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送凍梨
入夏小皇帝趁着衛均離京期間,冰用得狠了一些,直接病倒了,一直病到了秋日,才有了起色。劉太後跟着裝了好些日子的慈母,可惜小皇帝每每感動時,想起劉太後養男寵一事,都能氣得臉色發青。
衛均深秋才回的,之後小皇帝派了神策軍的一支隊送赫奴力出京。之後衛均直到快過年時才風塵仆仆地回來。
小皇帝生病期間,上書房的課停了,等到入冬時,又因着炭火不夠,太冷,加之博陵公主染了風寒,幹脆就不上書房了。
白雪皚皚,這幾日雪下得足足有一尺厚,宮人們每每白日都幹這掃雪的活了。因着衛均在謹身殿替靜淑出了一次頭,雖未曾鬧得合宮上下皆知,可內務府知道內情,南安公主那邊派人想要克扣,都是明面答應了,背地裏還是按着公主的份例給。
湊巧前幾日被南安公主的貼身宮女得知了,南安公主還想鬧上一通,內務府的大太監前三年一直都在皇陵守先帝的靈位,今年小皇帝召他回來,以往管的內務府是副總管。如今總管回來了,只能夾着尾巴做人了。南安公主到了內務府,被大總管不陰不陽地給頂了回來。哭着去跟周太妃訴苦,可惜周太妃也不敢出手,給先帝自請守靈過的太監再被皇帝召回來,地位崇然,連帶着衛均都要給幾分臉面。
“好了,別哭了,你知不知道,內務府的大總管在你父皇跟前伺候過的,後來年紀老了,舉薦了衛大人,就連衛大人都要給他幾分面子。好好兒,全讓你得罪光了,若是讓你伯祖父知道了,定然罵你。”周太妃第一次覺得自個女兒脾氣不太好了。
南安公主被這麽一說,更是捂着臉,哭着跑回房內,将門砰地一聲關上。
周太妃本就心煩,都快過年了,打點的地方多了去了。為了給南安公主找個好婆家,自是要花一些銀子出去的。沒了先帝的賞賜,劉太後又虎視眈眈,以往積蓄也花得差不多了,若是周家再不送點進來,這個年就不好過了。
一聽南安公主給她使性子,更是氣得拍了一下桌面,大聲吼着:“哭哭哭,就知道哭!怎麽這麽沒出息!!早知道生出你這樣的蠢貨來,我還不如不生了!!!”
“我知道,你就是嫌棄我是個女兒,你就是想生個兒子!!”
“對!我就是想生個兒子!!若是生個兒子,我能走到今天這一步麽?”哪裏還有劉氏張狂的時候。
周太妃身邊的嬷嬷趕緊來回勸了,這才平息了。
冬日裏頭的凍梨最為好吃,挂在樹梢上,用冬雪覆蓋了些日子,再摘下來,放籮筐裏頭,上頭蓋了草,用被子再蓋上,送進宮來。
劉太後那邊最多,每個宮裏頭能叫得上號的主子都能分上一盤子。
前幾年靜淑只能分到一個、兩個,今年得了一盤子。
靜淑看着凍梨,伸手要去摸上頭那一層冰霜,衛嬷嬷從外頭跨門欄進來,一聽,哎呦地喊着:“我的小祖宗,別碰別碰,這可涼了,對身子不好。您本來身子骨就弱。往年您也不在意,怎的今年就惦記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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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惦記上了,我就是想看看,今年的凍梨和往年有什麽不一樣。”靜淑公主笑眯眯地瞅着凍梨,怎麽看都覺得這一盤子凍梨可愛極了。
衛嬷嬷一聽,笑着道:“還能有什麽不一樣,難不成今年的凍梨還能成仙了?要不老奴給你削一個,您吃上一兩片便是了。”
“不了,這一盤子多好看。嬷嬷,你和絲竹吃不?吃拿上兩個去?”
“不了,這大冷天的,都恨不得烤火,躺炕上不下來,吃這麽涼嗖嗖的東西,老奴這身子骨可受不了。”衛嬷嬷連連擺手,她還想多活幾年照看靜淑成親生子呢。
絲竹聽衛嬷嬷不吃,也跟着搖頭,往年她也吃過,吃的時候高興,可解手的時候就難過了,耽誤多少大事。
靜淑一聽,托腮瞅着一盤子凍梨,往年稀罕得不行,只有一個,今年一大盤子,倒是美人稀罕了。
“行,既然你我都不吃,我就借花獻佛去。絲竹,拿筐子過來,跟我出去一趟。”絲竹哎了一聲,裝了凍梨,衛嬷嬷替靜淑穿上了兔毛披風,又給帶了蓑子,穿上了厚厚的木屐,才松了靜淑出了宮門。
出了門,風吹過來,靜淑打了寒顫,真冷。她不由得來回搓了幾下手,幸而帶着暖手爐。
絲竹跟在後頭,小聲問:“公主,咱們是去衛大人那兒麽?”
“嗯。”
“前幾日去過了,衛大人不在,若是今日不在......”豈不是白跑一趟了,公主可白白受了寒氣。
靜淑毫不在意,“沒事,我也很久沒有出來透氣了。”靜淑并不打聽前朝的事,後宮裏頭的事就熱鬧得不行了。
南安公主和周太妃吵架了,為了什麽事所有人都不清楚。博陵公主風寒才剛好,病怏怏的。濟北公主則被楊貴太嫔給拘着,不讓她出門。
秋日裏頭,遼西公主出嫁了。嫁給了遼西公主的母妃宋太妃嫡兄的幼子,回門時候靜淑見過一次,據說過得還不錯。
至于宜陽公主,則一直在犯愁,都出嫁快兩年了,可還沒生出一兒半女來。據說天天犯愁。宜陽公主的生母劉貴太嫔天天跪在佛龛前念經。
劉貴太嫔與劉太後并無親戚關系。
至于承恩公的大姑娘,則在年前就出嫁了,據說是十裏紅妝,劉太後掏了不少私庫給劉大姑娘,宮裏宮外都說劉太後的生女若是還在,只怕也就這份上了。
倒是因着這,承恩公裏頭的人來得更少了,似乎跟劉太後一下子疏遠了,裏頭的貓膩,誰也不知道。
靜淑一步一步緩慢地走着,到了太和殿,朱紅大門關着,銅鎖上一層雪覆蓋着。絲竹見了,便勸靜淑:“公主,咱們回去吧。”今兒除夕,宮中有晚宴,靜淑每年都不過去,但總要在謹身殿裏頭吃點好吃的。
“你把筐子給我。”靜淑伸手去拿。
絲竹心裏嘆了一口氣,遞過去,“公主,是奴婢的錯,奴婢在這陪着公主。”靜淑公主對衛大人未免太過于上心了,眼見着又過一年了,靜淑公主也快要看婆家了,若是傳出些什麽話頭來,只怕以後尚驸馬更艱難。
“公主,衛大人畢竟是......是要待在宮中的,長久地待着,您總是要出宮的,以後總要尚驸馬的。”
靜淑看着天陰沉沉的,并不搭理絲竹的話,她話裏頭的意思靜淑心裏明白,她自個也懂得,可是對于靜淑來說,衛均是不一樣的存在。
到底有什麽不一樣,靜淑并不想去多想,就這麽處着不就好了?
尚驸馬?靜淑搖了搖頭,她其實有點怕。
可她總是要尚驸馬的。
“你先回去吧。嬷嬷那頭忙,你跟着我幹等着,我怕嬷嬷忙不過來,累着了。我等一會便回去。”靜淑想一個人好好地靜靜。
絲竹不再多言,走了回去。
靜淑站久了,腿有點累了,便伸手拍掉了臺階上的雪,用披風尾稍微折疊了幾下,一屁股坐上去,筐子抱在懷裏,直到天黑了,宮裏頭的抄手游廊挂上了宮燈,她都沒有離開。
宮宴從天未黑就開始了,到了天黑透了,越發熱鬧了。
靜淑心裏暗自數着,若是再等五下,衛均還沒過來,她就回去。可等到五下數完了,靜淑又想了,也許他正在進宮的路上,要不,再數個十下?不行,二十下?
再數了二十下,靜淑又默默地想了下,他說不定先找皇帝回話了,回話得有一陣子,再數個五十下?一百下?
就這麽一個理由一個理由地數下去,直到靜淑有些頹然了,都數了上千下了,他怎麽還沒回來,今天他是不回來了麽?
靜淑望了望天,心知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若是再等,絲竹準要找過來了。
靜淑揉着大腿站了起來,活動了下身子,正要走下去時,只聽得背後響起了炮竹聲,靜淑轉身仰頭一看。從乾清宮正殿處門口傳來的聲音,很快,天空上炸開了一朵花,是紅色的。
煙火。
靜淑仰頭看着宮中的煙火,從紅變藍變黃等等,十分絢爛美麗。
等炮竹聲靜下來了,她轉過身子,卻見十步遠處,衛均背着手站着。
靜淑愣了下,走了幾步,問:“你回來了?”
“嗯,回來不久。”
靜淑垂頭凝望着懷裏的筐子,過了好一會,才消化了他真的被她等回來的消息,她将筐子塞進衛均的懷裏,“給你,內務府今年分的凍梨,不知道你有沒有,給你吃。”
“多謝。”衛均想着前幾日下屬給了消息,說是內務府送了一大堆凍梨,他們怕存壞了,為他分憂,全瓜分吃得一幹二淨了。
靜淑猶豫了下,“我得回去了,過年好。”
“嗯,過年好。”衛均笑着回了話。
“我......”靜淑轉過身來,欲言又止。
衛均揚眉,“嗯?”
“沒事,就是,問問你還出去麽?”
“最近都不出去了。”
靜淑點點頭,緩緩地背對着衛均,慢慢地走了,可衛均望着靜淑的背影,總覺得靜淑有點不太一樣了,但又說不出哪裏不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補昨天的,等會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