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皇帝
舅爺被扔進了神策軍掌管的陰濕地牢,鋪在地上的幹草都一片濕氣,靜淑的表哥也随之被扔了進去。
他們二人還沒有喘上一口氣,舅爺還沒把自個的氣勢叫嚣出來時,衛均已然領着下屬進來了。
只見衛均身後一瘦高的下屬,眯了下眼睛,目光中對着舅爺和表哥有掂量的意味,過了一會,才緩緩地說:“屬下瞧着,他們不太能玩得起。”
衛均一聽,無聲地咧嘴笑了一下,冷冷地道:“這樣的人更有趣。”
“屬下敢與您打賭!”
“賭什麽?”衛均平日裏對打賭并不感興趣,但不凡偶爾滿足下下屬的要求。
“嘿嘿。”下屬奸詐一笑,“聽聞皇上賜了您一塊上好的肉石。”
“行,成交!”
衛均話音剛落,就有人上前,進去将舅爺給架出去,舅爺拼命掙紮,拼命喊着,下屬哈哈兩聲,“看來,還是您見多識廣,看樣子,這次屬下又要輸了。”
“不過,能夠好好玩一場,也不枉費了。”說着下屬就往前頭去了,舅爺被綁在木架上,下屬指了指圍繞着舅爺的多項刑具,如數家珍一般,逐一介紹沒一件刑具上身後會有怎樣的感覺,他聲音低沉中帶着一點癡迷,滿臉都是享受,描述得十分詳細,舅爺反而跟鬼哭狼嚎一般,拼命掙紮,一個抽搐,一股子尿騷味,之後便厥了過去。
并沒有放過他,一桶冷水,一頓鞭子下來,舅爺就痛醒了。
到了晚上,已然有兩份供詞放在了衛均的桌上,衛均先在水盆架子邊上洗過了手,擦拭幹淨了,才拿起來看了。
一切都是劉太後指使的,他們也不是什麽所謂靜淑公主直系的母族人,不過是同村裏頭的人,隔了好幾房,劉太後到村裏頭尋人去鬧,其他村裏頭的人不敢,就他們家好吃懶做,似乎看到了天上掉餡餅的機會,這才跟着上了京。
沒想到,不過才過了幾年好日子,就受了這般苦楚,已經奄奄一息了。
“這供詞,遞給皇上也看看吧。”衛均曲指敲了敲桌面,最終決定将這件事跟皇上說。
小皇帝前半個月身子骨不好,半夜下榻上了夜恭,忘記披上一件厚披風,一不小心着涼了,伺候他的小太監被罰了一頓板子,如今還在床上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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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他,受了涼,身子難受,心裏更是窩火。
剛病上了,劉太後趁着黃昏衛均回去歇着,跑過來偷偷看了他,小皇帝自是一番感動,說到底不過是個孩子,以往當太子,先帝對他雖有慈父之愛,可更多是對他較為嚴厲,衛均對他雖溫和,但在小皇帝心裏衛均不過就是他皇家的奴才。
加上先帝一直給小皇帝灌輸劉太後的不妥之處,小皇帝自是對劉太後多有防備。但一病,小皇帝心防線也就松動了,這一松動,心就軟了。
劉太後自是也看重了這一點,因而才特意過來看小皇帝,一陣噓寒問暖過後,見小皇帝面色緩和了下來,說話的口吻也多了幾分親昵,這才開口說起了她在禦花園裏頭設宴的事,想讓小皇帝過去瞅瞅。
如今春日萬般好,恰似百花争豔,一番美景。
更有人比花嬌,以柔克剛,劉太後就不信了,小皇帝得了心上人,還能不聽她的話,受她的擺布?
可小皇帝卻沒有病糊塗,剛開頭一聽設宴就警惕了,之後再聽讓他去看看,臉色就冷下來了,說話的口吻也生硬了,“多謝母後的好意,但朕功課繁忙,一切以上書房功課為要,那些個游玩之事,便不參與了,以免移了性情。”
劉太後一聽,臉色也不好了,她本來就是個強勢的,若不是手中沒有實權,哪裏需要到小皇帝這裏來卑躬屈膝,沒想到還被打臉了,哪裏還有好臉色,只冷冷地道:“皇上最好還是去,哀家容皇上多考慮。皇上歇息吧。”
小皇帝聽了,自是生了一通脾氣,小太監見他暴怒,自是降服不住,趕緊去請了衛均。
衛均緩緩地走進來,見殿內還飛躺着一把八角凳子,讓小太監收拾了東西,上前給小皇帝請安,小皇帝神色郁悶,悶悶地讓衛均起來,“衛大人,請起。”
“皇上可是哪裏不痛快了?”
小皇帝黑着臉,憋了好一會,終究還是說了出來,“朕不知這個太後到底有沒有将朕當她的親生骨肉,竟然想要利用朕的婚事替自己拉攏朝臣,分割朝廷的權勢,她真當朕是三歲小孩,什麽都不懂麽?還妄圖用母愛來忽悠朕!!!朕最為痛恨的,便是如此!!!”
除了痛恨劉太後裝慈母,也痛恨自己的軟弱,一時間的軟弱,竟然差點讓劉太後有了空隙鑽。
衛均上前,替小皇帝蓋好被子,沉聲安撫道:“皇上即便是九五之尊,天下共主,可難免高處不勝寒。皇上自是想要能有個真心知冷知熱不圖回報,只一心為皇上考慮的親人,只是.......”
“說句皇上不喜的話。便是先帝在位時,也時常跟奴才說起他身為帝王的寂寞。皇上,您如今這般,已經很好了。您還年輕,即便是先帝在時,也會為您感到驕傲的。”
小皇帝吶吶一笑,靜默了許久,才輕聲問:“真的麽?”
“自然!先帝在時,便對您很是滿意,否則何必親自教導您呢?”
小皇帝一聽,思索片刻,颔首點頭,“衛大人說得有理。”
“可,衛大人,朕實在是氣悶。你說,朕貴為天下之主,竟然連後宮之事,都插手不得?朕不單是為今日事生氣,也為了前些日子的事生氣。朕有那麽多姐妹,她們都是金枝玉葉,未曾有高低貴賤之分。可是南安,竟然敢仗勢欺人!她仗的,不就是周宰相的勢麽?她這是存心打朕的臉麽?朕都開口讓母後懲戒南安了,沒想到母後竟然攔了下來。聽聞靜淑後來雖然醒過來,但身子骨還不太好?”
“回皇上的話,據說是這樣。”
“衛大人,你瞧,母後在後宮把持着,周宰相在前朝把持着,也就只有你我二人,相依為命罷了,真是孤掌難鳴。”
衛均微微一笑,并不多言,只道:“皇上,您龍體欠安,不可多思多慮。”
小皇帝喝了一口放在床榻邊上的茶水,颔首:“朕知道。朕自出生,身子骨就不好,自是要好生保養,以待來日。”
“皇上能如此想,便是臣等的福氣了。”
小皇帝閉上眼睛休息,讓衛均蓋被子,過了一會,他猛地睜開眼睛,握住衛均的手,“衛大人,你說,朕如今該如何替靜淑讨回公道?哪怕只是小小的一個鳴不平?”衛均算是明白了,他不過就是不甘心,而靜淑的事,正是一個宣洩的出口。
衛均便道:“不若賞些東西?”
“可,衛大人,你見機行事。”
因着皇帝如此吩咐,衛均将送羅漢榻等家具的事兒,全都一股腦摘到了皇帝的頭上,衛均自個全身而退,而小皇帝卻跟劉太後明面上又杠上了。
此時的衛均看着夜色微涼,宮城中燈火通明,便将供詞塞進了袖子當中,他決定自個親自去一趟。
此時的小皇帝正拿着衛均特意給他留的不太緊要的一些奏折,拿着朱筆批閱着,只是小皇帝并不知曉,這些奏折批閱,早就由衛均與周宰相商議好了,早就吩咐下去了。
“皇上,衛大人來了。”小太監回禀,小皇帝面色略微蒼白,眼睛眯起、細長,睑下微微烏青,雙眸閃着爍光,嘴唇微白,身形偏瘦,龍袍穿身上有些松松垮垮,細長的指頭透着無血色的白,放下朱筆,心情愉悅地看向衛均,衛均行禮後起身,招手讓他過去伺候筆墨。
兩人說了一通奏折上的事務,小皇帝這才開口詢問起今日之事,他本也打算明日問一問衛均,“聽說今兒宮城隔房那邊鬧騰起來,好似與靜淑有關?”
“回皇上的話,奴才便是要将此事的結果禀明給皇上,請皇上定奪。”衛均将供詞從袖口中拿出,拱手奉上,小皇帝咧開嘴笑了,不管小皇帝說的話能不能吩咐下去,至少衛均這樣恭敬的姿态,小皇帝很是滿意。
他接了過去,一目十行,快速看了,卻越看越氣憤,最後,将供詞直接扔在了桌上,大拍了幾下桌面,“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竟然有.......如此狂妄之徒!!!太後她.......”小皇帝雙眼都要冒出火來了。
這事說來說去,根源都在劉太後身上,對于小皇帝來說,他一點都不能理解,為何劉太後總是要折騰靜淑,難道只是因為靜淑的生母曾經是劉太後的宮女麽?
劉太後如此善妒,若不是她身為太後,小皇帝只怕就要廢了她了。
“皇上,息怒,此事關系到了靜淑公主今後的生活,也關系到了太後娘娘的聲譽和皇族的威望,您看?”
小皇帝腦子冷靜了下來,這事确實不能再聲張了,“此事終究是太後的不是,既然如此,自是要補償靜淑的,但也不能明目張膽,這事,衛大人,朕交給誰都不信任,只能交給你了。”
“至于太後,朕下次去請安時,自會好好告誡。只是靜淑......衛大人,你平日裏常住宮中,若靜淑有難,你若是方便,便替朕處理維護一二,若不能解決,再回禀朕。”
“遵旨。”衛均接下了口谕,與小皇帝說了幾句,服侍小皇帝入睡了,才讓小太監提着宮燈,領着他回殿休息。
小太監在前頭提着宮燈,替衛均打抱不平,“大人,這小皇帝算盤也打得太精了,明擺着就是推您出去跟劉太後對上,他坐收漁翁之利,若是您敗了,他定然倒戈向劉太後。這樣兩面三刀的......”
“行了,你的心意,我知曉了。這事我自幼分寸,你好好替我服侍皇上便是了。”衛均打斷了他繼續說下去,生怕他再說出大逆不道的話來。
小太監噤聲了,知曉衛均是為了他好,只送他到宮門口,行禮後離開。
衛均關上宮門,從門邊提起宮燈,拿了打火石點上,走到抄手游廊時,卻在拐角處望見靜淑披着長披風,縮成一團,頭埋在雙胳膊裏頭,坐在門前的檻上,軟軟地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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