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新思路

吃完午飯,青梅沒多留,讓趙三明去跟他大河說了一聲,三人就先走了。

趙三明拿着戶口本要去老支書那裏給狗子上戶口,青梅原是不想去的,可看這狗子滿眼依賴地瞅着她,青梅心中一動,就也跟着去了。

劉大妞生孩子那天,去幫忙的除了李醫生,其他的都是女人,所以今天請客的時候老支書跟李紅軍都沒去,就在家裏。

青梅跟趙三明帶着狗子去的時候,老支書他們已經吃過飯,正在屋檐下一邊修理農具一邊說話。

看見青梅他們來了,老支書笑着站起身,問是不是來上戶口的。

說完,老支書就看着狗子問:“這就是那娃?瞧着挺精神的。”

特別是那雙眼睛,瞅青梅的時候跟條狗崽子一樣,可等到看其他人,就像狼崽子了,既警惕戒備又隐含攻擊性。

對于青梅要把個撿來的孩子上到自家戶口上這事兒,老支書沒表達什麽看法,別人可能不知道,可老支書卻隐約知道點事兒,比方說上回林隊長私底下招攬青梅那事。

事實上,老支書已經跟兒子江紅軍私底下商量過了,既然青梅沒有往外面走的想法,那以後等老支書退下來,江紅軍上去了,屯子裏民兵隊的隊長,就交給青梅。

青梅有本事,人也沉穩,端得住大事,頭腦也聰明。

比如說上次彭滿倉他們那事兒,江紅軍都沒往那上面想,偏偏青梅就感覺出不對勁來。

對此,老支書跟很多老人一樣,覺得是青梅天生直覺就準。這樣的人也不是沒有,要不是現在不準信封建迷信,老支書怕是都要生出旁的想法。

這樣的能人,不拿出來用,可惜了。

有了青梅壓陣,以後江紅軍在屯裏,甚至在鎮上公社裏,說話的份量也更足。有了這樣的想法,老支書跟江紅軍對青梅越發信重,鐵了心要拉攏青梅。

見青梅來了,江紅軍笑着起身,先跟二人打了招呼,又對着狗子笑了笑,自己轉身去房間裏拿了個罐頭倒進碗裏,給三個人端了出來。

罐頭可是稀罕物,要不是江紅軍的大兒子在鎮上教書,小妹又是汽車站裏的,未來女婿還是供銷社裏頭的,有錢也不一定能弄來這樣的好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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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看見江紅軍端出來的黃桃水果罐頭,注意力免不了就被轉移了,話也不多說了,就坐在那裏,看着趙三明拿出本本來,随口跟老支書寒暄幾句。

還甭說,有青梅在,又是從小就相熟的人跟環境,趙三明那張嘴确實比青梅會說多了。

當然,以前他那張嘴是專門尖酸刻薄,等跟着海哥去了趟縣城,趙三明的嘴終于能說好聽話出來了。

老支書跟江紅軍也察覺出來趙三明的改變,不過也只以為是青梅現在能壓着他,趙三明自然智能服軟,哪裏想得到這個二流子還能幹出跟人去縣城搞買賣這等吓人的大事呢。

也就虧得趙三明本來就跟屯裏人沒多親近,青梅以及原主也都不是與人熱情往來的,所以青梅他們家多了棉被,青梅多了穿在裏面的棉衣,居然這許久也沒被人發現知曉。

“叫孫致遠是吧?這名字好,是青梅取的?”

趙三明小學都沒上幾天,就因為太調皮不服管教,被學校裏的老師給勸回來了,大字不識幾個,當然不可能給狗子取這樣有文化的名字。

老支書戴上個碎了一邊鏡片的老花眼鏡,眯着眼拿着筆,在趙三明提供的戶口本上填寫信息。

趙三明已經對拍青梅馬屁形成了良好的慣性,聞言那自然是麻溜地接過話頭,嘿嘿一笑:“那可不,咱家裏就屬青梅最能耐,這個名字一聽就是以後能幹大事的人。”

其實趙三明連“孫致遠”這三個字到底咋寫都不知道,更不知道是啥意思,可只要是青梅決定取的,就算是還叫“狗雜種”,那也必須得變着花樣地誇啊!

老支書笑呵呵擡頭看青梅,“丫頭,這是自己跟着書上學過?能給娃娃取這個名字,可不是一般的有文化。”

青梅面不改色,放下碗“嗯”了一聲,垂着眼簾看着吃空了的碗,舔了舔嘴唇。

狗子一看,連忙把自己還剩許多水果罐頭的碗捧着送到青梅嘴邊,小小聲說:“梅姨,你吃!”

青梅看了看碗裏的糖水跟水果塊,又看了看狗子,伸手把他的碗接過來,倒了一半,把剩下的還給狗子。

青梅又有吃的,高興了。

狗子把自己的分享給了梅姨,也滿足了。

一大一小眯着眼開吃,旁邊的江紅軍看了,只覺得好笑。

之前他就發現了,青梅這個人看起來沉默寡言,關鍵時刻也很穩得住,可在吃這上面,就跟小孩子一樣。

轉念一想,青梅今年也才剛十九歲,還沒當娘呢,可不就孩子氣了些麽。

大概是小時候餓怕了,現在長大了,青梅對吃的多看重幾分也是正常的。

老支書那裏,青梅就回了個“嗯”,老支書也就笑笑,沒多問,心裏則想着青梅怕是跟嘎子村那些“臭&老&九”學的。

嘎子村是方圓有名的窮村子,前兩年定罪打下來的那些人,好些都被放到了嘎子村。

嘎子村惡漢潑婦懶漢賊漢多得很,整個村子的民風就那麽形成了,到了那裏的那些“臭&老&九”少有不被欺辱的,有的受不住欺辱,直接上吊跳河自殺的。

到現在,下放的十來個人,硬撐着還活着的,竟然只剩一個了。

想到這裏,老支書忍不住搖頭,嘴巴卻閉得很嚴,什麽都沒說。

他信得過兒子,信得過青梅,可信不過趙三明。

萬一他透露了點口風,這二流子拿出去有意無意說漏了嘴,那可就是天降橫禍了。

這也是老支書沒再問青梅如何學習識字的原因。

趙三明卻根本沒往深處想,看老支書正認真寫字,自己就松快着去端自己那碗水果罐頭。

正端起來要吃,結果趙三明忽然感覺頭皮一涼,擡眼一看,才發現青梅跟狗子都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端着水果罐頭碗的趙三明:“……”

吃,還是挨打,這是一個問題。

要是換個人來,趙三明咬咬牙,也就選擇挨打了。

畢竟水果罐頭可是好東西,他長這麽大,也就上回去沾了海哥的福,才嘗到了一小塊。

可現在盯着他的是青梅,是不出意外他必須得跟着過一輩子的娘們兒,是随手都能伸手出腳毫無壓力碾壓他的惡婆娘。

趙三明沒法,笑得很勉強地問:“青梅,喜不喜歡吃?要是喜歡,我這份也給你。”

趙三明還抱着卑微的期盼,期盼青梅能在老支書跟隊長面前忽然害個臊,不好意思說喜歡吃。

然而他自己也知道這個期盼是多麽的渺茫不切實際,不為別的,就因為這是吃的,還是挺好吃的那種!

“喜歡!”

青梅果然幹脆利落地點頭,還開口吐出清晰明白的兩個字,趙三明再舍不得,還是智能僵着臉把碗送了過去。

青梅接了碗,唇角抿出笑地弧度來,眼睛亮晶晶地看了趙三明一眼,而後轉身跟狗子一人分了一半。

真好,她吃了兩人份,狗子也吃到了整份,趙三明還是挺識趣的嘛。

青梅對趙三明,那是贊賞滿意地一笑,可趙三明卻看愣了眼,緩過神來就飄起來了,覺得是家裏娘們兒在對他抛媚眼。

嘿嘿,這是被哄高興了,終于願意軟乎的意思了?

想到先前在廚房裏老娘跟他說的那番話,趙三明心裏熱乎乎的,腦子裏旖旎遐想一堆堆往外冒。

當時趙三明使計把狗子暫且支走,而後立馬就跟親娘訴苦,說自己成天在家如何如何操持家裏家外,一個不慎還要挨打。

趙三明越說越覺得自己這日子過得沒啥盼頭,冤啊,憋啊,根本就看不見自由的那一天。

秋老太對此沒啥想法,反而對着趙三明沒好氣地啐了一口,讓他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看看滿屯子,誰有青梅那樣有本事?天天弄兔子野雞回來,滿屯媳婦都說了,你們家天天都冒肉香,這夥食,滿屯誰家比得上?”

至于青梅打趙三明,嗨,那不是三明這死小子太皮太不落家了嘛,秋老太覺得現在這樣就很好,她再也不用擔心小兒子跑去外面惹上禍事了,也不用擔心小兒子吃不飽穿不暖睡不香。

“像青梅這樣一個人就能養起一個家的媳婦,你娘我走出去,哪個不羨慕我?以後你自己聽話,乖一點,顧家一點,眼裏看得見活,我就不信青梅能無緣無故就打你!”

趙三明聽了,很郁悶,也很絕望,覺得自己比窦娥還冤:“娘,啥叫她不會無緣無故就打我?你是不知道,就今天出門的時候,就因為我一個鐵哥們兒來家裏站了一會兒,我都沒讓他進屋呢,結果青梅回來後發現了,就差點對我動手了。”

所以她是真的想打就打我!

秋老太失望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去把身後泡發的木耳扔進鍋裏,一邊攪拌一邊吹着眼皮說:“就你那些朋友,能有幾個好的,青梅要打你,肯定是因為發現你那朋友不是個好的。行了,你也甭跟我抱怨了,反正我對青梅是很滿意。”

“三明,你可不能再犯糊塗了,聽娘的話,好好跟青梅過日子,指不定這個冬天過完,娘就能抱小孫子了。”

趙三明原還有滿肚子憋屈,可一聽“小孫子”,忽然靈光一閃,覺得親娘給自己打開了新思路。

要是家裏這臭娘們兒懷上崽,到時候為了肚子裏的娃娃,肯定不敢對他大打出手,到時候他說不定能翻身農奴把歌唱。

這邊廂趙三明想得正要雙眼冒光,青梅忽然擡眸直直地看了過來,吓得趙三明一個激靈,趕緊雙手往膝蓋上一放,擡頭挺胸打直腰背,做專心致志看老支書寫字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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