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至于沈正誠，姜玥是不需要百度的。
作為C大化學本科的學生，要是連沈正誠都沒聽說過，那就真白學了這三年。
沈正誠是化學學界的泰山北鬥級人物，可以說C大整個化學院都是在他的扶植下成長起來的，現在院裏也還有許多教授和老師都是沈正誠的學生。放眼全國，旁支嫡系更是數不勝數——真正的桃李滿天下。
所以說，優秀的人總是方方面面都優秀，包括他的孩子。
沈慕居然是這個沈正誠的兒子，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姜玥在意的是，好像又和沈慕扯上了幹系。
自重生以來，這都第幾次了？
一不小心就欠下了沈慕這麽多人情，以後豈不是當牛做馬都還不上了，姜玥發愁地想。
徐雙雙見她面露愁容，以為她是怕獎學金出錯，連忙又解釋：
“不過也不是那麽嚴格的，因為這條規矩只是約定俗成，并沒有寫在獎學金評比的規定上。”
“我明白了。”姜玥點了點頭，又吸了口豆漿喝。
恐怕是院長聽了她的控訴，知道她這次獎學金确實是被扣的委屈，但又礙于院裏獎學金名單已經公布不好撤回，才想到的折中方法。
平心而論，這個方法姜玥挺喜歡，不僅名聲上好聽，錢也多一倍呢。
她現在身無分文，有了這兩萬塊錢至少最近一段時間的生活可以無憂。
平時再節省點，說不定就可以撐到拆遷賠償下來。
她将沈慕的事暫且抛在腦後，對徐雙雙說：
“既然我們倆獎學金都下來了，那明天我們就去趟校醫院吧。”
“明天？會不會有些太着急，我最近其實沒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徐雙雙眼神閃爍，面露一絲猶豫。
“等你察覺出不舒服那就晚了。”
姜玥不容置喙道。
“可……”徐雙雙還想說什麽，兩個手不由自主地攥緊。過了會兒，她似是下定了決心，“行，那就明天，明天早上我正好也沒課。”
“這才是乖孩子嘛~”
姜玥眉眼一彎，笑得比糖還要甜。
徐雙雙看着這樣的姜玥，本來有些害怕抗拒的內心不知為何踏實了起來。她其實特別怕去醫院，因為小時候只要一生病爸媽就會罵她不省心浪費錢，以至于後來她生了病身體不舒服都是自己扛着。
生了病況且是這樣，更別提是去檢查身體，要是被爸媽知道，估計會罵死她。
不過，前天才給他們打了三千塊回去，近期內應該不會再打電話過來吧？
徐雙雙有些心虛地想。
**
第二天，姜玥和徐雙雙起了個大早。
C大校醫院說是校級醫院，事實上背靠C大醫學系，坐擁全國頂尖的醫療資源，不知道比外面的普通三甲專業多少倍。
最關鍵的是，作為校醫院，它只對校內學生跟職工開放，完全不擁擠。
姜玥跟徐雙雙預約了全身檢查，早上八點過去開始排隊，十點檢查結果就全部出來了。兩人各自拎着報告單，心情忐忑地敲開坐診醫生的辦公室大門。
醫生是個中年謝頂的大叔，帶着金絲邊眼鏡，神态非常祥和——
直到他打開兩人的報告單。
“我在C大校醫院坐診這麽多年，從來沒見過營養不良這麽嚴重的學生，這是2019年嗎？不知道的還以為是1979年呢！”醫生看着報告單越看越氣，而且還不是一個，是兩個人都有程度不一的營養不良，怎麽，這年頭連營養不良都紮堆嗎？
“不好意思醫生，我們都有點窮。”姜玥厚着臉皮解釋。
誰知醫生根本不信，直接嗤之以鼻道：“窮也不至于窮到這地步，學校裏都有貧困補助的，你們這是為了節食減肥吧？”
姜玥沉默着不說話，心說醫生願意這麽認為就這麽認為吧。
減肥節食這個原因總比她告訴醫生自己失戀吃不下飯強。
“姜玥是哪個？你的程度還輕點，就是稍微有些營養不良和過瘦，回去好好吃飯補補身體，沒事兒少看網上那些減肥攻略。”醫生擡着眼鏡把姜玥的報告單看完後，分析說。
姜玥舉手：“我就是姜玥，醫生，請問還有其他的問題嗎？”
“目前來看沒有其他問題。”醫生放下姜玥的單子，然後将目光轉移到姜玥身邊面色慘白，明顯特別緊張的徐雙雙身上，嘆了口氣：“那你就是徐雙雙吧？”
“我……”徐雙雙咬着嘴唇，眼眶裏氤氲着淚水。
不用醫生分析，甚至她自己都能看出這張報告單上的問題。
營養不良都是最輕的，最嚴重的一項是貧血，血紅蛋白低到發指，以至于出檢查單的時候，護士小姐姐驚奇她居然還能正常活動。
還有心髒，因為熬夜過多，她的心率也比一般人來得更要不規律。
負責檢查的醫生說，她這個身體狀況甚至有随時猝死的可能性……
“多餘的話我就不說了。”醫生直接開始給徐雙雙寫就診意見：“先住院觀察三天，輸血打營養針，至于心髒上的毛病，做心電圖進一步檢查再說。”
如果說剛剛徐雙雙心裏還抱有着一絲僥幸，現在醫生的話就徹底打碎了她的幻想。
就在昨天，徐雙雙還覺得自己來做檢查只是陪姜玥。
萬萬沒想到最後最需要檢查的竟然是她自己。
徐雙雙抹了把眼淚，努力讓自己堅強起來：“我明白了醫生，接下來該怎麽治療檢查都按您說的辦。”
“知道你們學習壓力大，但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
醫生語重心長地教育着徐雙雙，然後把住院單打印了出來：“給你爸媽打個電話吧，讓他們過來照顧照顧你。”
“爸媽……”
提到這兩個字眼，徐雙雙眼神明顯瑟縮了一下。
說曹操曹操到，話音未落，徐雙雙的電話響了，是她媽媽打來的。徐雙雙想出去接，卻被醫生制止：“你就在這裏說，說不清楚的我幫你解釋。”
徐雙雙接通電話，還沒來得及開口，她媽媽就扯着嗓門喊：
“雙雙啊，你們學校那個獎學金發了沒有？你爸剛看上件皮大衣，五千塊，你把錢打過來。”
“媽，我……”徐雙雙眼淚一下子就忍不住了。
聽到她哭，電話那頭的媽媽非但不關心，反而是大聲斥責：“哭什麽哭，不就要你五千塊錢嗎，跟號喪一樣。”
“媽不是的，我現在人在醫院，醫生說我現在身體特別不好，需要住院觀察。”
“你好好的住什麽院？是不是你把錢花光了，所以騙我？我告訴你啊徐雙雙，你別想從我這裏騙到一分錢——”
徐雙雙身體顫抖着，不敢置信電話那頭的人居然是自己的親生媽媽。
雖然從小就知道媽媽對自己不怎麽關心，可她心裏一直覺得，媽媽爸爸還是關心她的，只是缺少表達。
直到剛剛，她幾乎面臨着生死危機。
她怕的整個人都要站不穩了，她的媽媽卻說，她在騙錢？
“雙雙，把電話給我。”一直在一旁沉默的姜玥突然開口道。
徐雙雙嗚咽着，淚水像掉了線的珠子一般，根本說不出話來。姜玥則接手了她的手機，替她聽着電話那頭媽媽喋喋不休的抱怨和斥責。
終于，聽筒安靜了下來。
“你好，說夠了嗎？”姜玥道
“你是誰？徐雙雙人呢？”徐雙雙的媽媽立刻警覺問。
“我是徐雙雙的同學，不過我是誰其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姜玥頓了頓，用一種冷靜且毫無溫度的語氣宣布：“以後徐雙雙不會給你錢了。”
“你說什麽？你幾個意思，讓徐雙雙聽電話！”女人着急道。
姜玥不為所動：“就這樣，電話我挂了，接下來幾天雙雙要好好休息接受治療，你最好別過來打擾，否則這醫院的費用，可不便宜。”
醫院費用這四個字仿佛戳中了女人的軟肋，讓她的氣勢一下子低了下去。
趁着她沉默，嘟嘟嘟——電話被姜玥單方面挂斷。
挂斷電話後，姜玥擡起頭來，發現剛剛還顯得有些暴躁地醫生，竟用一種十分贊許的目光看着她：“好樣的，小姑娘。”
“謝謝醫生，不過我想知道，雙雙她應該可以自己簽字住院吧？”
姜玥伸手摟住已經泣不成聲的徐雙雙，輕輕撫摸她的頭發。
“放心，不做手術的話沒問題，就算要做手術也還有其他方法”
醫生把單子遞給兩人，寬慰道。
“那就好，謝謝醫生——”姜玥安心了，又跟醫生道過謝，然後才帶着徐雙雙去辦住院手續。
辦手續的途中徐雙雙一直沒說過話。
姜玥也沒有強求她，因為姜玥明白，她現在的內心肯定是備受打擊。
任誰發現自己的爸媽其實并不愛自己都會崩潰，更別提徐雙雙還是個特別單純的女孩兒，一直任勞任怨給家裏打錢。
姜玥唯獨擔心一點，經過了這件事，徐雙雙能看清她爸媽嗎？
因為不少家庭裏被壓榨的女生，其實都是被洗腦嚴重，哪怕被不公平對待，最後也都習以為常。
不過事實證明，徐雙雙雖然很單純，卻并不是傻子。她好歹也是憑自己實力從縣城考上了C大的人，智商和邏輯判斷絕對都是遠高于普通人。
辦好了一切手續後，徐雙雙便冷靜了下來，理智的對姜玥說：
“以後，我不會再給家裏打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