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所有的過往,(7)

生當人看!當年你爸媽要求你考醫學院我就不同意,誰愛去誰去,我孫子幹什麽不行!”

“可你從小就沒逆過你爸媽,穩穩當當考了第一名,嘉嘉我就想問問你,後悔過沒有?這麽累圖什麽啊?你那點工資都比不上奶奶的養老金!”

白啓嘉笑着把衣服展開了:“喜歡嗎?”

白奶奶癟癟嘴:“怎麽是綠色的啊!”

“到了春天穿綠色的顯年輕。”

奶奶搖搖頭:“好醜。”

白啓嘉就愣了。

奶奶說:“我喜歡上次小歌給我選的顏色。”

白啓嘉笑起來:“秦歌選的就好看,我選的就醜?”

“恩!”

他笑着把奶奶抱進懷裏,白奶奶在孫子懷裏也笑了,那麽小的孩子一轉眼就長大了,胳膊那麽長,個子那麽高,那麽好看孝順。

“不後悔。”白啓嘉說,“以前不後悔,現在就更不後悔,奶奶,我不圖什麽,就是喜歡。”

白奶奶看似重,其實是輕地拍拍他:“快去睡覺!”

白啓嘉松開奶奶,說:“其實小歌住院了。”

“啊?怎麽了?”

“闌尾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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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麽辦?”

“割掉了。”

“哎喲那可是剖肚子的事!她爸爸媽媽肯定很擔心。”

“沒說。”

白奶奶問:“沒說什麽?”

“小丫頭沒跟家裏說,自己在醫院呆着。”

“胡鬧!”

“沒事,我照顧她。”

白奶奶就不說胡鬧了,想了想叮囑:“那你好好照顧她,我炖點湯你帶去吧,哦不,還是我自己去吧。”

“奶奶。”白啓嘉說,“您去她肯定擔不起,心裏過意不去,待會兒我把湯拿去,等她好了帶她來看您。”

“也行。”白奶奶說着讓照顧她的阿姨把冰箱裏的魚拿出來,再切點姜片。

白啓嘉進房間洗澡換衣服,出來時奶奶就把保溫桶拎來了,說:“要喝完的,對傷口好。”

***

秦歌原本躺在床上想心事,只見眼前多了一個人,這人大冬天的濕着頭發,拍了拍手裏的保溫桶對她說:“奶奶給你煮的湯,想喝就起來動動。”

“你怎麽又來了?”

“你一個人在這裏我不放心。”

護工阿姨開始收拾她的毛線,說:“那我出去買點東西。”

秦歌眼睛大大地看着白啓嘉,白啓嘉沒一點想解釋的意思,反而伸手穿過她腋下,将人提起來,他說:“我帶你出去走走。”

秦歌躲着他的手,他卻能一把抓住她的腳塞棉拖鞋裏,可她就立在那裏不走,眉頭皺起來問:“你能不能別管我?”

“不能。”白啓嘉風輕雲淡,指了指湯,“奶奶讓你喝完,不然她老人家要親自過來監督。”

秦歌以前沒覺得他會纏人,或者說是沒想到,他那麽纏人。

“很香的,都沒給我留一口。”白啓嘉邊說邊扶着她往前了一步。

小小的姑娘在他臂彎,輕輕一推就得往前一步,白啓嘉低頭看她,她的頭發亂了,自己擡手順了順,露出額角的小痣。

走廊上漸漸安靜下來,能看見有個男人扶着個女人,在慢慢地散步。

誰也沒先跟誰說話,氣氛卻不尴尬,走完一圈後倒回來,秦歌輕輕推開白啓嘉的手,說:“我自己試試。”

他松開手:“好。”

于是,她走在前頭,他慢慢地跟在她身後,眼裏只看着她。

前面的秦歌突然回過身,扶着把手說:“你明天有空嗎?”

“有。”

秦歌說:“那明天,你來接我,我帶你回學校看看,怎麽樣?”

白啓嘉挑着眉:“你還沒拆線,不能出去。”

秦歌看着他:“你不是想回去看看嗎?”

她的病號服外披着他的外套,她根本撐不起他的衣服,看起來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可她此刻卻堅定得讓他無法拒絕。

“好。”他同意了。

“那你今天就回去吧。”秦歌把外套遞過去,“明天來接我就行了。”

***

第二天是周日,白啓嘉出門前看了天氣預報,氣溫升了三度,比較暖和。他去醫院接秦歌,才剛從電梯出來就看見她了,她穿着外出的衣服站在電梯口旁邊,手裏捧着奶奶的保溫壺,臉色看起來好了很多,看見他後,微微笑了一下。

白啓嘉快步過去将她攬在身旁:“怎麽站這裏?人那麽多撞到怎麽辦?”

秦歌說:“我覺得你快到了,所以出來等你。”

“這個。”她擡了擡手,“我喝完了。”

然後拉着他快快地說:“那我們走吧。”

白啓嘉覺得有趣,這丫頭真是很避諱他說排氣,上廁所之類的話啊。?

☆、所有的痛苦,将要釋放

? 秦歌問白啓嘉:“你知道回學校的路怎麽走嗎?”

“知道。”

秦歌有些意外,他說:“在你家附近。”

以前的家。

秦歌點點頭:“沒錯。”

周末的校園裏學生不多,秦歌和白啓嘉走進去格格不入,學生們紛紛轉頭看操場邊坐着的那對男女,小聲嘀咕:“真是世風日下啊,談戀愛都談到聖神的校園來了!拜托公園找個小樹林好麽!能不能給苦逼學生狗留條活路!”

秦歌指着跑道說:“我們剛畢業就換了塑膠跑道,真是羨慕他們。”

指着游泳館說:“我們剛畢業就動工了,現在每個禮拜都有一節游泳課呢!”

她說:“我們再去畫室看看,搞不好也變了。”

白啓嘉說好,跟在她身後。

兩人跑到老教學樓頂樓的畫室,從門口開始就能找到以前的痕跡,裏面還有兩個藝術生在畫畫,秦歌扒着門瞧了瞧,學生回頭問:“找誰?”

秦歌說:“我和他以前也是這裏的學生,回來看看。”

原本在收拾畫具的學生問:“你們要進來嗎?”

“可以嗎?”

“我們要先走,你們等等帶上門就行。”

“鑰匙還放在旁邊花盆裏嗎?”秦歌問。

學生是真相信她是師姐了,點點頭:“放那裏就行。”

畫室的地板永遠都不會幹淨,鉛粉、顏料、膠帶随處都是,秦歌走到一個畫架前坐下,指了指身後說:“以前你坐這裏。”

白啓嘉坐在她身後,時光仿佛又回到了過去,她的畫架在他前面,她披着一頭長發,手指永遠都染着顏料水彩。

後來,他莫名就喜歡上了這裏,喜歡在畫紙上塗兩筆。她說他有天分,是個拿筆的料,後來他的導師也說他有天分,是個拿刀的料。

她說他的筆鋒似刀,導師說他的手柔軟靈巧,縫合傷口似藝術家。

“白啓嘉。”秦歌轉回身,很少這般直直看着他,“我其實有話要跟你說,雖然你已經知道了,但我想親口告訴你一次。”

“其實沒關系。”他說。

解釋已經不重要了,他不需要她扒開傷口。

秦歌搖着頭:“除了我爸爸媽媽,我沒有對任何人說過。”

他是第一個。

我是第一個。

“好。”白啓嘉看着她,她捏着自己的手,有些緊張,卻被時光沉澱得安靜。

***

“我生病了。”秦歌輕輕吐出這四個字。

“所以一直躲着我?會傳染嗎?”白啓嘉問她。

她急忙揚起頭:“不會傳染的,我保證!”

她問他:“你生日,我送給你的那本書,你看了嗎?”

“《第一次親密接觸》?看了。”

“我,我是輕舞飛揚。”秦歌頓了頓,“我的意思是,我和輕舞飛揚一樣生病了,一樣的病。”

一直默默聽着的白啓嘉嘆息一聲:“小歌,你不是她,書我看完了……看了很多遍,只能說寫的太誇張,這年頭紅斑狼瘡不會死人,前提是治療得當。”

當他說出“紅斑狼瘡”四個字時,秦歌明顯的抖了抖。

“你的臉上沒有蝴蝶斑,和輕舞飛揚不一樣”。

秦歌摸着自己的臉,她也有過滿臉紅斑的時候,雖然現在好了,但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會複發,這個病治不好的。

他解開她纏成線團的手,用大掌溫柔包住:“systemic lupus erythematosis 簡稱sle,是從拉丁文翻譯過來的,1828年法國皮膚科醫生貝特首先報道一位患者面部出現不規則的水腫性紅斑,表面光滑,有時帶有鱗屑,與狼打架時咬傷的面部瘢痕相似,就稱為“紅斑狼瘡”,後得到大家認可,一直沿用到今天。”

“我個人不是很贊同這個名字,人們看到“狼”字就容易産生恐懼感,給病患的生活和交際造成了很大困擾,但其實這只不過是免疫系統缺失某種機能不能自主給身體提供激素而已,和我奶奶的糖尿病沒什麽區別。”

“在現在這個社會,得個糖尿病高血壓真不算個大事,糖尿病高血壓也一樣不能根治,只要平時自己注意點,按照醫囑服藥,誰能說你不是正常人。”白啓嘉說的有憑有據,十分淡然。

秦歌被他說呆了:“你們骨科也學這個嗎?”

白啓嘉笑了一下:“沒有,但你明顯覺得我是一個庸醫。”

“沒有!”

“我是專業的,秦歌,你每天在我面前晃來晃去,我一眼就能看出來你的腿有問題,可你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告訴我是關節炎?”

晃來晃去?秦歌無奈,沒有啊,我都躲着你好不好……

白啓嘉推開畫架,蹲在她面前,仰頭看着她,說:“我試着用醫院的電腦查了查,對結果倒是有點吃驚,沒想到你幾次住院都在我們醫院,劉主任甚至幫你做過手術。”

“恩,但我每次都住在七樓血液科,所以他不記得我。”

“你的病例我都看了,紅斑狼瘡引起的股骨頭缺血性壞死并發症,已經到了三期,可是骨壞死三期的狀态會比你現在差很多,你是不是一直在吃止痛藥?”

“恩。”

“不是跟你說別吃嗎?”白啓嘉微微攥了攥她的手,習慣性服用止痛藥有多傷腎,這個笨蛋不知道嗎!

“沒有很多。”秦歌說,“在家不吃的。”

“出門就吃?”

“恩。”

“為什麽?”

“……”

“怕別人看你?覺得自己走在路上很丢臉?”

“……”一拐一拐的,确實很難看啊……

“怕被我發現,所以在醫院的這段時間都吃止痛藥忍着?”

“……恩。”

這姑娘如果讓想讓你知道全部,這種有問有答什麽都不隐藏的感覺,真是乖的……想讓人好好獎勵她啊!

“還有要說的嗎?”

秦歌搖搖頭,心裏洩了氣,本該自己說出來的,他卻說得更詳細明白,他什麽都知道。

“謝謝你。”白啓嘉說。

“恩?”

“謝謝你願意告訴我這些。”

“你……不會生氣我騙了你吧?”

誰又願意撒下這種謊言呢?這有什麽可生氣的?他只有一個想法。

白啓嘉彎腰給了秦歌一個擁抱,陽光透過染塵的玻璃窗,秦歌極輕地顫了顫,聽他說:“加油。”

“好。”

“下次在我面前就別吃藥了。”

“……”其實還是想給他一個好印象。

白啓嘉松開她,直勾勾盯着她瞧。

“好。”秦歌說。

“我們回去吧。”白啓嘉說,“你身體還沒好,不能出來太久。”

秦歌點點頭,他們一起鎖門,把鑰匙藏在花盆底下,然後一起走出校門。白啓嘉一手拉開車門一手扶着秦歌,秦歌輕輕推開,告訴他:“就不耽誤你了,我自己打車回去。”

白啓嘉的手慢慢滑落。

秦歌說:“以後你也不需要一直上來照顧我,護工阿姨很好。”

“這樣啊。”

“恩。”

“好。”

***

于是兩人分開回醫院,秦歌在路邊打了一輛車,報了地址就開始低頭玩手機,完全沒發現大白車一直跟在後面。快到醫院時白啓嘉的手機提示特別關注有新消息,他把車停在醫院門口,看秦歌捂着肚子慢慢往裏走,被追逐奔跑的孩子撞了一下。

那孩子仰着頭說:“姐姐對不起。”

秦歌摸摸他的小腦袋,“沒關系。”

白啓嘉跟在她後面,順手刷了一下特別關注。

白白白啓:從今以後要努力畫畫努力賺錢。

白家十三妹:大大,說的好像你以前不努力一樣。

白寶白寶白白寶:大大你忘了,還有努力撩妹。

我愛白白白白愛我:請努力談戀愛好麽!比如跟我這樣的妹子!

秦歌走到小電梯摁了五層,白啓嘉轉身從樓梯間往上爬,他居然比電梯快,大氣不喘地等在電梯口,有許多人在這層下,秦歌小心翼翼地最後一個出來,一擡頭,就看見了不久前在學校門口分開的白啓嘉。

偶有小護士經過,好奇的回頭打量這兩人,秦歌問:“是忘了什麽東西嗎?”

白啓嘉笑了,擡手摁摁她頭頂:“我來看看你有沒有哭鼻子。”

秦歌扯着笑:“我為什麽要哭?”

白啓嘉挑起眉,伸手将她拉進了旁邊給清潔工用的雜物間,從裏面鎖上門。秦歌都還沒适應光線就被人吻住了嘴。

“唔!”她推不開他。

他将她禁锢在自己的胸膛與門板之間,一手摁着頭一手壓着腰将她帶到懷裏,趁她驚呼時狠狠往裏面鑽,蜻蜓點水般撓過她單薄的上颚,那觸感太美妙,白啓嘉用唇含着秦歌的唇,一點點碾過,感覺懷裏的姑娘漸漸沒了力氣,死死攥着他胸前的衣服。

這張小嘴剛剛說過什麽?

就不耽誤你了,我自己打車回去。

以後你也不需要一直上來照顧我,護工阿姨很好。

呵!把自己的病曝光後就想一走了之嗎?

他勾着她的小舌頭放進嘴裏嘴裏,細細密密地親吻,這麽多年他壓抑在心中的感情被她掀起來,抛上了天。秦歌猛然抽回,駕輕就熟地咬了一口,這一口比上次還要重,立刻就嘗見血味。

“這次你不能說是上火了吧。”他松開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昏暗中,秦歌無法看清。

可白啓嘉眉頭都不皺一下地勾着她的舌頭,将滿嘴的血味和她的混在一起。

“啪!”秦歌擡手揮去,似乎是要打醒這個夢,其實只是手背揮在了他下巴上,男人的下颚那麽剛硬,反而弄疼了她的手。

“你之前說的那些客套話,這裏……”白啓嘉拿起她的手覆在他的心口,“這裏聽不進去。”

“白啓嘉你醒醒吧!我不是以前的秦歌了!你別來找我我也不會再見你了!”秦歌顫着聲說完,逃似的跑了出去。?

☆、所有的痛苦,将要釋放

? 骨科衆人發現他們家帥帥的白醫生嘴巴又破了,于是徐護士捧着涼茶又表明了一回心意,白醫生沒收,說不是上火。四層的護士們集體開小會,會議內容圍繞白醫生的嘴巴展開。葉護士心頭有一個答案呼之欲出,但就是蹦不出來,想不透徹,不上不下的快郁悶死她了。

白醫生上了幾回五層秦歌都不見他,護工阿姨擋在門口為難極了:“白醫生,小歌給我加了工資,讓我以後聽她的,所以我不能讓你進去了,抱歉啊。”

白啓嘉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下樓後跟陸天說了一聲,然後原本為了泡護士姐姐往五層跑得勤的陸醫生開始每天跑三十五床,不是送吃的就是送好玩的,護士姐姐氣得罵他水性楊花。

陸天回頭跟白啓嘉訴苦:“小白你毀了我快到手的姐姐!”

白啓嘉把一個保溫桶遞過去:“再上去一趟,奶奶給秦歌煮的魚片粥。”

陸醫生苦着臉上樓,求秦歌:“妹妹啊你能見見小白麽?你們倆這樣受苦的是哥哥我啊!”

秦歌把陸天帶來的零食都分給病友,只留下奶奶的粥,問他:“天天你吃嗎?”

陸天擺擺手:“我可不敢,小白會生氣的。”

“哦。”秦歌捧着粥慢慢吃,一邊跟編輯談事。

編輯給她發了個截圖,是最近微博大熱的一個失聰畫手,說:人家賣出影視版權了。

秦歌突然就沒了胃口。這些年她對其他都沒什麽特別的要求,唯獨希望能拍一個影視,小時候她最喜歡的日漫是《惡作劇之吻》,後來被拍了幾個版本她都有追,各個版本因為國度不同而略有差異,但她都看得津津有味,其實看的不是那些演員,而是原本的故事。

編輯又說:聽說是以她本人為原型的故事,現在大家就愛看這種,這種很博眼球的。上次聽說還有個作者生病了,立馬就賣了影視,發行商說到時候可以用作者打廣告。

秦歌回了一串省略號過去。她家編輯早幾年就勤勤懇懇的給《愛你不能說》做了影視推薦,到今天都沒聽到回複,果然是人不能和人比啊……

與此同時,三號手術間裏正在緊張地進行着術前準備,四層骨科四十三床的病人即将在這裏手術。白啓嘉坐在更衣間裏想着什麽,摸出手機發了一條信息。

正惆悵着的秦歌收到短信:王叔叔今天截肢,我馬上要進手術室了,知道你會擔心,所以跟你說一聲,下了手術我就去看你。

秦歌是徹底吃不下了,她捧着手機一個勁地擔心,說不清是為了沒有保住胳膊的王叔叔還是執行手術的白啓嘉。

她下床批了件外套說要出去走走,護工阿姨問:“今天很冷的,小歌你要去哪裏?”

秦歌捏着手機想了想,坐電梯下了一層樓。

四層依舊是老樣子,今天正巧葉護士值班,看見穿病號服的秦歌一時都沒認出來,秦歌先跟她打招呼,葉護士哎喲了聲:“小歌你這是怎麽了?”

秦歌把自己手上的粉色膠圈翻出來,上面有住院者的姓名病因。早晨蔡主任查房時幫她看過傷口,說再過幾天就能拆線回家。

葉護士問她:“你來這幹嘛?找誰?”

秦歌搖搖頭。

葉護士說:“你還不知道吧,四十三床的王叔叔剛剛推進去做手術了,他那只手傷得太重沒保住,必須要切了,還是白醫生主刀。”

秦歌打了個寒顫,“我過去看看。”

她慢慢走到病房門口,王叔叔的病床空蕩蕩的,陳阿姨也不在,四十四床的新病人和家人正在說着王叔叔的病情,感嘆一個大老爺們少了只手該怎麽辦。他們看見秦歌後就停住了,問她:“小姑娘你找誰?”

秦歌沒進去,說走錯了。

***

她站在走廊上等,時間一點點過去,秦歌膝蓋以下全僵了,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等到電梯打開,陳阿姨陪着王叔叔回來了。王叔叔還沒醒,脖子以下都蓋在被子裏,一點都看不出來缺了什麽。秦歌看到陳阿姨抹着淚坐在床邊,整個人消瘦不少。

就這麽一直在外面站到天黑,直到葉護士走過來問她:“你怎麽還在這裏?”

秦歌說:“哦,那我回去了。”

她走到五層護士站時,值班護士說:“秦歌嗎?你晚上的藥還在這裏,我給你拿一下。”

秦歌就停在護士站前等着。護士給她一個小紙包,交代胃藥飯前,其他飯後,秦歌點頭說自己記住了,然後低頭往前走。

走着走着,她擡起頭看一眼,周圍的人形形□□,不遠處,有個人靠在牆角,他緩緩對她笑了笑,但笑得非常難看。

這一刻,周遭的一切都被摁下了靜音鍵,秦歌慢慢磨蹭到病房門口,眼看就要進去。

“秦歌。”白啓嘉叫住她,“能不能陪我一下?”

秦歌低着頭就走,與病房反方向。

兩人一前一後等在電梯前,這個時候人很多,他們只能擠在四方電梯的正中間,秦歌站在白啓嘉身後,還沒停穩時最裏面的一個大媽要出來,仗着龐大的身軀一個勁往外擠,大家只能人挨着人肉挨着肉,秦歌那小身板根本沒力氣擋,被擠得撞上前面的白啓嘉的背。

只見他突然轉回來,圈着手臂将她半摟在懷裏,卻一絲一毫都沒碰着她,兩人面對面,他用自己護着她肚子上沒拆線的刀口。

終于到了一層,他們是最後出去的。走出來後他說:“先吃飯吧。”

又是醫生食堂,又是上次那個座位,秦歌也沒心情管會不會被人拍照,伸手跟白啓嘉拿飯卡。

“我來吧。”白啓嘉站起來。

秦歌把飯卡拿走,小小一個排在隊伍裏,仔仔細細地看今晚的菜色。

***

她只打了一份飯,白啓嘉問:“你不吃?”

秦歌搖搖頭:“剛剛吃了粥。”

于是他埋頭吃飯,她玩手機。

但其實她都知道的,他用湯泡米飯吃完了,菜和肉一點都沒碰。他一口要咀嚼很久,二兩米飯一直吃到食堂人都走光了。

他解釋說:“胃疼,不能吃太快。”

秦歌哦了聲,繼續玩手機。

吃完飯他的臉色好了一些,問秦歌:“去小花園喂貓好不好?”

秦歌又哦了聲。

見她同意了,他把身上的零錢都換了火腿腸。兩人坐在一處剝外面的紅色包裝袋,還沒一會兒就有小貓三兩只冒出頭。他們把火腿腸掰碎了放在地上,小貓們似乎認得人,毫不戒備地過來吃肉,等那一袋火腿腸都喂完了,還眼巴巴地看着白啓嘉和秦歌,尾巴搖得勤快。

“真的沒有了。”白啓嘉擺擺手。

小貓們也不走,就在他腳邊翻開肚皮玩。秦歌還是低頭玩手機,直到感覺白啓嘉重重地靠在了她肩上。

她的手指頓了頓,打出一排,可是卻沒拒絕,默默删掉那麽多的w,把手機放進口袋裏,空出雙手,捧起一只姜黃小貓撓癢癢。

“我一下手術就來找你,阿姨說你出去了,你去哪了?”白啓嘉閉着眼呢喃。

“喵喵!”

“其實上次手術挺成功的,我雖然不能百分百保證,但總能留得住,頂多是沒力氣不能幹重活。”

“喵喵喵!”小貓被秦歌撓了肚皮,更是舒服地打了個滾。

“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就保不住了……”白啓嘉動了動,将臉埋在她肩窩裏,直到此刻才顯露自己的疲憊。

“你盡力了。”這是那天到現在,秦歌跟他說的第一句話。

白啓嘉整個人放松下來,就這麽靜靜地靠在她身邊,聽小貓一聲聲叫喚。

***

後來小貓也不怎麽叫了,在她手心甩了下小毛尾巴,白啓嘉也蹭了蹭她的頭發,本來放在椅子上的兩手輕輕攀住了秦歌的手臂,掌心的熱度透過單薄的病號服,令人無法忽視。

“姐?”越來越安靜的小花園裏突然被這一聲打破,陳敏踩着他的小電驢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一男一女。

白啓嘉半睜着眼看了看,把頭從秦歌肩上挪開,手也松開,那股熱氣瞬間就散了。

秦歌把手裏已經睡着的小貓移交到他手裏,極有氣勢地站起來對陳敏說:“不許告訴我爸媽。”

但陳敏的重點是:“白醫生?你們怎麽在這裏?”

白啓嘉揉了揉眼,懶懶地不想說話。秦歌抓着陳敏的車把手:“我們到這邊聊一下。”

小貓醒了,發現自己被接手,一聲聲呼喚着剛剛那個軟軟的姑娘。

陳敏被帶得遠遠的,委委屈屈看着他姐,眼巴巴等解釋。秦歌運氣半天,實在不懂要怎麽說,索性爆了自己開刀的事。

小夥子吓壞了,扔了車過來扶她,一個勁地問:“姐你怎麽樣啊?你哪裏疼啊?我扶你上樓吧!”

秦歌拍拍他:“小敏你真的別擔心,我很快就出院了。”

陳敏一臉愁容,好歹是沒再追問白醫生的事。秦歌誇他:“真乖。”

陳敏被誇得臉紅,拍胸脯保證道:“姐我不跟別人說,但我能不能來看你?”

“好。”

☆、所有的痛苦,将要釋放

? 白啓嘉看着陳敏小心翼翼扶着秦歌上樓了才想着要回去睡一下,他從口袋裏掏車鑰匙,順手就把那團小東西一起帶走了。

白奶奶從孫子進家門起就唠叨醫院是周扒皮中的周扒皮,老太太踮起腳還夠不着孫子腦門。白啓嘉體貼地半蹲彎腰,讓奶奶用手背貼了貼,又聽奶奶大罵:“都發燒了還要上班!我要給市長寫舉報信!”

家裏照顧她的護工阿姨這幾天看着也覺得這醫生做得太累了,以前總覺得醫生這個職業好,說出去體面又有保障,可說實話比她這個到處打工的鄉下人還苦。

白奶奶忙着給白啓嘉鋪床放洗澡水熬姜茶,白啓嘉就乖乖地洗澡喝姜茶進被窩,一點也不說醫院裏的事,也不說自己累。

白奶奶在藥盒裏翻出幾片退燒藥,端着水進去,還沒開燈就聽見喵喵叫,等開了燈老太太就怔了,嘀咕一聲:“怎麽突然像個小孩,還偷偷帶回家。”

姜黃小貓臉上一撮白毛,炯炯有神地看着奶奶,細細的尾巴從被窩裏伸出來甩了甩。白奶奶一手拎起這小東西,笑眯眯地:“你就跟我走吧。”

于是一夜過後,白啓嘉半醒不醒間,聽見家裏有貓叫。

白奶奶打開門說:“嘉嘉啊,起來喝點粥。”

門角上,冒出一只毛茸茸地小腦袋,奶奶輕喝:“小東西,不許吵哥哥睡覺。”

白啓嘉閉上眼笑了,這小東西和他一個輩分。

***

醫院裏,陳敏早早就買了吃的給秦歌,護工阿姨這是第一回見陳敏,問秦歌:“小歌啊,這是你弟弟嗎?”

陳敏說:“不是。”

秦歌說:“恩,沒錯。”

隔壁那個古靈精怪的小姑娘偷偷跟秦歌感慨:“姐姐你弟弟也蠻帥的。”

秦歌逗她:“那介紹給你,你願意放棄楊洋嗎?”

小姑娘還真琢磨了一下,跟秦歌老實交代:“姐姐你別撩我,我經常爬牆的,其實我還粉峰峰的。”

秦歌捂着肚子小聲笑,陳敏被這兩個人看得都臉紅了,躲得遠遠的埋頭給秦歌削蘋果。

蘋果剛削好,秦歌還沒咬上一口,陸天就拎着個牛皮杯架來了,不用湊近就聞見濃濃的牛奶味。

小姑娘一看杯子上的logo就哇塞了聲,沖秦歌比了個牛。陸天把一管巧克力送給她,蠻有大哥哥樣子叮囑要好好學習。又把牛奶杯塞秦歌手裏,換掉了那顆蘋果,極其神秘地分享一個消息:“小白發高燒。”

秦歌哦了聲:“謝謝你的奶。”

陸天砸吧嘴:“小白說你愛喝。”

他其他也不多說,等護士姐姐進來發完藥,就樂呵呵地跟着姐姐走了。秦歌轉頭一看,陳敏又削了個蘋果拿在手裏。

秦歌說:“拿來。”

他就笑着遞過來。

秦歌咬一口:“你去忙吧,別守着我,我有阿姨陪着。”

陳敏搖搖頭:“我等醫生查完房再走,我跟老板請了兩小時。”

***

不一會後,蔡主任就帶着一隊人來了,簾子拉起來,先看了看秦歌的傷口,再看了看血檢報告,說:“那明天拆了線就出院吧。”

秦歌如釋重負:“好的好的。”

蔡主任在小隊裏挑了挑,又想起什麽,低聲說:“明天讓白醫生給你拆。”

“不用了,都一樣。”秦歌忙拒絕。

這段時間這層樓已經傳了太多她和白啓嘉的流言,她不想再麻煩他。

蔡主任搖搖頭,用筆隔空點了點站在最後上次換藥的小實習生,說:“可是我們這裏沒人敢給你拆。”

陳敏一聽就急了:“為什麽不敢拆啊?我姐是不是有什麽不好?”

小隊人都笑起來,蔡主任擡擡手:“那就這麽定了,明天早晨先把手續辦一辦。”

隔壁小姑娘聽說秦歌要出院了,那小臉遺憾的,陳敏覺得她這樣不行,削了個蘋果遞過去:“小妹妹我姐要出院是好事。”

小姑娘說:“那以後沒人陪我說話了,帥哥哥也看不着了。”

陳敏沒接觸過這類看顏值少女,一下不知道接什麽,秦歌說了一句:“何必為了一棵樹放棄整個森林。”

小姑娘豁然開朗:“好的!”

***

第二天一早陳敏就來了,忙前忙後跟着收拾,護工阿姨頂多就幫秦歌遞個衣服梳個頭,笑着說:“很少有小歌你這麽輕松的活,白醫生一個,你弟弟一個,争着搶着我都不好意思收這份工資。”

這話被陳敏聽見了,問:“姐,白醫生也上來啊?”

“我和他是高中同學,他來關照一下。”秦歌這麽解釋。

“哦。”陳敏點點頭。

等手續都辦完了還沒人來拆線,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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