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他隐在千萬人當中,追随她,膜拜她,獵捕她,眼神炙熱到極度危險,她卻渾然不覺。

白襯衫外随意搭配一件黑色皮衣,神色慵懶但視線卻緊跟着她,片刻不離。寬肩窄腰大長腿,即使站在中間靠後的位置,卻依然鶴立雞群,讓她一眼就認出。周圍已經有人陸續朝他看過去,甚至拿出手機默默拍照。

她有一瞬間的失神,這個場景似曾相識,但她卻記不起是在哪裏,有過同樣心旌搖曳的一瞥。

他看着她,嘴角帶笑,眼神中有濃到化不開的愛意。她的臉紅到發燙,兩個人對視許久,她仿佛早已穿越人群,走到他的面前。

這個男人好像有迷魂術,她決定不再看他,于是驕傲地轉過頭去,繼續朝着紅毯向前,唇角卻不自覺彎了起來,眼神明亮。

背後是歌迷瘋狂呼喊的聲音,閃光燈此起彼伏,恍如白晝,主持人站在最前方等待她,請她在幕布上簽了名,采訪才正式開始。

首先問了今年的工作計劃,她很認真地思考後才慢慢開口,談到演唱會,談到新專輯,記者又問:

“新專輯會考慮比較特別的元素或者變換風格嗎?”

她點了點頭:

“有變化,其實前段時間結識了一些音樂上的新朋友,……受到了不一樣的啓發,新專輯一直在磨合,希望盡快跟歌迷朋友見面吧!”

記者又問她對H牌以及這次合作有什麽看法,她眉頭緊鎖,小聲地重複:

“看法啊?”

對于音樂之外的問題,她并不擅長回答,想了想,慢悠悠道:

“我其實之前比較喜歡舒适随性的品牌,接觸H不多。”說完,頓了頓,又繼續:

“但這次合作下來,對它了解加深了,很喜歡,感覺它會……深入挖掘每一個人獨特又精彩的部分。”

記者又陸續問了其他幾個問題,不能幸免地,還是提到了林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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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筆今天好美,場內很多記者,包括歌迷看到你出來,都特別驚訝,我自己也是,剛才舉相機按快門,一刻也沒有停過。”

她很不好意思地說謝謝,幾位先一步走紅毯的大咖都彙集在采訪區,影帝站在一邊幫腔道:

“我剛才聽到他說,完了,內存不夠了,早知道前面不瞎拍那麽多。”

記者立刻搖手解釋,采訪現場笑成一團,氣氛變得輕松許多,他繼續問:

“一開始H牌公布的壓軸嘉賓是林穎,我們也在不久前收到了她的新聞,事出有因,不知道您對替代她成為H牌春夏季新品發布壓軸登場的嘉賓有什麽想法,對林穎這件事又如何看待呢?

“呃,如果還是林穎壓軸,現場的記者朋友應該不會走掉大半。”自黑完了之後,她又仔細思考第二個問題,影帝搶在她前面開口了:

“我們回到發布會主題上來吧,跑題太嚴重我怕Bruno從後臺沖上來興師問罪,不要喧賓奪主了。”

影帝一開口,果然記者們下面的問題都圍繞H牌新品展開,她舒展眉頭,輕松許多。

朝影帝遞了個感謝的眼神,對方明顯是不客氣的意思。采訪四十分鐘左右,她覺得特別漫長,沒有記者提問的時候,就處于放空狀态,心裏頭在想,他還在場外等着嗎,就為了見她一面?可他們不是經常見面嗎?

或者是她自作多情了,他怎麽會徑自站在場外,隔着那麽遠的距離看她,看得她都莫名生出一種無望來,仿佛他已經以這種姿态伫立了太久,久到無人問津依舊執迷不悟,連她都有為他心酸的錯覺。

“所以您的意思是,今後也不排除會有合作的可能了?”

“是這樣的。”

“筆筆期待合作嗎?”

“……”

衆人朝她看過去,她還在神游天外,目光迷離,似乎并沒有聽到記者的問話,影帝毫不掩飾地笑了笑,臺下歌迷特別着急,簡直操碎了心,先是雜亂無章的一聲聲吶喊,慢慢變得整齊劃一,主持人趕緊打圓場,連叫了她兩聲,她才反應過來。

又有記者陸續提問,幾個人輪流回答,采訪很快結束,謝欣上來,帶着她迅速離場,繞過小半個庭院,快要到達休息室的時候,忽然有人從角落陰影裏走出來,瞬間握住她的手。

她擡頭一看,狹長有神的丹鳳眼,總能輕而易舉隐藏心事;他的眉其實很好看,濃密入鬓,如果能撫平,會是一道英氣十足的劍眉。

此刻他握住她的手,黑色皮衣下的白襯衫微微透着汗,散發着奇特的男性荷爾蒙,衣領敞開,她的目光從他的下巴掃到喉結,再到起伏的胸口,然後偏過頭去,望着謝欣,讓他先去休息,這裏是後場,沒有記者能進來。

謝欣欲言又止,只好照做了:

“老板你快點進來,要小心,最近狗仔很猖獗。”

她淡淡回應:

“知道了。”

然後轉頭去看他,她兩頰的酒窩若隐若現,連尾音都忍不住上揚:

“你特意來找我?”

他目不轉睛望着她,那雙眼睛漆黑又深邃,松開她的手腕,他将她的一只手攤開,掌心向上,輕輕寫下了一個字:

“是。”

即使在這樣一瞬間,他的眼睛也緊盯着她的眸子,一步也不錯開,她只覺得手心癢癢的,就像無數次收到他的信,那些音符和旋律直擊她的心髒,在她身體的每一處流淌着血液的地方跳舞。現在,她覺得一定也有樣東西,在她心上淩空起舞,一下實一下虛,忽遠忽近,時重時輕。

夜風輕輕卷起她的裙擺,吹得她愈發消瘦,薰衣草色的連衣裙起伏蕩漾,顯出她的曼妙腰身,那抹淡色裙擺飄蕩在他腿間,與他深深糾纏難舍難分。

他在黑夜中挺直了脊梁,她慵懶似一只貓;他伸手為她将額前的碎發理好,目光如水,溫柔替她別到耳後,她的裙擺卻不斷煽風點火,将他引誘到深淵,萬劫不複。

他脫下身上的黑色皮衣,親手給她披上,然後捉住她的手,與她十指緊扣,纏的越發緊密。在他低頭的一瞬間,她以為他要吻下去,結果并不是,他只是貼近她,與她額頭相抵,不發一言。

如果是吻,她或許會投入,會沉淪,亦會及時抽身,但他在她這裏尋求到的,不過是安心、平靜和地久天長。

閉上眼睛,她覺得美好到心醉。

她想起今早收到的那封信,旋律就在腦海中回蕩,于是掙脫他,唇角帶笑,湊近他的耳邊,慢慢吐息,伴着輕快上揚的調子,把一串串音符用微微有些沙啞的勾人嗓音哼唱出來。

即使全身的血液都要倒行逆施,暴斃而亡,他依舊不動聲色聽她唱完了。她這樣獨一無二的回應方式,性感又致命,像在挑戰他的道德底線。

他常常覺得自己遇到她,就即刻變成一臺精密運轉的機器,沒有溫度,沒有情緒,只有這樣,才能克制住不去碰她。

但她這樣自然無辜地撩撥他,勾引他,難道就該全身而退?

他的眸色變深,一把将她攬進懷裏,向後靠去,重重抵在青白石磚築成的牆壁上,手卻不忘覆在她後腦,避免撞擊。古舊的宅子到處散發出檀香味,讓她頭暈目眩。

他的唇很薄,唇線優美,弧度讓人浮想聯翩,這樣的唇,大概特別适合接吻。

他的指尖從她頸後慢慢往下,劃過脊椎,繞到腰側,她忍不住顫栗,但強自鎮定,茫然無措中,踮起腳尖,手臂環住他的脖子。

猝不及防間,他欺身向前,低下頭,與她靠的太近,彼此氣息相纏,他輕輕吻上了她的眼睛。

她的睫毛如同翕動翅膀的蝴蝶,卻飛不過滄海,掙紮片刻,終于閉上了眼。他慢條斯理地吻,指腹緩緩在她腰側摩挲,似在品嘗一場盛宴,要将她拆骨入腹,她卻渾然不覺。

連眼角滑下的淚水,也被他吻去了,她以為他會一直這樣小心翼翼,然而他并未留給她足夠的時間反應,就已經偏過頭,貼上了她的唇。

他的嘴有一種淡淡的煙草味道,她凝神,但不久便敗下陣來,心神俱亂。

他的鼻梁高挺,鼻尖劃過她白皙剔透的面龐,他咬住她的唇,輕微有些痛,她蹙着眉頭,美得像是一幅畫。其實并未太深入,他掌握着主動權,把握着分寸,一點一滴浸潤她的心。掃過牙關,舌尖相抵,他聽到她小小的嗚咽聲,像奶貓在叫,又似在他心上抓撓。

他将這個吻延長,一直到她喘不過氣,風波襲來,她看他背後的月亮,都不似平常那樣圓滿,像是浸沒在湖底,透過折射光線看這一輪明月,彎彎曲曲。她這時候成了一個溺水的人,那種濃烈的窒息感,像是要把整個人世間都浸沒。

過了不知道多久,他才舍得放開她,看她輕輕喘息的樣子,眼睛裏也終于有了一絲情~欲。

作者有話要說: 前面的外貌描寫适當改了一下,然後,其實本來真的沒打算寫吻戲,但哼完小曲後,這場吻戲似乎勢在必行了~~

☆、番外二

剛出道那兩年,大年三十她會受電視臺邀請,犧牲掉跟家人團聚的時間,一身風塵奔赴異鄉,餓着肚子錄制節目。如今許多年過去,這種體驗不再有,她偶爾也會懷念當初匆忙扒拉兩口盒飯就登臺直播的日子。

跟歌迷一起,辭舊迎新,短短幾個小時,大家都長了一歲,她總是滿懷期待,然後開心得想轉圈圈。

年輕的時候,不覺得辛苦,也喜歡熱鬧,那時候少年心性,覺得全世界都在陪她過除夕。後來才明白,生命那麽長,其實她所求的,并非全世界,只要芸芸衆生中的一個,就夠了。

從前她會在臘月末飛回深圳,呆在家裏跟父母一起跨年守歲,接下來的日子或者走親訪友,或者出國度假。

今年哪兒也去不了,甚至北京城都跨不出去了,爸媽正在從深圳飛往北京的航班上,她百無聊賴,坐在庭院裏曬太陽。希特勒忽然在遠處的花叢裏打滾,撲了一路的蝴蝶,一路撲空,沖到她面前的時候,沾了一腦袋的草屑,嘴裏咬了一枝花,尾巴搖得特別起勁兒。

她輕輕拍掉希特勒腦袋上的雜草,拿下了它銜着的百合花,大尾巴狼伸舌頭喘氣,一點兒不客氣,一屁股坐在她腳上,還把腦袋埋在她腳踝處蹭了蹭,大概在求撫摸。

她剛要伸手去逗它,視線裏就出現一雙男人的腳,黑色的皮鞋锃亮,一塵不染,左腳微微擡起,踢了踢希特勒的屁股:

“回去。”

她擡手,讓花兒靠近鼻翼,輕輕聞了聞:

“好香。利用完它就讓回去啊,一根雞肉幹也不給。”

希特勒嗚咽了兩聲,似乎在附和,然後垂下耳朵,把自己縮成一個圓滾滾的毛團子,黏在她腳邊就是不肯走。

花瓣上還帶着露水,花枝連着綠葉,是他今早整理花園的時候,特意剪下讓希特勒送來的。

他展開雙臂,一把打橫把她抱起來:

“待會爸媽要到了,不要讓他們看到你不乖,你跟希特勒一塊兒玩這件事,我在考慮要不要說。”

她像一只被踩着尾巴的貓,輕輕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明明是你讓它來的。”

他答非所問:

“好沉。”

她用軟糯的聲音自言自語:

“兩個人當然沉了。”

下午,他在開放式的廚房裏忙碌,她半倚在沙發上看書,時不時擡頭看一眼他的背影,陽光灑進來,讓人幸福得昏昏欲睡。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洗幹淨雙手,坐過來陪她。

他給她揉捏浮腫的手腳,力道很輕,她快活地哼着小曲對他笑。這笑太有殺傷力,他只好徑自打開筆記本,逼自己專心審閱郵件,她幹脆把頭枕在他腿上,聽着歌催眠打發時間。

好在圓圓姐很快就到了,因為臨時有事,今年直到除夕才飛北京。

飯桌上,三只高腳杯裏倒了紅酒,只有她面前是牛奶,還冒着熱氣。她望了爸媽一眼,圓圓姐立刻義正言辭:

“孕婦就該有孕婦的覺悟。來,咱們仨幹杯。”

她眼巴巴地拿起他面前的酒杯:

“我就聞一口。”

他們給她喝滋補的湯,寡淡得差點要了她的命,很多重口味的東西卻不大讓碰。晚上一起看春晚,她吐槽個不停,打了無數個呵欠,圓圓姐只好讓她趕緊去睡。

她精神奕奕地坐在房間裏等他,他果然端了一鍋香辣蝦上樓來,惹得希特勒尾随其後,快關門的時候,圓圓姐的聲音從對面傳過來:

“小希這是怎麽了?”

“失戀而已,被公司的一只泰迪拒絕了,媽你不要理它,過兩天就好。”說完一腳把希特勒踹出門外。

希特勒在門外狼嚎了半小時,嗓子也啞了,趴在地上蔫蔫的,可惜香辣蝦小姐并沒有眷顧,單身狗如此悲慘,裏面的人還要秀恩愛,連一只蝦都不給它!半小時後,它垂下尾巴剛要離開,門開了,地上多了個盆,希特勒狂奔過去扒拉幾下,然後終于釋然了,居然有人比它還可憐,一鍋蝦吃到連蝦殼都不剩。

它“嗷嗚”一聲,昂首挺胸離開了。

她洗漱完畢,滿足地躺在床上,他處理完犯罪現場又去廚房毀屍滅跡了。

等回到房間,先去沖了個熱水澡,沖掉身上的寒氣,才爬上床跟她并排躺着。

她的眼睛已經粘到睜不開了,扶着肚子往他身邊挪了挪,頭枕在他肩膀上。

“吃飽了就知道睡啊。”他環住她的腰,把她抱進懷裏,一下一下地拍她的背,像哄嬰兒入睡那樣,把她當做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存在,恨不得揉進身體裏再也不分開。

他時不時去吻她的眉眼和唇角,她迷迷糊糊睜開眼,聽到他說:

“今天的睡前胎教故事還沒講。”

“……”

“假如有趣,我就親你一下,假如你覺得無趣,就親我一下。”

“……”她的腦子轉不過彎,沒明白這二者有什麽區別。

“好了,開始了……”

她像個循規蹈矩聽話的小朋友,更靠近他一些,他一手覆在她的肚子上,輕輕地溫柔地摩挲,一只手撫摸她的頭發,在她耳邊說話:

“有一天,一只小獅子趁媽媽睡覺的時候,獨自在森林裏玩,不知不覺走遠迷路了,它一邊瘋狂地跑,一邊呼喚母親,這時候,一只綿羊聽到它可憐的哭聲,它說……”

“咩。”

“……”他一頭黑線看着她。

“咩咩咩。”她的聲音又軟又糯,眼睛裏有亮亮的水光,唇角翹成彎彎的月牙,簡直讓人想一口咬住不放。

“今年又不是羊年。”

“咩咩咩咩咩咩咩。”這樣另類的抗議,簡直幼稚的要命,他覺得心髒漏跳好幾拍,只好吻上去,堵住她的嘴,同她唇貼着唇低語:

“傻瓜,明明是獅子,為什麽學羊叫。”

然後是長久的沉默,她閉上眼睛,抗争取得歷史性突破,終于可以安安靜靜入睡了。

等他與她分開,才發現她已經睡着了,後背微微起伏,漂亮的心形嘴帶着笑,睫毛微顫,一副安心依賴又恬淡的模樣。

他親了親她的額頭,無聲道了晚安,抱着她很快也沉沉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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