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監考次數多的老師們都知道，在一場考試中，最可怕的往往不是那個提前交卷的那個，而是明明已經做完了所有題目，卻還是對自己試題一絲不茍進行檢查的同學。

因為這代表了這個學生不僅有着可以在規定時間游刃有餘答完所有試題的能力，并且，還擁有着十分端正的學習态度。

更讓監考驚訝的是，這個女生的答案，一眼望去，居然沒有錯誤。

監考老師本人雖然比不上像沈慕那樣的天才，但他也是化學院的老師，對題目的難度和答案心裏都有數。

題目一出來，他就知道，這群自诩為天之驕子的本科生們要遭殃了。

可情況遠比他想象的還要好些，至少，大部分學生都做完了一半以上的題目，而有極一小部分學生，例如剛剛那個提前交卷的混血學生，和他面前的女生，答完了全部試題，并且準确度相當高。

監考老師不禁汗顏，因為他扪心自問，若是本科的他被放在現在這個考場上，是根本做不到這兩位女生的程度的。

想到這裏，監考老師忍不住多看了那女生的卷子一眼。

在學校信息那一欄，寫着C大，而姓名那一欄，則寫着——

姜玥。

監考老師覺得這個名字有點熟悉，好像之前給院裏捐款一百萬的女生，也叫這個名字。

**

“提醒大家，還剩下最後的五分鐘時間，請大家檢查好姓名信息，将答案全部填圖在答題卡上。”

最後的時間到了。

教室裏剩下的學生總算長舒一口氣。

整整三個小時的集中精力答題，讓大部分人都顯得有些疲憊，只是剛剛考完，還有一股興奮勁兒吊着，所以大家沒有急着回去，反而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讨論。

“題好難啊，我就會寫一半。”

“你還會寫一半，我連一半都寫不出來，也就三分之一。”

“真不知道誰能把這個題全做完，博士也不能吧？”

“我覺得博士肯定可以，而且，姜玥說不定也可以……”

随着鈴聲響起，最後一波交卷的學生也從教室裏出來了，姜玥也不例外。

只是，她剛一出現，就被同級的幾個同學給圍住了。

“姜玥姜玥，你最後一道大題寫了嗎，為什麽我連題目都看不懂？”“姜玥姜玥，你覺得這次難度怎麽樣，你做完了嗎？”“嗚嗚，姜玥，我剛剛偷看到你一直在寫，你這次肯定穩了吧？”

姜玥笑了笑：“我也覺得很難啊，不過，倒是都寫完了。”

“卧槽，這就叫無形裝逼，最為致命。”班長簡直要對姜玥佩服地五體投地。

另一個學霸沒有像班長表現地那麽誇張，但也是搖了搖頭，一臉文藝無奈地感慨：“潮水退去以後，才知道誰在裸泳……”

角落裏，孫倩倩将這一切看在眼中。

她咬着牙，氣得手都在發抖。

本身以為這套題目夠難，姜玥也讨不到什麽便宜，可剛剛她交卷的時候姜玥就在她前面，所以她特意看了一眼，姜玥的試卷竟然答得滿滿當當，沒有一處空隙。

孫倩倩當時就快發瘋了，腦子裏想得全是怎麽把姜玥的卷子撕掉扔進垃圾桶裏。但監考老師一直虎視眈眈看着她，沒有給她任何的機會。

出了考場後，孫倩倩沒有耽誤，趕緊就給爸爸孫安新打電話。

電話還沒接通呢，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轉，接通後，更是滿滿都是哭腔：“爸，我考砸了……”

“這不是很正常嗎？”孫安新在電話那頭一臉無奈。

當初都勸孫倩倩不要考，結果她非要去，這不，簡直自找不痛快。

“爸我不管，我就想去沈慕的課題組，您這次一定要幫我，不管怎麽樣，我哪怕是不要命了，我也要去。”

“你……你說你這個丫頭，淨給你爸找麻煩！”

孫安新挂斷電話，總是紅光滿面的臉上也不禁泛起一絲愁容。

他其實懶得管孫倩倩，可孫倩倩有個極寵她的媽。徐丹要是知道孫倩倩在學校裏受了委屈，到時候回家給娘家人一告狀，那他可就難受了。

沒法子，哪怕是為了自己的仕途，孫安新也得繼續為孫倩倩這事兒奔走。

不過，再讓他去找沈慕，卻是不可能的，他拉不下這張老臉。

于是孫安新在辦公室裏走來走去徘徊，直到一根煙抽完了只剩下煙屁股了，他把煙屁股往煙灰缸裏那麽一砸，轉身穿了皮衣外套去隔壁辦公室裏。

……

“小張啊，聽說你是今天的監考？”孫安新給張明發了一根煙，問。

“孫主任是說保研加試？”張明不敢怠慢，趕緊把兩人手裏的煙點上，又給孫安新倒了杯茶。

孫安新點了點頭：“對對，就是沈慕自己出題的那個。”

“是我，怎麽了主任，有問題嗎？”張明不明就裏。

“沒什麽，就是我想看看這屆學生什麽水平，卷子還在你這裏吧，讓我拿過去瞅瞅——”孫安新狀似不經意安排。

“哎呀，這可不巧了。”

“怎麽？”

“孫主任您來得不是時候，卷子本來在我這兒的，但剛剛已經被沈老師拿回去準備批改了。”張明不好意思地哂笑了兩聲，“抱歉啊主任，我幫不上您了，您要是想了解情況，直接問問沈慕呗，他肯定最清楚。”

“……”孫安新忍住了罵街的沖動。

他娘的，他要是能從沈慕手裏要過來，還至于來找張明嗎？

**

另一頭，院長辦公室。

院長應強翻看着試卷，時而咋舌，時而驚嘆。

“這一屆的學生了不得啊，能有這種水平，這樣的題目放在以前，就算是老師也答不上來。”應強指着面前這張字跡工整娟秀的卷子，大肆誇獎：“這孩子有前途，希望他就算最後沒考上你的，也能在咱們學校繼續念。”

“我的設想是，在筆試階段，盡可能将人選确定在三個以內。”沈慕看了一眼厚厚地試卷，平靜道。

“那你恐怕要失算了，就我這樣粗略看過去，就有五個左右的學生十分優秀，難較高低。”應強笑呵呵摸了摸胡須，高興極了。

“那就讓這五個全部進複試，再進行選擇。”沈慕微微皺眉。

五個，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多，看來題目的難度還是不太夠。

不知道姜玥考的怎麽樣，在不在這五個之一。

應強又把卷子翻開，雙手放到其中一頁上：“五個裏我又最欣賞這同一個，做題思路尤其清晰，而且字跡工整，答題步驟完整，一看就是個很認真的學生。”

聽到應強如此誇獎，沈慕也不禁有些好奇，于是他上前一步：“這張卷子……”

“怎麽了，你認識？”

“嗯，認識。”在自己的老師面前，沈慕并未撒謊，而是選擇如實相告：“您還記得姜玥嗎嗎，之前我給她上過課，見識過她的字跡，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份卷子就是她的。”

“姜玥……是我們學校自己培養的學生。”院長應強眼前一亮，渾濁的眼珠子似乎又重新泛起了光彩。

說實話，雖然說是公平公正，但誰又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學生更優秀出彩呢？

C大化學是學校裏的傳統強項科目，但随着時代的變遷，漸漸被金融，人工智能，計算機等更受歡迎的學科擠壓地失去了往日雄風。

但作為院長，應強一直堅信，傳統學科并不是失去了活力，只是缺乏去挖掘其中活力的人才。

創辦學校的目的，就是培養這些人才。所以，應強才會數十年如一日的奮鬥在教學的第一線上，為的就是見證這些人才的誕生。

沈慕算一個，而且是近幾十年來獨一份的一個。

讓他高興地是，沈慕馬上也會有學生了，如此一來，薪火相傳代代不熄，總有一天……

“好！太好了！”

應強只覺得渾身經絡通暢，腰也不酸了，背也不痛了，渾身都是勁兒。

“沒問題的話，我就把卷子拿回去改了，應該，三天後就能出成績排名。”沈慕粗略地估計了一番，道。

應強沖他揮手：“去吧去吧，不過複試的時候提前和我說一聲，老夫也想去湊個熱鬧。”

“OK，沒問題。”

**

沈慕果真沒有食言。

三天後，成績排名就出現在了化學院的官網上。

凡是關注這件事的人都看到了官網通知，當然，也就看到了那些熟悉同學的成績與排名。

“牛小花你才考了40分，150的卷子你考了四十分，你該不會只做了兩道題？”

“40怎麽了！40我還在五十號人裏排第37呢，還有13個人比我還低。”

“哎呦我去，孫倩倩，15分，她也真好意思考，是我就交白卷了，還不如得個0呢……”

“這次試題太難了，能及格的都是天才。”

“及格就是天才了那你說滿分是什麽？”

“什麽，有人滿分？”

“而且還不止一個！”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發現，在如此地獄難度的考試中，居然有兩個滿分150。更讓人震驚地是，兩個150分，還都是妹子。

“兩個人并列第一。一個是，蘇西·菲爾德，好像是外國人的名字；另一個人，是……姜玥！”

“哇，姜玥考了滿分，姜玥又是第一！”

“我就知道，我們班的扛把子，我輸了，但姜玥沒輸。”

**

姜玥盯着電腦屏幕上面的成績排名，足足盯了有一分多鐘。

師姐田菲看到了，忍不住跑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姜玥，看什麽呢，第一名還不高興嗎？”

“我在看這個和我并列第一的女生，蘇西。”

姜玥回想起那天在教室裏，個子高挑又皮膚雪白的那個混血女生，她答題速度很快，而且非常游刃有餘的模樣，最後居然也是滿分。

“蘇西，我怎麽聽着這個名字有點兒熟悉呢……”田菲隐隐約約像是聽說過這個名字，但又想不起來，于是把在一旁做PPT的熊豪扯過來：

“你記性好你想想，這個蘇西是誰？”

“我哪兒知道啊？”熊豪一臉懵逼，心說自己又不是包打聽，可轉念又一想：“等等，你說蘇西，是蘇西·菲爾德嗎？”

“是她沒錯。”姜玥點了點頭。

“她啊……”熊豪露出一臉意味深長的表情，一看，就是有故事，而且，故事還相當地精彩。

熊豪看起來其貌不揚的模樣，其實也是實驗室一個隐藏大神。博一的時候，他曾經去哈佛交換過一學期，當時正好就和沈慕一個組，所以後來他在沈慕回校後，果斷也轉了過來。

哪怕是在人才濟濟的哈佛大學，沈慕也十分亮眼。不僅是因為沈慕在學術上厲害，還因為沈慕長了一張非常吸引桃花的臉，男女老少通吃。

沈慕的導師是哈佛一位非常有名的教授，曾獲得過諾貝爾獎。

這位教授對沈慕這樣的年輕天才自然也是十分看重，什麽活動都帶着沈慕，直到後來，教授的女兒看上了沈慕……

“故事就不細說了，反正什麽版本的都有。我聽那邊的幾個留學生說，老沈回國也有一半是被這女孩兒逼得不得不回來。否則在那邊，蘇西幹什麽都纏着他，又是自己導師的孩子沈慕不好拒絕，一來二去的太影響科研了，所以老沈就回來了。”

熊豪講完蘇西的來歷，臉上是肉眼可見的羨慕加檸檬。

都是男人，都是搞科研的，怎麽就同人不同命？

他還沒女朋友呢，結果人沈慕的追求者都從國外追到國內來了。

“不知道這個蘇西是怎麽拿到的國內高校保研名額，但我想說，小師妹，面對這樣的競争對手，你也太難了吧？”

**

姜玥也很想吐槽，為什麽好端端的，跑出來一個這麽牛逼的人物跟自己競争。

諾貝爾獎得主的女兒，這層次不知道比孫倩倩不知道高到了哪裏去，而且，人還是真正有實力的，在考試裏考了滿分和她并列第一名。

考完試以後姜玥本來想稍微放松一下的，現在看來，片刻都放松不了。

在複試開始前，她必須時刻緊繃着自己的神經。

複試的通知已經下來了，形式是面試，這更考驗學生的臨場應變能力。因為面試老師什麽問題都能問出來，可能稍有一個回答的不對，就會讓面試老師對你印象分大打折扣。

姜玥雖然占着一個本校生面熟的優勢，但想必這樣的優勢在諾獎女兒的名頭下，就會變得瞬間黯淡失色。

但姜玥也并不想放棄，因為還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結果會如何。

所以她只是在最開始的時候驚訝了一會兒，随後就告訴自己放松心态，用更好的準備去迎接接下來的每一關。

兩天後。

複試正式開始。

在C大化學院一間普通的教室裏，一排坐滿了五個老師。

五個老師裏最顯眼的那個，自然就是沈慕。沈慕今天穿了一件灰色的風衣外套，裏面搭配着暖杏色的毛衣，看起來又年輕又時尚，在一群禿頂的教授中間，顯得格外顯眼。

應強拿起茶杯，老神在在看了一眼衆人：“那咱們就直接開始吧。”

孫安新笑着：“行啊，沒什麽問題吧，沈老師？”

“沒有，開始吧。”沈慕捏了捏鼻尖，然後帶上眼鏡道。

第一個進來的是一位外校男生，和C大名聲相近的另一所A大的學生，平時的成績表現均是一流，還拿過奧賽獎項，各種獎學金，平心而論十分優秀。優秀到其他老師都不願意把人讓給沈慕。

不過，在面試的最後，男生便對衆人鞠了一躬，歉疚地說：“抱歉各位老師，其實我已經找好導師了，這次只是慕名前來想要瞻仰一下本學科的牛人，能見到沈老師，我其實已經很高興了。”

面試席上的幾個老師都是一臉可惜。

不過想想也是，大家都混同一個圈，心裏也清楚，培養出這樣一個優秀的學生，怎麽肯輕易肥水留至他人田？

院長和男生的導師也算老相識，于是便打趣了幾句，又拖男生和老先生問好，便把人放走了。

第二個進來的還是一個男生，這個男生說起來也不錯，但比起第一個學生來說，總覺得有些不足。最後幾個人綜合商議，給了他八十分，認為再看看後面的學生比較好。

第三個，終于到了一個女生，還是位相當漂亮的女生。

蘇西一走進教室大門，就引起了幾位老師的瘋狂讨論：

“她是外國人，好像這次還考了滿分。”“看起來像是個混血，她是國外哪個學校畢業的呀？”“外國人怎麽在中國保研？”

“各位老師好，我是蘇西·菲爾德。”

蘇西用十分純正的中文發音向在座的老師們介紹着自己，但在最後，卻将眼神極具侵略性地定格在沈慕臉上。

“托蘭·菲爾德是你什麽人？”應強眉峰緊皺，問。

“回老師，是我父親。”蘇西眨了眨眼。

其餘老師瞬間炸了鍋，尤其是孫安新，差點沒把嘴裏的茶水吐出來。

這個女孩兒居然是托蘭菲爾德的女兒，托蘭·菲爾德是什麽人，他可是14年諾貝爾化學獎的得主啊！

諾貝爾獎的女兒，居然不在國外名校讀研，要進沈慕的課題組？

“你的父親是我十分尊重的一位學者，請代我向他表示我最誠摯的敬意。”作為院長，應強到底還是見多識廣，他沒有被諾獎的名頭給唬住，反而更加鎮定更加冷靜下來。

“謝謝，我會的。”蘇西笑了笑，甜美的笑容讓人對她不由自主就心生好感。

她很漂亮，又富有背景。很難想象，會有人對她不動心，不偏心。

不巧，沈慕恰巧就是其中一個。

“請你說出想要加入課題組的原因，并說明自己目前對本課題組科研項目的理解。”

“理解？”蘇西笑容僵在臉上。

“需要我說英文嗎，不過我确信你的中文水平應該足夠。”沈慕道。

蘇西有些不自在地将頭發撩至耳後，聲音也吞吐起來，變得不似之前那般流利：“額，我認為，基于某些原因，我必須來到中國進行學習，而沈，你是我在中國唯一信任的人，所以我……”

蘇西回答了很多，可是通篇都是在說自己一定要加入課題組。

又或者，她談起父親的研究，也是洋洋灑灑，侃侃而談。但當涉及到沈慕目前科研項目時，她一個字都沒答出來。

當着所有人的面，沈慕不想當面拆穿她沒有做足準備的事實，只是默默地給她的分數上，打了個不及格。

沒想到坐在他身邊的孫安新看到了這個分數，怒不可遏：

“沈慕，你是不是傻子？”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染了個頭發，更新晚了，最糟糕的是染得也很失敗嘤嘤嘤，果然Tony老師的嘴，騙人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