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皇帝爸爸(九)
下午掃了那麽久地,握着大掃帚時間長了,團子小手心便起了泡,又麻又痛,音音拒絕了宮女姐姐的藥,挂着眼淚串串跑到爸爸面前,攤開掌心讓他瞧。
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她小聲抽了口氣,“爹爹,疼。”
團子才剛剛三歲,連走路還會晃晃蕩蕩像個小鴨子一樣,在危玦這個年少就登基的皇帝眼裏更像個初生的小幼崽一樣,不僅心思稚嫩天真,小孩子皮膚也薄嫩,這會兒攤開的手掌心紅紅的,泛起了幾顆小水泡。
危玦開口命人去叫太醫,宮女小花識相地将手中膏藥雙手奉上,“這是先前劉太醫開過給小公主防身的藥,對這表皮傷口管用的。”
只是傷了手,不是生病,叫太醫過來也是給開開藥塗抹下罷了,危玦将藥拿過來,遲疑了好一會兒,将藥膏給團子,“擦擦。”
音音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說:“爹爹你不給我擦藥嗎?”
在團子認知裏受了傷就要找最喜歡的爸爸,爸爸不給她擦藥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她将藥膏推過去,哼了一聲,小奶音理所當然道:“當然是要爹爹給擦擦才會好!”
小手攤開往前伸,伸到爸爸面前,“還要呼呼才會好!”
危玦:“……”
小漁子公公擦汗,他打賭一片金葉子,別看皇上現在黑臉,等會保管乖乖給小公主擦藥。
“爹爹最好了,全世界最棒棒的人!”
“爹爹在音音心裏跟花兒一樣好看!”
……
團子眼見爸爸遲遲未給她上藥,背着小手,在原地來回轉悠了兩下,拍馬屁的話一句接着一句從嘴巴裏蹦出來,偏偏她一臉認真地鼓吹,真誠極了,顯然團子心裏就是這麽想的。
危玦:“……”
花兒一樣,小漁子公公偷偷擡頭看了眼皇上那張冷峻的臉,嘴角抽了抽不忍直視陛下這張在小公主心裏跟花兒一樣的臉……
男人眉頭跳了跳,他按住眉心,“過來。”
音音立馬停下轉悠着的小碎步,仰頭露出甜甜的讨好的笑,噠噠噠向她父皇跑過去。
一邊心裏跟系統嘚瑟:“系統叔叔,你瞧叭,爸爸就喜歡我誇他的!”
系統:“……”
等上好了藥,團子高高興興要給父皇一個獎勵,“謝謝爹爹!”說完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聲音又脆又響。
危玦:“……”
午後的陽光微暖,禦書房裏男人放下筆,喊人過來,小漁子随叫随到,問皇上有什麽吩咐?
男人看着殿外,目光悠遠,“朝陽會的詞太少了,三歲是可以啓蒙的年紀了,傳旨下去叫大學士周延給她上上課。”
小漁子公公想到小公主反複誇陛下的那幾句,嘴角抽了抽,莫非皇上還想聽到小公主更多的花式拍馬屁?
正值春夏交替之際,蚊蟲頗多,尤其是禦花園裏的花花草草,每到了晚上便有許多小黑點飛來飛去。
一年一度的嗣元節到了,本朝開國皇帝字嗣元,當年嗣元不過一介落魄貴族之後,前朝腐敗天下大亂之際聯合了志同道合的有志之士推翻了朝廷,建立了大辰朝。
為了紀念開國皇帝嗣元帝,從第二任皇帝起每年便将嗣元稱帝日稱為嗣元節,舉國歡慶,每年到了這個時候,宮裏就會舉辦一場君臣同歡的宴會。
危帝與歷任皇帝相比再是格格不入也不會拒絕這樣的宴會,這是祖宗傳下來的節日。
聽說要開晚宴,團子不用宮女姐姐勸說,便喜滋滋跑到玩得最好的小花姐姐跟前,扭扭捏捏說要穿漂亮的小裙子,要梳最好看的辮子。
如果、如果能穿和父皇一樣的衣服就更好了,這樣別人一看就知道父皇是她的爸爸!
團子仰着頭眼巴巴看着小花,“那麽就拜托小花姐姐了!”她鄭重其事學着先前在父皇禦書房裏看到的大臣拱手那樣,舉起小肥爪交握,一臉認真拱了拱。
小花連忙阻止,她雖被小公主這番萌态給萌翻了,卻怕被小漁子公公或皇上瞧見公主像她行禮,她可擔當不起!
小漁子公公自從師傅窦公公被皇上懲罰了一番,如今還被發配邊疆不得其用給吓住了,對小公主的事尤其上心,見不得旁人有丁點怠慢。
照着小漁子公公的話來說,連皇上這個冷酷無情的大魔王都奈何不得小公主,被軟軟喊聲爹爹便處處依着她,其他人有什麽資格叫小公主不如意的?
她連忙阻止,将小公主扶好了,嘴裏連連應聲道:“……小公主放心,奴婢一定将您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最好看那種!”
團子不懂得什麽叫嗣元節,也不曉得啥是舉國歡慶君臣同歡的國宴,只知道要和爸爸一起吃大餐,一起出面叫許多人都瞧見自己,知道爸爸是音音的粑粑!
她高興得不得了,小臉興奮得通紅,躍躍欲試,被小花按着梳辮子的時候也不搗亂,更沒鬧着要父皇紮辮子,濾鏡再厚的團子也意識到了粑粑紮得辮子不如小花姐姐紮的好看。
倒不是說嫌棄,但團子覺得和爸爸一起見許多許多人,得漂漂亮亮的,粑粑第一好看,音音第二好看,不能給粑粑丢臉!
危玦并不知團子這番心态,因着晚上便是嗣元節的國宴,按照慣例今天休朝一日,生物鐘習慣了那個點起床,哪怕休朝危玦也沒賴床。
他是個自制力極強的人,起了床後,下意識走到殿門口,卻沒見往常那個一大早蹲守在他殿門口,每每見着他出現便一把撲到他腿上的粘人精團子。
小漁子公公見着皇上劍眉蹙了下,不用皇上問便機靈地回話:“皇上,小公主今兒還沒起呢,沒看見出來。”
團子睡在龍乾宮偏殿,偏殿這些日子以來被重新裝扮了一遍,什麽紗帳擺件都換成了粉粉嫩嫩的顏色,便是連桌椅宮裏的工匠都想辦法刷了一遍,弄成了粉色黃色,五顏六色的,童趣得很。
萬嬷嬷被接納進來後,沒事幹的時候就找秀坊要布塊,帶着繡娘們給小公主做布娃娃,小老虎小兔子小蜻蜓等等樣式的布娃娃也在殿內各處擺放着。
只要進了這偏殿一瞧便知裏頭住了個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小公主,這般精心的布置哪個小孩兒有?
以往都是團子主動來找危玦,只要瞧着空隙便要纏着人,哪怕父皇大多數都在忙不理她,她也能一個人傻呵呵在邊上玩上半天,嘴巴叽裏咕嚕地自說自話,不需要人回應,她能說上一整天,整兒一個話痨小團子。
這是團子入住後,危玦第一次踏入偏殿。
他眉頭微挑,入目五彩缤紛的色彩和他審美南轅北轍,以往完全照着他審美和風格的龍乾宮好似分裂成了兩個世界,一個灰白黑三色,處處泛着冷意,一個五顏六色處處泛着鮮活可愛的氣息,軟乎童趣的感覺撲面而來。
危玦頭一次真正意識到自己的地盤裏闖進了個他永遠都沒辦法理解她思維的小幼崽,又小又弱還成天傻兮兮,一張小嘴巴總是嘚吧不停,似乎還格外……
照着宮人大臣們的說法格外熱衷拍他馬屁?
他背着手進了殿,宮人們在小漁子公公的手勢下保持了安靜,沉默着行了禮,默默低頭。
男人一身繡着龍紋的黑色長袍,中間系着金邊腰帶,襯得背影高大挺拔,宛若天神,在宮人們眼裏皇上固然可怕了些,也的确與天神無異。
一行人剛走進殿內幾步,裏頭傳來團子稚嫩的小奶音和宮女安撫誇贊的話。
“小花姐姐,這個花花好看嗎,我想把它插在頭上好不好呀?”
小花眼皮跳了跳,是哪個缺心眼的小宮女将這頭花放在小公主的梳妝臺上?
她想起先前皇上給公主紮的辮子,紮得歪歪扭扭的辮子,小公主腦袋頂上就插着這麽一朵兒不和諧辣人眼睛的頭花。
便連聲安撫阻止,沒法直言說這花不好看,否則豈不是在打皇上和小公主的臉兒?
就說道:“小公主這花好看是好看,可這是之前皇上給您梳辮子用的對不對?既然是皇上用的,那便等下回皇上給您紮辮子了再用,奴婢今天給您用不一樣的。”
團子聽懂了,聽得連連點頭,一想也是,這是她粑粑專屬的花花,只許粑粑一個人給她用的,還是用點別的好了,團子同意了,“還是小花姐姐聰明。”
說完了音音煞有其事盤算道:“唔……等明天父皇給我紮辮子的時候,就叫他用這個好了。”
小花:“……”
您高興就好……
團子就由着小花姐姐弄,紮完了頭發,團子看着銅鏡上微有模糊的影響,轉了轉圈圈兒,覺得自己美極了,好看死了,就比父皇少一點點好看,她果然是第二好看的人!
音音美滋滋贊美小花姐姐,給她拍馬屁好叫她下回還給自己打扮:“小花姐姐可厲害了,非常厲害,音音本來有這樣好看,小花姐姐給音音打扮了之後,就變得更好看了!”
團子邊說邊比了手勢,兩只小手說到最後更好看的時候伸直了胳膊,劃了大大一個圈圈,既滿足又得意。
被人真誠誇獎的時候總是心情愉悅的,小花笑眯了眼睛,看着可愛的小公主真誠地贊美她,一顆心美得冒泡兒。
她終于對皇上每回對小公主拍馬屁後的各種妥協感同身受了,就連皇上這樣的人都沒法抵抗被小公主這個小馬屁精轉世的可愛精贊美,她這樣小小的宮女又怎能受得住?
小花暗戳戳握住了拳頭,按住自己蠢蠢欲動想要捏小公主小臉蛋的沖動,告誡自己不能以下犯上不能以下犯上,才将這股沖動壓下去。
團子轉了圈後,低頭看了看身上的小裙子,捏着小裙角不确定道:“小花姐姐,你确定父皇是穿黃色的衣服嗎?”
小花點了頭,國宴啊,皇上每年都穿正式的龍袍出席,應當是沒錯的。
團子再次看了看身上的裙子,嗯……也是黃色的,她滿足地勾起唇角,高高興興說:“那就好,音音穿和父皇一樣的顏色,一定是天下第二好看的人!”
都這個時候了,團子還不忘強調:“是的,父皇第一好看!”
裏頭天真的童言稚語不斷傳出來,小漁子公公站在皇上身後,忍不住肩膀抖了又抖,差點顫成了羊癫瘋,憋笑憋得着實辛苦。
他算是明白了,為什麽皇上就吃小公主這套不吃別人的,關鍵在于小公主對拍馬屁抱皇上大腿這件事太兢兢業業了,哪怕是無人的時候,也不忘拍拍皇上馬屁,給別人洗腦,他小漁子佩服得五體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