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扛樹

就算是沒上過學的人都知道,重物在摔下去的過程中産生的沖擊力比物體本身的重量大得多。

可現在,長得幹巴瘦小的青梅,居然單手就擡起了下墜中的樹幹,甚至那只手上還拖着一捆至少七八十斤的柴。

也是這時候,前面那一起擡樹幹的漢子才粗紅着脖子大吼一聲轉過身來,而江燕子瞪圓眼睛一聲驚呼也在一半的時候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鴨子。

“這、這這這!!!”

江燕子舌頭打卷,愣是結巴着說不出話來。

而走在最前面的那兩人也聽見同伴的吼聲發現後面出了事,趕緊就放下樹幹沖了回來。

反倒是差點出事的小夥子半晌沒回過神,摔倒在地上,傻愣愣擡頭看着頭頂的樹幹,纏着繩子的右手也被懸在他頭頂的樹幹挂在了半空。

“柱子!你還傻坐着幹啥!趕緊讓開!”

同擡一根樹幹的漢子是這小夥子的堂叔,最着急的是堂侄子別壓住,連滾帶爬地跑上來就拽着柱子往旁邊躲。

發現柱子的手還被繩子纏着挂在樹幹上,堂叔又手忙腳亂去解開。

終于把柱子從樹幹下拖開了,堂叔跟另外兩個漢子也松了口氣,這時候才一身冷汗地看着青梅,還有點不敢相信這年輕媳婦單手就擡起了樹幹。

青梅看人都讓開了,也不繼續擡着,把樹幹往地上一扔,皺着眉盯着柱子:“不知道擡樹幹多危險?還不看地面往後頭瞅,瞅啥瞅?”

話說得不怎麽客氣,可柱子卻被說得臉紅了。

因為他确實太大意了,回頭想瞅的還是江燕子。

青梅臉色太嚴肅了,讓幾人都有種面對老支書責問的壓迫感,三個大老爺們兒就蹲在柱子身邊,奇奇擡頭仰臉看着青梅,不知道該說啥。

還是江燕子反應過來,一把抱住青梅剛才擡樹幹的那只手臂,瞪圓了眼睛咋咋呼呼,“青梅,梅子!你剛才一只手就擡起樹幹了?這麽粗這麽重的樹被你一只手就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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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不可思議了好吧!

江燕子都忍不住說起車轱辘話來了。

壓抑的氣氛瞬間被打破,堂叔偷偷松了口氣,這時候他也已經确定了堂侄子沒受傷,連忙站起身感謝青梅:“三明媳婦,剛才真的太感謝了,是你救了柱子一條命,以後只要是有需要咱老周家的地方,一句話的事,保管我們老周家上下二十幾口人全都來!”

他們周家在屯裏也算是大姓人家,經歷了戰亂年代,當年還跟闖進來的小鬼子打過游擊戰,不說一個家族了,就是一個姓的人家都很講究團結。

現在青梅救了柱子,堂叔開口表下這份情還是很有底氣的。

青梅沒管他承諾的啥報恩,而是對他那個稱呼有點不滿,可大崗屯這邊這般稱呼已婚婦女又很正常。

反而是江燕子發現青梅不太樂意的點,連忙代為開口說到:“鐵牛叔,你謝梅子就算了,幹啥要帶上趙三明的名字呀,聽着就讓人不得勁兒。”

周堂叔也反應過來了,讪讪一笑,想改口,可又覺得再喊一聲太刻意了,有些尴尬。

柱子這會兒也已經緩過來了,腿還有點軟,不過精神還不錯,也跟青梅道了謝。

年輕小夥子關注的地方卻是青梅表現出來的一身怪力:“青梅,你力氣咋那麽大啊?我們都要抗的,你單手就給擡起來了,太厲害了!”

柱子今年二十,比青梅還大兩歲,要不是還存着點殘存的理智,柱子都恨不得叫青梅一聲姐了。

另外兩個人是父子組合,姓江,是江燕子那一家的親戚,當爹的大家都叫他木頭叔,兒子叫江勝利。

跟柱子一個年紀的江勝利也不由好奇青梅的力氣,以前好像也沒聽說趙三明娶回來的媳婦力氣這麽大呀。

不過想想青梅一直以來都是拿的滿工分,幹活的時候也沒見青梅偷奸耍滑過。

這麽一來就說得通了,哪家年輕媳婦能跟青梅這樣一直幹爺們兒才能幹的重活呢?

青梅也沒刻意解釋自己的力氣,只是擺擺手,問柱子:“你還能不能擡?要不然我們換一換,我來扛。”

柱子不好意思,逞強表示自己能行,結果站起來的時候又一個踉跄差點摔倒,一看就知道剛才也是吓狠了,現在還有點後遺症。

這樣的狀态,肯定是不能繼續上了,大家已經走了一半的路程,也不能說專門跑回砍樹的那裏叫一個人來頂。

于是簡單商量一下,大家也別矯情了,就讓青梅上吧。

青梅看了看身後拖着的三捆柴,遲疑地對柱子說到:“你拖兩捆吧,我腰上還能帶一捆。”

這怎麽行?要真那樣了他還有啥臉回屯裏啊。柱子連連擺手,拍着胸脯表示自己沒問題。

青梅也不再啰嗦,解開繩子教柱子學她那樣腰上左右胳膊都纏上繩子,又交代江燕子走自己身邊,這就彎腰,跟周堂叔一前一後重新把樹幹擡了起來。

扛樹的時候說不上前面更輕松還是後面更容易。

前面的人可以看路,但是很容易被後面的人“杠”歪身子以至于摔倒出事。而後面的人不方便看路,一邊還要注意尋找合适的角度路線,讓樹幹別撞到什麽東西。

別人都扛得脖子上青筋都鼓起來了,還要邊走邊擦汗,不一定全是幹活熱出來的,還有神經太緊繃給累出來的。

青梅卻很是輕松,面色如常氣息平緩,時不時還能轉眼看一下江燕子,确定她還走在自己能伸手護得住的地方。

再說柱子,一開始肩膀上沒有重物壓着,混身都輕了幾斤,可等到走了幾分鐘就發現越往前走,身後的拉扯力就越大,更別說一路上還要注意別被沒有割幹淨的草叢灌木給挂到。

等二十來分鐘後終于出了森林,走到村口的泥巴路上,柱子已經累得喘氣如牛,兩條胳膊以及腰上已是微微發顫。

砍回來的樹幹要擡去場院那邊堆着,等稍微晾曬一番就砍成一段一段的。

因為家家戶戶的劈柴刀除了歸入倉庫作為集體財産的,多餘的都貢獻到鎮上公社煉鋼去了,屯裏就由老支書安排人劈柴,完了再分給大家。

為了不浪費林木資源,屯裏砍來當柴火的樹都是挑選過的,樹幹歪歪扭扭沒辦法用來做木材的,或者樹梢已經開始幹枯死亡的,都是優先選擇的樹木。

說起煉鋼,屯裏大部分人家把自家鐵鍋都給貢獻了,青梅用的那口鐵鍋還是因為趙三明思想覺悟不行非要藏私才留下的,冬天裏做飯大家夥都用的瓦罐。

瓦罐也不難尋,就他們在村口的無名河裏就很撈了些完整的出來,趙三明家裏也有幾個,不過都放着生灰。

青梅在家檢查到後,還琢磨着怎麽弄點調味料來,用瓦罐做辣白菜或者泡菜鹹菜也是好的。

場院在村尾那邊的位置,要路過屯裏一多半的耕地,所以青梅他們扛着柴火過去的時候正在地裏幹活的社員就都看見了。

一看居然是青梅在跟周家鐵牛擡樹幹,登時驚呼聲一片,跟被風吹過的麥田一樣出現了波浪式的詢問聲。

“柱子,咋是你在用繩子拖樹桠啦?”

“喲,三明媳婦扛樹?咋回事?瞧着三明媳婦走得還挺輕松的?!”

“鐵牛,你幫着你堂侄子在欺負女同志是不是?”

有感慨的,有驚奇的,也有玩笑般發問的。

不遠處背着手正在監督社員的老支書也是眼睛一瞪,顧不上指導那誰把泥疙瘩敲碎一點了,腳步匆匆就往青梅他們這邊來。

周堂叔等人都被樹幹壓得不敢開口松了那口氣,聽見了也只當沒聽見,想着先把樹幹卸到場院再說。

也就江燕子有餘力說話,嗓門洪亮地随口回了幾個人。

“誰欺負梅子呀,我跟你們說,梅子現在的力氣可大嘞,比柱子哥的力氣都大!”

身後的柱子不僅僅是臉紅脖子粗了,連耳朵都紅了。

這個不是累的,是真臊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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