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曹賢妃很是在意兒子的這句話,她是愛慘了這個男人的。她靠着手段毀了馮氏,本來以為這個男人這輩子都會厭棄了馮氏,沒有想到,到頭來竟然還是最愛那個女人。
“母妃也不必着急,若是父皇毫無忌憚的話,此番怎麽還會由得謝家人這般放肆?”魏王沈泊跟随大軍打進京城來,身上的那股子書生氣早已經沒了,他黑了不少,但是整個人瞧着也硬朗挺拔了不少,早不是當年那個只知道手捧着書卷搖頭晃腦讀書的沈泊,如今的他,是魏王殿下。
“老二功勞和威望都太顯赫,別說是我們這些兄弟,就是父皇,也不可能真的不在意。”沈泊分析給自己母妃聽,“就拿護國侯那件事情來說,我看父皇就挺願意看到有人跟老二對着幹。”
曹賢妃蹙着兩道彎彎秀眉,望着自己兒子:“整個皇宮裏,不是她做皇後,就是我。難道,還讓那趙妃稱後不成?但是這個皇後又不可能一直不立,所以說,我想為後,最大的敵人還是馮雪蓉。只要扳倒了馮雪蓉,這偌大的後宮,就沒人可以跟我匹敵了。”賢妃說着便笑起來,滿眼都亮晶晶的,仿佛看到了自己光鮮的未來。
沈泊也笑,卻是笑得幾分同情,幾分凄涼。
他覺得,為情所困的人,無論男人還是女人,都十分可悲。他真的很想問自己母妃一句,自己這樣憧憬着,可是父皇卻從未将你放在心上過,人家心裏滿滿裝着的,都是別的女人。
甚至,連那個女人不守婦道,他也可以裝作不知道的樣子。
想起十多年前的那件醜聞來,沈泊動了心思,擡眼瞅了眼自己母妃後,思量着說:“老五……真的不是父皇親生的?十三年前,到底怎麽回事。”
沈泊今年二十,十三年前七歲,那時候雖然還不大,但是也懂很多了。當初的事情他略曉得一二,都是無意中聽自己母妃跟郝嬷嬷說的。後來見父皇禁止再提此事,母妃私下才漸漸說得少起來。
那時候不懂事,他卻記得,那件事情不簡單。
賢妃雙手互相掐住,心裏也是下了狠說:“娘也正有此意,陛下最在意的還是那件事情,所以,想徹底扳倒德妃,還是得從老五下手。陛下登基,你們兄弟幾個都有了封號,連老三那個廢物都有,卻唯獨不賜老五。現在你們四個都留在京城,陛下卻只字不提老五,只任由老五一個人戍守在遙城……陛下對老五的态度,可見他雖然寵德妃,卻是容不得老五。”
“現在,必須得尋個理由,将老五召進京城來才行。他進城了,完全暴露在了陛下眼皮底下下,當年的那樁醜聞,遲早得敗露。”
沈泊贊同賢妃的這個意見,只是皺眉:“父皇不會主動召見老五進城。”
“你可以提啊。”賢妃說,“明日早朝的時候,你可以提讓老五進京的事情。很多人并不曉得當年的事情,所以你提出這個建議後,至少謝家會附和。按理來說,現在朝中肯定也有不少人懷疑,陛下為何不召老五進京。”
“老二從來不提,老三跟老五一向不合,更不必說了。”沈泊想着道,“老大素來是個奸猾的,他又年長,當年的事情肯定知道得更清楚。所以,他更不會提,不會冒着自己被父皇責怪的危險來做這種于他來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賢妃哼笑:“這也是命,誰讓他的生母是那樣一個賤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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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朝上,沈泊提了此事。沈祿聞言臉色大變,卻不說一句話。
果然如賢妃所料,沈泊一開口,朝中果然過半的臣子紛紛贊同召五皇子進京。而,沈淮、沈浥、沈澤三兄弟,卻是只字不提,自始至終都是微垂着眉眼,沉默不言。
沈祿雖貴為天子,但是很多時候,也不能任性妄為。臣子提出的建議有道理,如果他說不出否定拒絕的理由的話,是要聽取這些大臣的意見的。所以,沈祿無奈,只能一道聖旨發去燕州,召五皇子進宮面聖。
甜珠聽得沈浥說了這個事情後,吓得半死,忙追着問:“那現在怎麽辦?我們該怎麽辦?”她是着急死了,但是見這個男人好像一點都不着急的樣子,她就郁悶了,“你怎麽不急?這可是大事。”
沈浥是那種……泰山壓頂來都不會皺一下眉頭的人,他萬事都心中有計較。怎麽說也是歷過大事的人,還不至于發生這點事情就亂了陣腳。
“你坐下來吧。”沈浥手拍拍旁邊位置,示意甜珠坐過去,“轉來轉去的,我頭暈。”
甜珠坐過去,挨着他問:“你這般鎮定,是不是心裏已經有了對策?”
“沒有。”沈浥搖頭。
他沒說謊,他是真的沒有多想過。只不過,老四自作聰明,以為自己占了先機,殊不知或許此刻父皇心裏早就對他心生厭惡了。
不管是誰,高高在上的天子,都不會希望有人會給他使絆子,使得他進退兩難。所以不管老五進京後将面臨着什麽,只老四邁出的這一步,就代表他錯了。
“看你還挺高興。”甜珠長長吐出口氣來,挨着人說,“事情弄大了,可是掉腦袋的。”
“事情再大,也有我頂着,你怕什麽?”沈浥笑話她,搖搖頭,“萬事需要沉得住氣,我從前都是怎麽教你的?”
甜珠煩透了他一副教書先生的模樣,不想再理他,只說:“你餓了吧?讓傳飯吧,吃完早早歇着。”
沈浥沒說話,甜珠便喚了人傳飯。夫妻兩個面對面坐着吃飯,也不說話。吃完飯後,甜珠便去了內室,如今做了王妃娘娘,管着偌大王府的內務,她之前從來沒有做過這些事情,顯得有些費勁。
不過好在,府裏頭就兩個主子,也沒有婆婆拿捏,她可以輕松點。
甜珠以前字都不識幾個,更別說算術了。府裏一應開銷采買,都得她親自過手,不會算術,就顯得有些吃力起來。
沈浥從前只是教過甜珠認字讀書,卻沒有教過這些。甜珠也大可以做個甩手掌櫃,将這些府裏的雜事交給管事的嬷嬷來做,不過甜珠心裏明白,她作為王府的女主人,這樣的權勢還是不能教出去的。
雖說府裏富庶,但是一針一線、一個銅子兒,都得入賬,她不希望看到府裏有人昧錢。
規矩不一開始就立起來,将來想再整頓,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晚飯後,甜珠抱着賬簿在算賬,沈浥換了身衣裳出來看到了,在對面坐下來問:“這些事情,怎麽不讓下人去做?”
甜珠一邊手撥動着算盤珠子,一邊頭也不擡回答說:“我自己有手有腳的,身體又好好的,為什麽不自己管着這些?再說了,我也剛好趁機學點東西。我在家裏可一刻都沒有閑着,什麽時候做什麽事情,我心裏都是有數的。”說着忽然擡起頭,擰着眉心問坐在對面的男人,“你得閑嗎?”
“得閑。”沈浥喝了口茶後,笑着擱下茶盞來,“想讓我教你珠算,也行。但是既然我做了你老師,總得給點束脩。如今娘子管着府裏各項進出,我在朝中也要應酬,不能短了我的銀兩。”
甜珠懂得這些門道,前世她嫁許致,許致常常從家裏拿銀子,就是出去擺酒席宴請上級去了。但是甜珠卻不信沈浥真的缺銀子,再說,官位爵位做成他這樣的,還需要應酬誰?陛下嗎?
所以,甜珠曉得他在诓騙自己,就不搭理他了。
甜珠不理他,沈浥反倒是覺得有點意思,厚着臉皮湊了過去。熾熱的鼻息噴在臉上,氣息都是熟悉的,甜珠有些心猿意馬起來。她心思早飛了,眼珠子轉來轉去。
“真的不肯?”沈浥逗她,見她白皙嬌嫩的臉頰一點點染上層紅色,喉間溢出輕笑,“這娶了媳婦,日子倒是不如從前了。從前沒人管着,現在連多花點錢,都得看人臉色。”
“你又不缺錢。”甜珠小聲嘀咕。
沈浥說:“你是不曉得我的難處,只看得到我的光鮮。府裏養了那些人,不給錢的話,誰給你出謀劃策?麾下那些将士,不發軍饷,誰願意為你效勞?這些人,如果誰家發生點事情了,還得再拿錢出來。一樁樁一件件,說起來是小事,其實哪件都不小。甜珠,你怎麽不心疼心疼我?”
甜珠本來還覺得他是騙人的,現在聽他說這些,她倒是覺得他也有他的難處了。
“整個王府都是你的,你需要花錢,自己拿就是了。”甜珠覺得沒必要還跟自己要,她說得不好聽點,不過就是他的管家婆娘而已。
沈浥握住她手,倒是不再玩笑,嚴肅了些道:“我想了想,既然你不怕累,管着便是。我需要錢,再問你要。”
甜珠覺得腦袋有些大,她怕自己應付不來。但是隐隐又覺得很是幸福,總覺得,尋常人家的夫妻,就該是這樣。相互信任,相互尊重,彼此依靠着。
“那……既然你這麽說了,我就攬下這些事情了。只是,我若是哪裏做得不好,你得提點提點我。我比較笨,什麽東西都學得不快,你不許笑話我。”
沈浥将她攬進懷裏來抱着,只溫聲道:“好,不笑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