“司毅。”

杏花還是開得這樣熱鬧,如錦似繡的春/色裏,少女的笑容燦爛而奪目。

在她轉頭望過來的時候,仿佛連他破敗的墳頭也鮮豔起來,五彩斑斓。

“你看這兒有個土地廟。”

跟在身後的年輕公子搖頭笑嘆:“傻丫頭,那是個野墳。”

等她走近,細看之下也讪讪一笑:“還真的是。”

“看這墓碑……少說也有上千年了吧,都成這樣了。”年輕公子收起折扇,伸手拉她。

“走了,沒什麽意思。”

“怎麽說也是個墳呢。”那人含笑,“就這樣孤零零的睡在這裏太可憐了,叫人給除除草吧?”

“別了吧,很晦氣的。”年輕公子不太樂意,“何況墓主人同我們又沒什麽關系。”

“咱們往後死了不也是個墳包麽?”少女不依不饒,“你樂意自己的墳變成這樣啊?”

他急急捂住她的嘴:“呸呸呸……又瞎說。”

“我沒有瞎說呀。”少女笑吟吟地把他手拿下來,“你就幫幫忙吧?”

他雖無奈,卻也沒有辦法:“好好……依你就是。”

瘋長的野草被人一一拔去,殘破的墓碑再度立在土地上,斜陽夕照,那影子也被拽得很長很長。

時音撫着石碑,看到遠方的身影漸行漸遠。

這一別,再相逢已物是人非。

朝廷風雲變幻,都門血流成河,抄家,發配,大雪封山,受盡□□……

得到消息的那日,他奔到汾水高原上,在紛飛的白雪中救下已被怨氣附體的靈魂。

她已經死了,無力回天。

陰曹地府,冥界鬼域。

他捧着藥碗,柔聲問道:“你叫什麽?”

“我叫……”沉默好一陣,她才搖頭,“我不想用生前的姓名。”

“那就叫念一吧。”

他笑道:“橫豎都是你。”

……

眼底的淚水落在她臉上,沿着面頰滑落到耳邊,最後消失在鬓角。

時音擡起頭來,用衣袖給她擦去方才的淚痕,淡笑道:

“和他好好過完這一生吧。”

“念一。”

我的念一……

一覺醒來,外面鳥啼關啾,昨晚忘記放下簾子,日光直直照在眼睛上,刺目而疼痛。

念一未及多想便舉手去遮擋。

太陽的暖意,柔綿溫軟,是一種久違的感覺。

手指上傳來的熱度透過眼皮溫暖着雙目,她睡意朦胧的伸手摸了摸鼻尖,又去摸耳垂,随後猛然驚醒過來。

怎麽回事……

她的身體竟是熱的?

念一急匆匆下床走到窗邊,陽光之下,手腕上分明有血液在流動。

這具身體是活的?!

她拍拍臉頰試圖讓自己清晰過來,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昨晚發生的事。

像是一場夢,又不像是一場夢。

腦中赫然冒出一個念頭,她手臂微顫,披上外袍跑出門。

此時此刻,時音仍站在屋內,平靜地看着她跌跌撞撞尋到展昭,攤開胳膊給他瞧,随後又心急如焚地打聽自己的下落。

聽到動靜,連翹和白玉堂也推門出來。

她眼裏似有淚光。

——“你們看見時音了麽?”

——“我有很要緊的事!”

——“求求你,一定要幫我找到他!”

遠遠近近,“時音”二字的的喊聲此起彼伏,回蕩在山林裏。

他在窗邊微笑,笑容裏又含着苦澀。

傻丫頭,你都是人了。

人怎麽會看得見鬼呢……

迎着朝陽,他閉上雙眼,沐浴在陽光下,但所能感覺到的,仍是寒冷如斯。

一千年了。

他也累了。

承載了那麽多的記憶,有悲有喜,一一回想時難免感到疲倦。

是時候放手了。

他甩開白袍,餘光瞥見那只裝滿了草編蝴蝶的竹籃,他詫異了一下,繼而伸手取了一只,在日頭下細細端詳。

青綠色的枝葉,是春天的顏色,滿目都是生的活力。

他把它放在貼身的地方,最靠近心口的位置,然後舉步往幽暗裏走。

“老大!”

“老大!”

衣袖突然被什麽東西抓住,時音回過頭,兩只小鬼一左一右,眼巴巴的擡眼看他。

二小鬼揪着他衣袍,哽咽道:“老大,你要去哪裏兒……”

他風輕雲淡地笑道:“去投胎。”

“老大,不要走……”三小鬼撲到他懷中,放聲大哭。

“念一走了,你也走了,那我們呢……我們怎麽辦啊!”

百年來,他們倆形影不離地跟着他身邊,眼下他若是不在了,今後他們又要如何生存。

時音伸手覆在二小鬼頭頂上,淡然開口:

“我總會有離開的一天,你們要學會自己生活。”

“不要,我不要自己生活!”三小鬼不住抹着眼淚,“我們一直都是跟着老大的……”

二小鬼拼命搖頭,“老大,你也帶我們走吧!”

“老大……”

他踯躅了一瞬,“你們……當真要跟着我一起?”

兩只小鬼抱着他的腿,泣不成聲。

“六道輪回,三界生靈,投胎轉世,或成人或成妖或成畜,皆無定數,你們不害怕?”

二小鬼仰起臉來,滿臉是淚,“老大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

“嗯!”三小鬼緊抿嘴唇,用力點頭,“嗯!”

“那好。”時音展開笑顏,“我們一起走。”

……

忘川河畔,流淌的河水間萦繞着朦胧的白霧,緩之又緩地在水面上漂浮,乍一看去,宛若仙境。

古老的奈何橋立在中央,走于腳下,咯吱咯吱發出聲音。

待他駐足時,孟婆眉目沉靜地遞上來一碗冰冷的湯水,無色無味。

她淡淡道:“這碗湯,我給你備了一千年了。”

“哦?”時音接過湯碗,揚眉打趣道,“可別馊了。”

他送到唇邊,又無緣故地頓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揚。

“若是不好喝,我不會買賬的。”

“好與不好,嘗了才會知道。”

時音喉中微澀,像是下定了決心,仰頭一飲而盡。

寒意從四肢百骸裏進去,冷得他禁不住打了個寒噤。

“真難喝。”

他擦着唇上的湯汁,漫不經心地把碗丢了回去。

孟婆彎下腰把空碗放到忘川水上,不動聲色地開口:

“心裏苦,這湯喝着才苦。”

時音沒有接話,只聳肩懶洋洋地笑了一下,舉步往前走。

孤寂的橋頭,孟婆神色淡然地望着那座白霧朦胧的古橋,走到橋中間的人,揚起手來往身後輕輕一揮。

他此一生,并不後悔所做過的事。

只是,有少許遺憾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春意闌珊,

杏梨如雪,

此生百世猶堪。

任玉杯滴碎,

月上西山。

曾憶輕雲逐夢,

茶酒冷、露濕衣冠。

徒嗟嘆、黃泉六道,

來世長安。

婵娟。

落紅向晚,

見浮生悲秋,

無緣言歡。

嘆黃粱終醒,

燈火依然。

多感情愁思量,

一念起、萬水千山。

今朝盡、青蝶随風,

吹向天南。

這首鳳凰臺上憶吹簫寫了很久了,終于有機會甩出來送給老時音。

安利一首歌《鏡中人》

邊聽邊碼的這章,歡迎一起來找虐。

下章結局。

【感謝】

嘻哈小天使 的手榴彈X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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