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一回合,我們示弱
,然後換人?”祝丹妮顯然還是有些緊張的,她說今天跟她打過這麽一次交道。只覺得整個人都毛毛的:“我怕我一見到小零太激動,而且你們……能保證高老先生的安全麽?
如果他義父出事的話,我怕”
“她會不會懷疑你完全要依靠你的演技。”林語輕道:“你只要記得,見了男孩以後,表現出你全部的關心和注意力都在男孩身上就可以了。舒顏不會去管你,她們要的是高山峰。”
其實祝丹妮的擔心也是我所擔心的,我說林語輕,這位康先生會随時留在高山峰的身邊對麽?
“是的。”林語輕回答說:“康會全程在高山峰身邊,江左易的人去追車時,他會陪着高山峰留在集卡廂內。
祝小姐算好時間。在三點三刻的時候打電話,與此同時,引走江家保镖的助手會停車束手就擒。所有的保镖會再次折回,足以來得及保護住即将被帶走的高山峰。”
“那我和小零呢?”祝丹妮還是略有擔心:“舒顏肯定還帶了幫手,萬一發現保镖去而複返自己竹籃打水,那我和小零豈不是”
“所以這就是我讓你把孩子帶下車的原因。”林語輕說:“舒岚,除了這兩個集卡司機以外,你帶來的第三個人我要給他個很重的任務。
他需要在明天上午就留在東郊別墅外,開一輛非常不起眼的車。”
我說別搞笑了,江左易附近就是有只蒼蠅在逗留,都會被保镖趕走的。你要停一輛車在附近還不引人注意,要麽靈車?
“灑水車。”林語輕瞄了我一眼,同時俯身撲在地圖上:“就這個位置,舒顏把運送男孩的車留在東邊便道上,灑水車就在她前面兩個口。
為了不引起江家保镖的注意,她一定會選擇把車停在大型灑水車的後面。所以,對于祝小姐抱着孩子逃上灑水車,最多不用十秒鐘。”
我說我懂了,你是要用這種方式盡快把女人和孩子運離危險的現場。
“雖然我覺得舒顏不太會制造流血沖突,但是以防萬一吧。”
林語輕說。如果大家都明白了,明天中午之前把整個流程再演練兩遍,然後對表。
當天晚上,我就留在林語輕這裏沒有回去。房間其實是很多的,但是祝丹妮偏偏跑過來跟我擠在了一起。
“舒岚,你說我要不要故意再受點傷?”姑娘傻乎乎地問我。
我瞪她一眼。
“我不是跟你開玩笑的,舒顏的提議還真是挺讓人動心的。”祝丹妮濕着頭發就往我床邊坐,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可是你不會這麽做的。”我根本就不理會她孩子氣般的挑釁:“你愛小零,是發自內心的吧。”
祝丹妮沉默了好久才說,舒岚算你狠。你跟江左易真是天生一對。
當天晚上,她就這麽鸠占雀巢地躺我床上了,而我在沙發裏迷迷糊糊的,夢境不斷。
下樓去洗手間的時候,我看到林語輕坐在吧臺上,電腦屏幕還是亮的。
“還沒睡啊?”他不擡頭也能認出來是我。
我點點頭,走過去。
我說林先生,你們…其實沒打算把高山峰交還給江左易是不是?
林語輕怔了一下,這才擡起臉意味深長地看着我。他說他還真是挺同情江左易的,偏要跟你這樣聰明得不近人情的女人相愛。
“從阿康先生把高山峰帶上集卡車的那一刻,你就打算讓人把他偷走了,根本不會給江左易的保镖回頭劫人的機會。
可是…如果你這麽做了,舒顏見不到人,祝丹妮和小零怎麽辦!”
我說我知道你以前是個警察,也知道高山峰的事牽一發動全身你們需要這個人認罪伏法,可是不能以犧牲女人和孩子為代價。
“我不會讓她們有事的。”林語輕看着我的眼睛說:“明天,現場會有二十幾個特警狙擊手,無論如何都會保證祝小姐的安全。哪怕就是舒顏狗急跳牆用槍挾持着她當人質,我都有辦法快她一步爆頭。”
“真的?”我屏住了快要急出來的眼淚。
“我有家室,有妻有子還有一屋子的貓貓狗狗。缺德的事,我不會幹的。”
林語輕的解釋雲淡風輕,卻能漸漸叫我卸下了防備。我說我什麽都不在乎,只要不出人命。
我為江左易生了一個流了一個,現在又懷了一個,我們共同經歷了那麽多驚心動魄,看似好像什麽風雨都拆不破。其實卻只有我們自己知道,什麽樣的牢固也經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摧毀。
我愛那個流氓,因為流氓都是有腔調的。但瘋子不一樣。
第二天上午的時候江左易跟我打了個電話,他問我在哪,說想讓我接他出院。
我推說公司這裏有點事。而且你出院的事朕不批準,大夫說你至少還要再躺一周等拆線。
“舒岚,你是不是瞞着我在做什麽?”
我沒指望江左易可以遲鈍到察覺不了我這邊的一舉一動。但是箭已上弦不得不發,我佯裝着鎮定對他說:“我瞞着你今晚給你帶什麽樣的便當。”
“舒岚…”
這是我第一次挂他的電話,幹幹脆脆的。
看了一眼站在身邊怨念的祝丹妮,我說你可以放心地去了,我會好好照顧江左易的。
祝丹妮白了我一眼,卻在上車的一瞬間側身停頓一下:“舒岚,你要是給他生個兒子就好了。
他說過他要是有個兒子,一定會把他的房間布置得像海盜船一樣。
總嫌棄小零太娘娘腔了。連打帶踹的也沒能淬煉起來。
你家葉子倒是很彪悍,估計以後…小零有的受欺負了。”
我眼眶一熱,推着祝丹妮就塞車上了,我說滾滾滾,慷慨就你的義去!
“那個…喂,你自己要小心啊。”
等着走了以後,我才追了幾步出去。身後有人拍拍我的肩。回頭一看竟是蘇西航。
“蘇醫生你怎麽來了?”
“林叔叫我來陪陪你,怕你一個人揪心抓狂把他店裏的貓貓狗狗都禍害了。”
我看了一眼像兩個小瘋子一樣撞開蘇西航就闖進門的雙胞胎女孩,一個揪貓耳朵一個踩狗尾巴。心裏一陣惡寒,到底誰才是禍害嘛。
“七七十一!上樓寫作業去,爸爸給你們調奶茶。”
拎着兩個女兒就給撇樓上去了,蘇西航站在吧臺後面跟巫師似的挑弄着瓶瓶罐罐:“兩個讨債鬼,真是的,她媽媽的意思是要麽幹脆早早送出國,別在這禍害人民群衆了。”
我無奈笑笑,說這麽小的孩子你們舍得啊。
葉子離開我半個多月了,我每天想她想的都要發瘋了。
“說說而已,真要送我也舍不得。”蘇西航把奶茶調成了墨綠色,我覺得他應該是放菠菜汁了。然後滿意地分裝了兩個小杯子,還很友善地問我要不要來點?
我說謝謝不用。
“國外現在也不安全,常有留學生被搶劫啊綁架啊的案子。剛才我在車裏就聽到一則新聞呢。”說着,蘇西航拿起遙控器就點開了挂壁電視。
我心情一直很緊張,并沒有什麽看電視的情緒,這會兒抱着個靠墊窩在沙發上,一分一秒數着時間。
但是不得不說,這則偶然闖進視線的新聞一下子把我的心提到了一個新高度。
“這些孩子啊,出了國也不好好讀書,整天泡妞夜店的,不一定什麽時候就被狐朋狗友給賣進去了。”蘇西航送完飲料後下樓,随便跟我聊着新聞裏的內容:“好像是個大學生吧。跟女朋友去野party,一早發現就剩個車,兩人都失蹤了。
都知道咱國家的留學生家裏多半有經濟實力,這一年下來,綁架案數不清有多少起”
我目不轉睛地盯着這則國際新聞快訊,公開出來的失蹤者用的是化名,我沒印象。眼睛的部分用了馬賽克,但是我依然覺得輪廓很熟悉。
他,怎麽看着有點眼熟?
糟了!我大腦嗡了一聲,瘋了一樣撲過去抓!
此時的時間是下午三點五十分,如果一切順利的話
可就在撥號的一瞬間,林語輕的電話已經先一步打了進來!
☆、131 初次見面,薄禮不成敬意(慎入)
“林先生你先聽我說!”我搶出第一句話,劈頭蓋臉地吼了一通:“我交給你的那三個人現在在哪?祝丹妮和小零在哪!”
“舒岚你先別激動,計劃一切都順利。”林語輕給我吃的這個定心丸還是挺及時的,當場就把我的心給速效救出來了:“舒顏和她帶去的人已經被警方控制了,高山峰現在在我手上。祝小姐帶着孩子也很安全。
舒岚,你放心,已經結束了。”
結束了?!
我覺得幸福來得太突然,簡直都不知道該穿什麽衣服迎接聖駕了!
我說:“你的意思是祝丹妮沒事?小零沒事?”
林語輕那邊亂哄哄的,似乎還在跟周圍的人交代着什麽:“怎麽?聽你的意思,還挺希望出點什麽事似的。
真叫你失望了,除了逃離江左易的保镖時有個助手受了點輕傷外,連子彈都沒浪費一顆”
我想多了?我說你們在哪,我要跟祝丹妮通話。
“她沒有打給你麽?帶着男孩順利上了那輛灑水車後,我就沒見過她了。”
我覺得我是要有多麽強大的內心才沒有一個心髒病突突死!
“你說什麽!祝丹妮沒有和你在一起?!”
“廢話,按照計劃,她不是應該帶着小零先躲上車的麽!司機是你的人,你問我她去哪?”
我哪裏還顧得上跟林語輕多話,挂了就撥到祝丹妮那裏了!
關機。
“舒岚你怎麽了?”蘇西航端着杯水過來,看我的臉色已經呈現出羊癫瘋一樣的慘白抽搐了。
我失控地推翻他的杯子,我說完了完了!要出事了!
“林語輕!快點去找那輛灑水車,祝丹妮可能要出事了!”我再把電話打過去的時候,已經哭得全然沒了章法:“你告訴我那三個人在哪,他們在哪!何笑鳳的兒子雷騰在國外被人綁架了,她的人可能要反水!”
我以為我說的話甚至都不能用語無倫次來形容了,就像筆仙随意畫在紙上的斷章取義一樣。可是林語輕聽懂了,聽懂的下一秒鐘就是把電話給我摔了。
怎麽會弄成這樣?!整個天衣無縫的計劃裏,為什麽會死在最後一步裏!
我絕望地把電話打到何笑鳳的上,一下兩下,全是忙音。
再打就是關機了。
這種關機的感覺和失聯的感覺一點都不一樣,像是故意被人按掉然後拒接拉黑的。
半分鐘後,一條短訊傳了進來【小騰在他們手上】
我瘋了一樣把電話反打過去,還是拒接,還是忙音。
我跪在地上癱軟了四肢。那樣子一定已經把一臉無辜的蘇西航給吓傻了。
“舒岚!你先別急,林叔的行動都是有後方支持的,我弟弟是個很厲害的黑客。祝小姐身上帶着竊聽器,也有定位卡。時間還這麽短,灑水車的目标又那麽大”
我說灑水車的目标的确很大,但是誰能想到這樣的一輛車上,帶着被綁架的女人和孩子呢!
何笑鳳的兒子被陸林霜她們綁走了,她只能任憑敵人擺布!
我無法想象那樣一個強悍又流氓的女大佬,得知自己的兒子出事時會是怎樣一番手足無措的姿态。卑躬屈膝?淚涕橫流?任人擺布?
我千算萬算,以為自己已經攢下了為我所用的多條人脈!最後卻像是自掘墳墓的一片散沙
我不能怪何笑鳳,我與她交情不深不淺。可以知心腹卻遠遠達不到過命的程度。事到如今,就能只恨自己的弱小和無助,在敵人一步步的逼迫中,終是沒有半點翻身的餘地。
我無法想象,如果小零和祝丹妮再一次落入陸林霜的手裏,會是怎樣的一番下場……
一響,我伸手抓過來竟差點連接聽鍵都忘了按下就貼在耳畔!
“舒岚!”林語輕的聲音:“快點出來!男孩找到了!”
“什麽?小零找到了?”
短短十幾分鐘裏,到底發生了多少逆轉!
“孩子被人從車上抛了下來,有路人救起送到了醫院,你趕快過來,我們等你。”
小零被人從車上抛了下來!
我外套都沒穿,抓了鑰匙就往車裏沖。這一路紅燈闖了無數,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空白着大腦趕到醫院的。
“小零在哪?!他在哪啊!他好不好!”我跑得跌跌撞撞,在看到林語輕的一瞬間整個人都哭成傻逼了。
有警察,有目擊者,反正急救室外面亂嗡嗡的。
“孩子沒事,只是輕微腦震蕩。還好摔下來的時候被人用圍巾保護着後腦,身上只有一點擦傷。”
大夫是這樣說的,可是我壓根就不能放心。擡腿毫無理智地就沖進了病房,一看到病床上那張我以為此生都不能相見的小臉蛋,竟是哭得跟他親媽一樣。
江零醒着,額頭上貼着一塊紗布,一雙驚恐的眼睛裏仍有我最熟悉的光。我開始回憶,上一次見到他的時候貌似是淩雪的葬禮。
那天他穿着呆萌的小西裝,笑着對我承諾,讓我帶着葉子等他……
轉瞬的爆破聲擊潰了誓言成風,我曾為了他最後的那個眼神噩夢着如年般度日。
“小零……”我撲到病床上抱住他:“小零你還記得舒阿姨麽!”
“舒阿姨……”孩子顯然是吓壞了。
我不知道這段日子以來他究竟跟誰在一起,過着怎麽樣的生活,可是眼下既然能夠活生生地重新出現在我面前,就算是老天賜予我的唯一欣慰了。
我的淚水一個勁兒地往他的脖子裏淌着,我說小零,告訴阿姨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祝老師呢…”江零伸着兩只小手在被子上抓了抓,長長的睫毛下似有淚水在泛濫:“祝老師帶我坐在大大的噴水車上。突然就跟司機叔叔吵起來了。
然後在等紅燈的時候,她抱着我從車上跳了下來……”
我呼吸一窒,旋即看了看身邊的林語輕和警察。我說我猜的沒有錯,是何笑鳳的人突然接了指示,原定計劃送到這裏來的,卻在中途改了方向。
祝丹妮一定是察覺到事情不對勁,要求司機停車
“小零!祝老師抱着你跳車,那她人呢!”
“被兩個人帶走了。祝老師保護我跳車下來,用圍巾包着我的腦袋。然後有兩個人從一輛黑色的小轎車裏下來要抓我們,祝老師摔傷了,起不來,就讓我快跑,往前面有人的地方跑……
舒阿姨,我好害怕啊。我幹爹呢,楠媽呢……為什麽我醒來的時候身邊就只有一個不認識的阿姨。她告訴我說,你們都死了,我以後只能跟她一起生活。
我還害怕,我想幹爹,我想葉子……”
孩子趴在我肩膀上哭得特別大聲,我的整個腦仁都快要炸開了。
我說小零,不會有事了,舒阿姨會保護你的,舒阿姨帶你去找葉子……
我們,我們一定會把祝老師救出來的。
放下孩子後,林語輕把我從病房裏拖了出來:“舒顏在警署,你要不要去見見她?”
我大喝一聲廢話,事到如今我就是把她的骨頭榨幹,也要問出祝丹妮的下落。
林語輕一把将我扯住,說你先等我說完:“就在剛剛,何笑鳳手下的那個負責接應祝丹妮和小零的司機也已經找到了。
但他說他只是突然接到大姐的電話,要他把車往指定的地方開,否則……否則就殺他全家。
他說自己別的都不知道,事情的經過跟小零說的差不多。
所以舒岚,祝丹妮現在百分之百已經到了陸林霜的手上,你得想想要跟舒顏怎麽談?”
我說我還他媽的要怎麽談,她要我的命我都能給她,但是祝丹妮不可以有事!
到警署的時候我才知道,舒顏面對警方提出的尋釁滋事罪完全不接受。現場雖然混亂,但很多事情無法明碼标邏輯。而她的律師也在,幾句話就換了保釋出來。
“舒顏你給我站住!”我已經顧不得這許多了,剛停了車準備進電梯,就看到舒顏已經下來了:“你們到底把祝丹妮弄到哪去了!我警告你,敢碰她一根汗毛,我絕對會宰了你!”
“你在說什麽呢?”舒顏冷笑着攤了下肩:“這可是警署的停車場,你再這麽胡鬧我可要告你诽謗了。
我不過是路過東郊,眼看了一出兩個集卡相撞的事故,什麽祝丹妮,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在幹什麽。”
我剛想告訴她我們手裏有竊聽的錄音,話到嘴邊卻又不敢多噴一個字!祝丹妮的死活還捏在人家的手裏,這時候就算扯上了警方也是被動。
“你們究竟想要什麽!”面對她矢口否認的胡攪蠻纏,我恨我自己除了想要動手打人外,竟是連一點上風都壓不下來:“那個女孩跟我們完全沒關系,你們要她有什麽用!”
“既然完全沒關系,你幹嘛拉她下水呢?舒岚,一石二鳥這招,你倒是學的很快嘛。”舒顏呵呵道:“看來汪小飛還真沒白殘廢,這麽生動的一課,被你用在了祝丹妮身上。
你敢說,當你算計她入局的時候,就沒想過……要她死麽?”
“你”
我沒有,天地良心為證我從來沒有因為她是江左易的女人而滋生過怨恨。雖然我承認,在策反她說服她幫忙去救小零的時候,我有過得意的快感。可是……一切都是那麽自然而然天衣無縫,舒顏她們究竟是怎麽看穿的!
“舒岚,你以為你這點伎倆,真的能鬥得了我們?告訴你。祝丹妮在跟我一塊喝咖啡的時候就已經穿幫了,至于是哪裏開始穿幫的,你們自己回去慢慢聽錄音吧。
回見。”
舒顏推開我越垂越無力的手,走出了到達警署地下車場的電梯。
然而一秒鐘後,她就退了出來!
額頭上頂着一支黑洞洞的槍口,冒着寒光,封着恐懼。
江左易!
除了他還有誰敢做在警署的停車場拔槍這麽大逆不道的事?!我當時就吓傻了,而舒顏的面不改色卻叫我不由得開始更加刮目相看了起來。
我想我之所以一直贏不了舒顏,是因為她連死都不怕,而我要顧及的生命太多,要保護的愛情太累。
“祝丹妮在哪……”江左易咔嚓一聲扣下扳機。
“問你的女人咯。”舒顏冷笑沖我瞄了一眼。然後戴上墨鏡:“江先生,你自己的女人多,互相争風吃醋打得歡,關我什麽事?”
“舒顏你少說廢話!人命關天,憑你幾句話就能挑撥”我大喊。
“你閉嘴!”江左易這一聲怒吼差點吓掉了我的孩子。
“我……”我說不出話,站在江左易的身邊就像個闖了禍而無法收場的孩子。我幾乎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更不知道手腳該往哪放。
這時候林語輕也帶着助手趕過來了:“舒岚,我已經叫人定位了祝丹妮最後關機時的位置”
砰一聲響,江左易轉身就沖林語輕的腳下開了一槍,子彈崩在水泥地上,濺起一個小小的坑。
“林先生。我義父呢?”
如果我能說自己的動機坦坦蕩蕩,那麽林語輕這裏可是有所心虛的。
不管怎麽說,他把高山峰從江左易的手裏搶走是事實,騙舒顏只是螳螂捕蟬,自己才是黃雀在後。
“江先生,你先把槍放下。高老先生一切都好,我們當務之急是要先商量一下”
調轉槍口,江左易冷着眉眼再拉一下槍栓:“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回去告訴蘇北望,他要為自家不成氣候的小舅子報仇是他的事。
而我無力反擊的日子,總有一天會過去。這一筆一筆的賬,我記得清楚。
我勸你還是把我義父還回來。否則,我會讓你們所有人都後悔,為什麽要那麽早早得就娶妻生子,負累一生。”
“江左易!”眼看場面已經失控到這番地步,我迎着他的槍口就撲了上去:“江左易你別這樣,現在不是自己人起嫌隙的時候,難道你希望舒顏她們看笑話麽!”
“你給我讓開!”江左易并沒有因為我的突然出現而放下手中的槍,他晃了晃手腕,在我眼前平指着:“我想我今天一步走錯而滿盤被動的緣由就只有你,舒岚。”
“江左易……”那一刻,我心如死灰般偷停了幾秒鐘。我開始分不清江左易的态度究竟是真實的憤恨還是無奈的責怪。我沒有退開的意思,而他甚至連放下槍的意思也沒有。
我甚至相信。如果這場莫名其妙的對峙再撐下去,江左易會不會親手對我開槍?
老天知道,我竟然很希望看到這一幕。至少可以折服我的愧疚,擱淺我的悲傷。
“不,你滿盤皆輸的原因,在于你根本就不是一個像你自己想象的那麽心狠的男人。”
我突然聽到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從我身後的電梯門裏緩緩飄出來,軟軟糯糯的還挺萌,一點都不像一個不到四十歲的女人。
她,就是陸林霜?!
“你終于出現了。”江左易轉過槍口,神色越發悍然兇狠。
我終于開始明白,舒顏究竟是繼承了誰的優點能長得這麽漂亮的。
眼前這個女人。四十歲不到的年紀卻保養得像是只有三十出頭。
我聽說過中世紀的女巫,用大量處女的鮮血沐浴,能夠永葆青春。所以很自然地,我将這個蛇蠍一樣的女子自動腦補成了只有傳說裏才有的人物。
她的皮膚很白,修長的頸子上挂着精美的十字架。高高盤起的頭發裏甚至都能插上一把槍般厚重。
她穿白色的西褲和外裝,襯衫的領口一直開到胸脯上面一點點。
陸家大姐的風範,真是比我前幾次做夢夢到的氣場還要強大。
“我一直都非常期待着跟你們兩人見面。是怎麽樣的兩個人,能讓阿楠和阿雪寧願連命都可以犧牲,也不願走向最終的背叛。
江左易,舒岚,你們何德何能?”
我說我們無德無能!我們只是比你多了一點點人性。知道什麽人應該珍惜!
“是麽?那麽江左易,你覺得你最該珍惜的人是誰呢?
你義父?阿楠,阿雪?舊愛新歡?還是那些個無論跟你有沒有血緣關系的小孩子?”
江左易不再說話了,只是捏着槍的手始終穩穩的。他分明就已經站得不是很筆挺,臉色也越來越差。我看到他一手端平的胳膊,另一手插在西裝口袋裏,似乎正捂着腹部的傷。
“舒岚,你呢?你最該珍惜的人又是誰?
葉瑾涼,江左易?你的女兒,你的姐妹,還是你那個作惡多端的父親?
你們說得真是冠冕堂皇,人與人之間本就是互利互贏,誰值得誰去珍惜呢。”
我無話可說,江左易也一樣。
因為我們明明知道陸林霜的謬論是可以被攻破的,但在找到據理力争的前提之前,我們先虛了自己的心。
“我今天站出來,是希望你們能把跟我的這場游戲玩得稍微有點難度。認識一下才有博弈感是不是?
先告辭了,相信日後我們要打交道的時間還多着。”
抓住舒顏的胳膊,陸林霜将她拖上了面前的白色車內。
我以為我看錯了,因為舒顏在轉身進車的那一瞬間,分明是回過頭來在看我的。
墨鏡下的表情不夠分明,但為什麽我竟能讀出悲傷來……
“站住!”我追着那引擎一聲啓動的車:“祝丹妮在哪!你們給我站住!”
身後轟然一聲。我回頭就奔回原處,扶着江左易跪倒的身子:“江左易,你……”
“放開!”他毫不客氣地推開我的手,目光清冷又陌生。
我淌出委屈的淚水,卻不敢多說一個字來為自己辯護。
于是我對他說:“我不想為自己解釋什麽,可是……可是你的身子要緊,我扶你回去好不好,祝丹妮我一定會想辦法救出來,我答應你,一定!”
“舒岚……”林語輕在身後叫我,陰森森的像個鬼魂。
我想不通他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來打擾我,直到眼看着他木然站立的身姿就像被點了穴一樣,一雙眼睛卻充滿驚恐和無助地直勾勾向遠方!
陸林霜的車還在視線裏,我擦了一下眼睛,然後就看到那漸漸被關合上的後備箱裏飄出了一個……什麽東西。
翻滾在堅硬的水泥地上,連塵埃都不曾濺起。
那是一個人的軀體,目測身高160,體重不超過100斤。
裹着一層層的保鮮膜,像個被遺棄的商場衣裝模特。
低頭看了看突然闖進來的一條短信
【初次見面,薄禮不成敬意】
舒顏的號,但口吻是陸林霜的。
林語輕帶着身後的助手撒開腿就往前跑,我跟了上去
“別過來了!”林語輕蹲下身。旋即又站了起來。
我說我已經過來了,是什麽?那是什麽?快告訴我!
“舒岚,別過來了……”
我一直以為這個見慣人情冷暖的偵探不會為任何慘劇而動容,直到這一刻,我看到他臉上凍結的表情,性情中的男人,悲憤竟也是那麽的真實。
“你去,照看着你的男人吧。我們來送上警署……”
我頭重腳輕,差點就一個趔趄撲倒。淚水止也止不住地泛濫着,我說我求求你,讓我看看她!
“別看了!”林語輕吼我。甚至要伸手去抓我。我掙紮着撞開了一條縫
厚重的保鮮膜下,女孩的身體就像一尊沒有活氣的雕塑,一絲……不挂的。
我看到她的脖子上一道青紫的勒痕。唇微微張着,小半個粉紅的舌頭随着斷裂的舌骨輕輕探出。就好像昨晚她跑到我房裏來開玩笑時,俏皮地吐着。
她的眼睛一只睜着一只閉着,我看過一些偵探犯罪小說,說人在窒息的時候,哪一側用力過猛就會使得哪一次的眼球……暴突出來。
而唯一的傷口在左右兩側的臉頰上,用刀片刻了血淋淋的兩個字賤人。
要殺一個人很容易,但要一個人死的如此沒有尊嚴,我怎會不明白敵人的用意?
祝丹妮沒有必須死的必要,但是她的慘死将會是瓦解我與江左易之間最後的站壘羁絆。
聽到身後蹒跚的腳步,我一下子探起身來撲過去!
比林語輕之前的阻攔更加歇斯底裏,我攔着江左易的腰,哭喊着求他:“江左易!別看!我求你……別看!”
我攔得住他的身子卻攔不住他的身高,視線所及的範圍裏,我想他能看到的東西太有限了,卻足夠致命。
“舒岚……誰是賤人?”江左易的身子巋然不動,我環着他的腰,哭得快要失去意識了。
林語輕帶着助手将祝丹妮擡走了,整個過程就像在搬運一樣什麽東西似的,擦着我和江左易的身邊。慢慢過去……
“江左易……”我捧着男人慘白的臉頰,迷離的淚光裏卻捕捉不到他熟悉又溫情的眸色。
我抱着他,恨不得用臉蹭進他破碎的心裏,糅合着他快要消散的意識與理智。我不停地求他,你別這樣,別吓我好麽……
小零還在醫院裏等你,他很好,他很想你。江左易,祝丹妮的仇我們一定會報,我可以賭上一切,甚至用我的生命我的尊嚴。包括我肚子裏的孩子來起誓。
“舒岚,我想不通,我當初究竟為什麽要把你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江左易,你……你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不相信我,會愛上像你這麽愚蠢的女人!”他用單膝點住地面,一手壓着肩撐了起來。我卻像個木偶般在腦中空蕩蕩地回響着剛剛的那句話。
我自嘲地想:他怪我,也是人之常情吧。我無力為今天的現狀辯解什麽,祝丹妮的悲劇我要負的責任用目共睹,何笑鳳突然反水,林語輕懷他的鬼胎。
這些放在江左易的眼裏,簡直就是一場不堪的鬧劇。以祝丹妮赤裸着全身被侮辱至死而收場我又憑什麽能讓他相信我的苦衷和嚴密部署已經是絞盡腦汁的了?
我很蠢,江左易我知道我很蠢。這已經是我筋疲力盡的作品,我終究只是個無法出師的學生。
可是你明白不明白,我所做這一切并不是為了用別人的生死來博弈,來證明我有多強大?我只是因為愛你,想要為你分憂解難。
因為做你江左易的女人,不是光會照顧人就合格的!這是從我進入到你的世界裏那一刻,就逼迫自己必須要學會的法則。
我站起身來去抱他,他跄踉着步子推開我。他傷勢沉重,力氣卻大的像牛。我被他推到柱子上,卻絲毫不肯退卻地再撲上去。他再推。
如是幾次三番,他突然慘白着臉色嘔出一口血來。我吓得驚慌失措,我說我求你怪我恨我都可以,但是別再折磨你自己了!
“放手。”他靠着柱子站定,擡手擦了下唇角。他的眼裏只有決絕的冷笑,每一寸目光都能凍傷我的肌膚。
“我不放!”我扯着他的衣角,整個人毫無尊嚴地貼上去:“我求求你,我帶你回去好不好?你的傷不能再這麽摒着了,你想讓我的孩子生下來就沒父親麽!你想讓葉子”
“你懷孕了?”江左易收斂的眉目,可是臉上的表情卻讓我怕得不知該如何形容!
我驚惶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