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做戲呢

夜半皇宮中, 靜谧得連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都能聽到。輕微的石子觸擊窗廄的響動, 發出沉悶的咔擦聲。太和殿內的窗廄月光斜影微微搖動了下, 在床榻上本背對着窗廄側躺的衛均輕微動了下耳朵, 睜開眼, 翻身坐起, 快速往窗廄邊走去,推開窗戶, 卻見一小影子飛速襲來, 他微微側頭一下, 伸手攏住了那小黑影。

他将窗戶關上後, 并未點亮燭火。雪白的月光下,他坐在桌邊,張開手掌心,是一瓶翠綠色的藥瓶子, 上頭用紅色的絲綢包裹着木塞子。衛均揉搓了幾下藥瓶子,打開塞子, 聞了一小會, 将它放在桌子正中間。

昨晚,他在趕去小皇帝的寝殿時, 一進入寝殿, 便聞到了兩種藥味, 一種正是他指使神策軍中的隐軍一偷偷下在小皇帝藥中的酸軟藥味,這一味藥下的目的不過是為了徹底離間小皇帝和劉太後,至少在這個時候, 小皇帝絕對不能答應或者屈服于劉太後。

這味藥其實很常見,這也是為何小皇帝能夠立馬品嘗出來藥中味道不同,太醫也能夠立馬分辨出藥裏頭被添加了不明東西。

但是,衛均從小時候在外流浪,面上說是随從工匠的義父到處流浪乞讨,這不過是為了掩蓋一些不想被人知曉和探尋的秘密。

實際上,衛均從會走路開始,便在小相國寺中居住,跟随的師傅是惠法方丈。一直到先帝前朝篡位時,他依然每日過着晨鐘暮鼓的生活,早起早課幹農活,之後便是對經文和四書五經的熟讀,到了晚上還有晚課和醫理的學習。小相國寺在江南。據說衛均出生一歲時,前朝颠覆,當時戰亂,亂民叛軍趁機渾水摸魚,在寺廟中大肆燒搶,惠法方丈下令大相國寺中所有僧衆離寺雲游。

惠法方丈帶着衛均走了一年多,在江南尋得一半山腰的破廟,在當地獵人們和村民們的幫助下,進行了簡要的修建,并稱為小相國寺。

等到了靜淑出生那年,也就是天始五年,五月時,先帝本與前朝一般,更為信天師,當年天師曾做了一次龍鳳預言,但那次預言,卻給天師帶來了災難,這個災難的主導人,正是劉太後。

災難過後,先帝為了撫平平民,下令全國以信佛為主,大相國寺再次興旺起來,惠法方丈得了回京法帖和旨意,便領着衛均回了京城。

惠法方丈除了佛法了得,深知經書的義理之外,更為出神入化的便是他的妙手回春醫術,據說調養過先帝龍體,令其多撐了幾年,等到小皇帝稍微長大。

衛均便是師承于惠法方丈,除了在武藝上的出類拔萃,在醫術上也頗有幾分造詣,至少比太醫院的人要高多了。

他一察覺不一般,除了領着小太監們查小皇帝被下毒的事,之後便是想推出一個小太監去頂罪,卻沒有想到,因着他想着趁機讓神策軍在背後偷偷查另一種藥如何下的,讓他揪出了慈寧宮的貓膩。

這瓶藥,正是從慈寧宮中盜竊而來。

比起他衛均,劉太後可比他心狠手辣多了。

衛均站起身來,回床榻上躺好,而對于藥瓶,卻不管不顧。當他翻過身時,早有神策軍下屬将藥瓶藏在懷中,帶到大相國寺去,讓惠法方丈鑒別。

清早,衛均剛舀了木桶裏頭的清水洗了手,正要收拾了衣裳準備到小皇帝面前值班去,卻見小太監又愁眉苦臉小跑着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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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均揚眉,慢條斯理地理着自個的衣領,“說吧,這次又是什麽事?”

小太監白着臉,在內心狠狠地罵着小皇帝瞎折騰,不快地說:“師傅,還能是什麽,小皇帝越大越會折騰人了。在寝殿裏頭鬧着,昨兒把我們這些奴才折騰得一個晚上都沒睡好,來來回回地跑。說是寝殿裏頭有人,沒一會又說看到有什麽人影一閃而過。總之,說來說去就是睡不着,害怕,縮在床榻角落裏,不出來。”

“就寝前可如此?”

“就寝前還好,什麽事也沒有,不知為什麽,半夜突然變了樣了。不是我們做奴才的心比天高,而是這樣來回折騰我們,我們又不是太醫,能得什麽好處?”小太監小聲嘟囔着,把昨兒沒睡好的氣都發洩出來了。

衛均轉過身來,低眉瞅了小太監一眼,伸出腳,踢了他一下,讓他踉跄了幾步,才悠悠地說:“行了,記住了,皇上是主子,你是奴才,做奴才,自是要被折騰的,要不怎麽不都想爬上總管的位置?”

總管不需要值夜班,除非是有什麽重大的事兒。

“師傅教訓得是。”

至于小皇帝,從劉太後的肚子裏頭出來的,心狠得很。

“走吧。”衛均在前頭走着,小太監在後頭跟着,也不說話,很快就到了養心殿前,進了寝殿內,卻見小皇帝驚吓得尖叫了一聲,衛均趕緊跪下請罪。

此時,小皇帝揪着被套,瑟瑟縮縮地探出頭來,定睛一瞅,抖着嗓音詢問:“是,衛均衛大人麽?”

“正是奴才。”衛均跪着亮聲答。

“你......上前來。”聽到小皇帝如此說,衛均便雙膝跪下,爬了幾步,到小皇帝床榻前,垂眸不動。

“擡起頭來。”

衛均擡起頭,小皇帝見了,扔下被套,眼睫毛還沾染了一些淚珠,聲調裏頭帶着委屈的哭腔,“衛大人,你可要救救朕吶,沒有衛大人,朕怕是要把命交待在這了。”

“皇上,不可胡說八道!”衛均趕緊訓斥小皇帝,不要說不吉利的話,顯示衛均對小皇帝的在乎和忠心。

小皇帝揪着衛均的手腕,死死地扯着,用盡了全身力氣,就是不想讓衛均掙脫開來,好似驚弓之鳥一般,嚷着:“衛大人,你一定要救救朕,一定要。”

“皇上放心,您說,奴才一定辦到。”衛均這話一出,原本抖着身子的小皇帝,這才不發抖了。

他放柔了聲音,緩緩地說了自個折騰了這麽久的目的,“朕,實在是受到了驚吓,徹夜難眠。就算是太醫,也難以解決朕心頭的隐患,只有你,衛大人,能夠替朕拔出心頭之患。”

“皇上請說,奴才自當效力。”

小皇帝壓低了嗓音,“朕知曉,先帝給你神策軍的指揮權,朕依舊不會收回。只是,朕實在害怕,不若,你給朕一隊神策軍,護着朕?”

“奴才的恩典都是皇上所賞賜的,自當遵從。”衛均滿口答應後,又道:“只是當下有些隊在外頭,等奴才下了值,便将人給您領來?”

“好。”小皇帝其實是想自個挑的,但是他記得先帝曾經說過,神策軍效忠的是掌管他們的人,只要他能掌管他們,便能成為他們真正的主子。

下了值,還未曾到用午飯的時辰。衛均坐在圓桌邊,神策軍下屬站在梁上,嗤笑衛均:“主子,沒想到,您竟然被小皇帝擺了一道。”

“劉太後垂簾聽政的事,你不是也遺漏了幾日麽?”

“那是......”他想要争辯。

衛均淡淡地道:“小皇帝這樣的要求,正中我懷。正巧,先帝給的那一隊神策軍該還回去了。”其實,衛均手底下真正在用的神策軍下屬是自己培養出來的或者是從先輩繼承過來的,至于先帝所給的那隊,只是放在明面上,并未曾多少動用。

若是動用,自是明面上的事。

監視劉太後這樣的事,也是交給他們來做。

“他們心不在這,早點放回去認原主更好。”衛均如此說,下屬便應了是。

當初衛均之所以頂着先帝試探的目光接下神策軍,不過是為了讓自己的人手有一個名正言順的出處,如今用完了,自然要扔回去了。

“衛大人!”靜淑甜美的聲音在外頭響起,一字一頓,柔軟入心。

衛均看了上頭人一眼,背着手,走了出去,“靜淑公主。”

“你怎麽這麽見外?”

“公主不也是?”衛均反問。

靜淑嘟着嘴巴,“你怎麽總是得理不讓我?”她搖了搖籃子裏頭的東西。

衛均笑問:“是,都是奴才的錯。您受累了,讓奴才拿,看着可重了。”

“嗯,很有眼色。本公主決定了,以後,就讓衛大人貼身伺候本公主了!”靜淑嬉笑着說。

衛均亮了亮雙眸,“伺候多久?”

靜淑上前一步,伸手挑起衛均的下巴,壯着膽子,瞅了衛均幾眼,“看你這年歲也不小了,不過,嗯,身板不錯。”靜淑趁機捏了下衛均的手臂,思慮了一小會。

“很是耐用。跟着本宮一輩子,夠不夠?”

衛均将籃子放在桌上,“一輩子?”

“太長?膩了?告訴你,最短就是一輩子。”

“不啊,奴才覺得,太短了。”衛均打開籃子的蓋子,一看,裏頭是一條毛線織成的圍巾。

靜淑伸手拿起裏頭的毛線圍巾,走到衛均面前,墊着腳尖,将圍巾輕柔地圍在他的脖間,看了幾眼,拍了兩下,“好看。”

“哪個好看?”

“當然是我織的圍巾好看啊。”

衛均伸手要去解圍巾,靜淑趕緊上前阻止,描補:“圍巾好看,人更好看,衛大人最好看!”

“嗯。我也這麽覺得。”

“哎,剛才還想着,你嘴巴這麽甜,圍巾送你了,沒想到啊.......”

“不送了?”

靜淑歪了歪腦袋,直勾勾地盯着衛均,用眼神示意,趕緊誇我啊,讓我下臺階啊。

“不過,比起圍巾和奴才,最好看的,還是靜淑公主殿下了。”衛均停頓了一會,又補充了一句,“真心的。”

“哎——你這麽一說,我有點懷疑你的真心了哦!”

“真心的!”

“真的?”

“真的!”

“發誓?”

“發誓!!!”

裏頭傳來了兩人你來我往地嬉鬧拌嘴聲。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嘴炮二人組吶~~

繼續求收藏,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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