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來平,裝修大氣,白牆赭地,除了簡單的三兩臺雕龍刻鳳的書櫃式樣品櫃臺,廳內只有四套桌椅,就算裴晨媛這麽一個不識貨的人,也能知道,這桌椅,随便哪一套,都是幾十萬的好東西。
久在泉城,倍受熏陶,這些桌椅,都是花梨木的材質,也必定是常有客人入座把玩,桌面和那椅子的扶手,光滑油亮。
眼神飄到桌面上,一整套茶具齊全整潔,一般在別處,茶葉店泡茶,以用宜興的上等紫砂壺為佳,而這裏,未落俗套。
臨市海城,盛産瓷器,這桌上的幾套,便是海城的上等白瓷。
茶壺,蓋碗,茶備,茶漏,茶托,茶杯,聞香杯,茶寵,清一色的白瓷,幹淨的深藍色茶巾,木質的鑷子和茶勺整整齊齊擺放在一塊高檔的烏檀茶盤上,互相襯托,相應生輝。
裴晨媛不敢冒然走進,四顧環看,廳裏已經有兩桌有了客人,客人交談着,語氣都控制得十分斯文,精通茶藝又長相甜美的茶藝師手勢翻飛,明明是給客人泡茶服務,卻又像是在獨自表演。
西南一偶,獨坐着沈君睿,千年不變的襯衫西裝,長腿交疊,坐姿很放松,手裏拿着文件夾看着,裴晨媛知道那肯定是車子維修的□□之類的材料。
擡頭見她到了,沈君睿招手,裴晨媛原來以為他只是招呼她進來的,同一個手勢下,服務臺後一起走來了個嬌小的茶藝師,她入座的同時,那廂的美女就開始了表演和常規的茶知識的科普。
跟滿大廳的客人比起來,裴晨媛覺得自己像個天外來客,出門的時候有點慌亂,錯把外套穿成了羽絨服,米色的羽絨服裹得自己像頭熊,長發随意披肩還有點淩亂,大概,臉上還有剛才的淚痕,但到底有沒有,她自己也不确定,剛才在申旭那的時候,到底有沒有哭過是真不記得了,或許沒有,因為心硬了,或許有,為現在的處境而難堪。
陌生的環境,提高了警覺性,她也意識過來,自己走出了一身汗。脫了肥大的羽絨服,貼身的是件薄薄的黑色緊身的高領毛衣,這才感覺自己沒有那麽另類了,也是的,三月中旬的泉城,哪裏還有人會穿羽絨服。
“裴晨媛,下次再是這種狀态的時候,就不要開車了。”
沈君睿說完話,擡起來頭,注視着她,看過材料的他有點生氣,他自己也不知道氣從何來。
“不是每次都能這麽好的運氣的。這次只是等紅燈的輕微的碰撞,也許下次是要命呢?”
說完,把手中的文件夾推到了裴晨媛面前,高檔車的4S店果然貼心,準備了一份各項車禍數據的報告宣傳冊子,看得沈君睿心驚肉跳的。
裴晨媛一直沒敢說話,因為這件事情上,她是徹頭徹尾的全責,沈君睿能自己搞定了所有事情,只是最後才讓她走保險,已經是照顧她了,說什麽她都聽着就是了。
只是沈君睿越說越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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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看這些數據,差點你就成了其中之一,裴晨媛,如果在高速上,這麽心猿意馬開車,你考慮過後果嗎?裴晨媛,如果是……,你?”
沈君睿猛然剎口,哪裏不對?
他為什麽要上火?
可是突然住口,也有點尴尬了
“還有,希望你在工作的事情上能保持理智,如果因為感情出問題,讓情緒影響了工作質量,我個人還是覺得,欠缺成熟。”
裴晨媛還是沉默着,即使平時能做朋友,但是在工作上,老板說這樣的話一點也不突兀,況且沈君睿他,句句有所指,上周環保局來檢查的時候,她在接待工作上,欠了火候。盡管事後,她也很內疚。
兩人一度陷入沉默,茶藝師捧上的茶杯也沒能緩和氣氛,直到幾分鐘後,後門進來個人,才打破了僵局。
蘇雨辰,一臉意外的表情并着淺笑,依舊迷人的模樣,眼光只盯着裴晨媛,把黑色長褲和緊身毛衣裹着的玲珑身材盡收眼底。
只是,怎麽低着頭,面色還蒼白且尴尬?
“都來了啊,你兩說什麽呢?咦,哭過?君睿欺負你了?”
一長串的問題,不等人回答就看到了桌上的文件夾,徑自翻開看了兩眼,才大致明白了情況
“就為這個啊,君睿都辦好了,你只要把這個送到保險公司就可以了。”
說完立即轉移了話題,坐在了裴晨媛一側的椅子上,雙手在椅子把手上來回輕搓着掌心
“怎麽樣,我新開的這家店面怎麽樣?從此以後,我就把事業,要發展到泉城來了啊!君睿,以後這裏就是你公司的洽談點了,你公司的外送茶葉禮品什麽的,我包了啊”
蘇雨辰這個人,緩和氣氛的同時還把生意做了,竟叫沈君睿無言以對。
好在他不光是會做生意,還會點別的正經事情。
玩笑了幾句後,一個點頭示意,兩人同時起身,裴晨媛還沒從文件夾裏擡起頭來,蘇雨辰就引着沈君睿,走到東南桌前,打起了招呼。
兩個人入了別桌的座,那一桌上便明顯熱鬧了許多,一桌人聊着聊着還不時的笑出了聲。
顯然,那桌上也是有什麽權錢人士吧,不然怎麽值得那兩位如此攀談。裴晨媛對生意場的事不懂,也沒興趣,只用眼角餘光端倪那廂兩個熟人,沈君睿自是一臉穩重,而蘇雨辰,亦已不像是酒吧裏那個一臉痞氣的富二代了。
☆、保險流程
? 剛才蘇雨辰過來的時候,打發走了茶藝小妹,裴晨媛就着茶壺裏的開水,蓋碗裏的茶葉,自斟自飲。
上好的鐵觀音,茶湯翠綠,茶香四溢,入口綿和,這麽好的茶,蘇雨辰還嫌棄着,叫她再等等,再有兩個月就會出新茶了。
文件夾裏只有是些□□和檢測檢修報告,這會沒事,把宣傳冊子仔細看了一下,裴晨媛自己也被吓得不輕,沈君睿上火,是好心。
別桌是滿員,裴晨媛獨占一桌,就在裴晨媛坐的極其無聊,茶也喝不下去的時候,那兩個人才起身,走了過來,蘇雨辰帶着一臉歉疚
“晨媛,今天不能請你吃飯了,那桌有貴客太難請,居然今天有空!”
裴晨媛舒了一口氣,她正怕着要跟這兩個人一起吃飯呢。
可是,又提起了一口氣,保險公司的交道,該怎麽打呢?
抱着不和諧的羽絨服出了門,看着跟着她出來的沈君睿,有點奇怪,便問了一句
“你不跟他們一起吃飯?”
沈君睿聳了聳肩
“那是他的客戶,我去做什麽?”
一想到保險的事,裴晨媛鼓足了勇氣,微微紅着臉
“那你有空嗎?我請你吃飯。”
對面的人沒說同意,也沒拒絕,裴晨媛臉更紅了,說着話,頭越來越低
“吃完了飯,能不能順便幫個忙,我沒去過保險公司報險,不大會走流程。”
沈君睿噗嗤笑出了聲,裴晨媛一擡頭就看見了那張明媚臉,難得看見他這樣笑。
人就應該多笑笑,看看多好,原來那人就長得好看,這會在陽光下,笑起來的臉,一掃原先的老氣橫秋,多了三分和煦。
裴晨媛的心也跟着溫暖起來,申旭的事到現在快三個月了,身邊沒親人沒朋友,這麽久來也沒見過真正的笑臉。蘇雨辰雖然每次見她都笑,但是裴晨媛害怕那樣邪魅的笑。只有眼前這樣的笑臉,雖然少見,至少真誠,裴晨媛沒感覺到被笑的懊惱,在沈君睿點頭答應後,把剛見面的不愉快,也一掃而空。
沈老板也有點意外自己的表現,報保險,要事故雙方都去,這個他早就知道,所以早先就安排好了司機老張去的。
可看到裴晨媛一臉窘迫無助的時候,還是答應了她,為此,還推掉了下午的一個應酬。對着裴晨媛,自己的耐心倒是越來越好了。
真正到了4S店後,沈君睿又一次看到了裴晨媛柔軟的那一面,這個在公司事事都能做的妥當,事事考慮周全,時而強悍能幹,時而細心周到的女漢子,這個時候,表現出小女人的無助,車子保險的事,她真的是一無所知。
裴晨媛也懊悔,原來被申旭照顧得太周全了,她除了認識這個4S店的地址以外,其他的東西真是什麽都不知道。
所以,她只能老老實實窩在休息室的沙發上,看着沈君睿進出,看着他安排售後服務人員跑腿,人家來要身份證號碼,她就拿出身份證,人家來要維修□□,她就遞上文件夾,人家來要銀行賬號,她也就遞上□□。
歪坐在沙發上,手裏捧着杯咖啡,裴晨媛現在,像個老板,沈君睿,像個跟班。
還好,沈跟班好像很了解保險流程,并且一點也沒有被煩到的樣子,每件事情做完後還跟她一一解釋原委。
有那麽一瞬間,裴晨媛覺着,申旭又回來了,比之前還多出了幾分耐心。
錯覺也就一瞬間,4S店服務人員顯然不知道他們辦的是保險,以為只是普通的來保養車子的夫婦,說了一句話,吓了裴晨媛一跳。
“先生,車子保養手續都辦好了,由于車在太太的名下,還請她本人簽一下名字,一周後憑票來提車即可。”
裴晨媛吓得跳起來,太太?是說她嗎?正要解釋,沈君睿卻把确認書遞給了她,仿佛這也不是個誤會一樣。
窗外三月春光恰好,只是無心欣賞。因為心裏過意不去,回程的一路上,裴晨媛都琢磨着,要怎麽解釋這個誤會。
那廂沈君睿很認真的開車,卡宴還在4S店,這是一輛大奔,內飾一樣的豪華。
“那個,剛才不好意思,讓別人誤會了。”
沈君睿眉頭一擡,看了一眼說話的人,然後立即又轉頭看着前方,路程稍遠,正走在高速公路上,車速超120了,他一直保持着謹慎。不過這回,他也知道她為什麽窘迫,聲音保持着平淡,反安慰了一句
“沒什麽,無關緊要。”
這麽一說,裴晨媛更不知道要怎麽接下去了。還好電話及時響起,緩解了尴尬,裴晨媛秒接,叫了一聲“媽媽”,總算不用理會沈君睿了。
吳侬軟語,來自江浙水鄉。
老人家也沒有特別的事,還是交代注意身體和按時喝益母草茶的事。聊了幾句就挂了電話,節約慣了,老人家是一分錢電話費也舍不得多花。
不過挂了電話後,那廂沈君睿顯得有點好奇
“你是哪裏人?怎麽說話一個字也聽不懂。”
終于輕松了起來,因為圍繞着家鄉、語言的話題,裴晨媛激動地像個小女孩。
☆、清明回家
? 回到宿舍的後,裴晨媛的心又一落千丈,忙了一個下午沒去廁所,該死的,回來一進洗手間,就看見褲子上,觸目驚心的紅。
一想到沈君睿的車上,黑色座椅上,是臨時加着的,冬天用的米色毛茸茸的墊子,她頭疼的要命,太大意了,這回丢臉丢到家了。
最近可能是心情問題,大姨媽時而提前個幾天,時而又推後個幾天,這回,又是提前了五天。真是,裴晨媛有想死的沖動,無力回天,只能誠心念佛,阿彌陀佛,最好沒有弄到老板的車子上。
顯然,佛爺沒有聽見她的祈禱,裴晨媛起身下車的時候,沈君睿就看見了坐墊上的那抹粉色。因為看到裴晨媛穿着黑色的褲子,他才沒有善意地提醒。
只是在開出小區很遠後,大奔停靠在路邊的垃圾桶邊,扔掉了坐墊,車,不是他的。
回程開着車子走在街道上,速度就很慢了,沈君睿心下分了神,什麽樣的女人,迷糊到忘了自己的生理期。裴晨媛這個人,生活中跟工作中完全是兩個模式,鮮明的反比。
就比如今天在4S店,一個下午,不知所措的樣子,一如第一次在漂流後,故意撞他時的樣子,那麽一個動作都能撞飛眼鏡,做着自己不擅長事情的時候,那反應明顯慢拍,極其幼稚。
還有剛才的那個誤會,她居然為難了那麽長時間,還開口道歉。
還有來4S店之前,求人的赧樣。
還有得知馬蕾懷孕時候的無助。
還有過年那天的讓他好好休息的信息。
還有除夕那天的一個沈君睿同學的稱呼。
還有……還有……
沈君睿一個驚覺,放松了半提的嘴角,今天一路上,滿腦子都是裴晨媛。想到裴晨媛,倒是比想到林曼棋要輕松愉快,剛才牽扯太久的臉頰都有點僵硬了。
三月消逝,四月來臨,月初就有同事開始津津樂道,本月還有個小長假呢,9號就是清明了。
與申旭又僵持了起來,裴晨媛寧願更早起床,乘坐廠車上班,不打算再和申旭多說一句,馬蕾一個懷孕的消息,把兩人生生分離,裴晨媛這心裏,再也沒有辦法給申旭一個原諒的臺階了。
真是人生何處不尴尬,也就因為大姨媽這事,再上班見到沈君睿的時候,裴晨媛總是低頭,不敢看對方,因為只要一對視,心下就一陣莫名的別扭,仿佛被人撞破秘密的小孩一樣。
整個公司的頂頭上司,就這三個人裏面,倒是有兩個不敢正面對視了,什麽時候再得罪一下黃鳴,是不是可以收拾包袱回老家了。
最郁悶的是,現在又不得不面對沈君睿這個人,月初,考勤員送來了下個月的值班排班表,清明正好是裴晨媛值班,可是計劃中,她想回家的。
硬着頭皮,拿着值班表來到總經理辦公室,咚、咚、咚輕敲門。
還好,沈君睿從一堆文件夾裏擡起頭來的時候,臉上并沒有多餘的表情。裴晨媛喏喏的開口
“沈總,我想清明的時候請幾天假,回老家看看父母,換值班的人已經找好了,來回一周時間就夠。”
沈君睿放下手裏的筆,擡手撐肘,拇指食指掐着鼻梁,放松着眼睛
“可以,值班交接工作做好,日常工作安排好,就去吧,來回路上,注意個人安全。”
“嗯!謝謝沈總。”
沈君睿一副正常的領導态度,讓裴晨媛覺得靠譜,那天,老天爺肯定聽到她的祈禱了。一顆心,又慢慢的放回了原處。
一天天開始計算着行程,請好了假以後的心态,跟之前完全不一樣了。
還有七八天就要回家了,裴晨媛心裏面舉棋難定,怎麽和父母溝通呢?
直接說,怕父母接受不了,久居農村的父母,看待申旭比她裴晨媛這個親姑娘還重要。
但是不說,父母肯定會問起很多事情,怎麽解釋呢,即使這次瞞過去了,那允諾了要孩子的事情,瞞得了一時,也瞞不住許久了。
思來想去,實在難以決定。讨厭的蘇雨辰還在電話裏調侃她
“要不然我陪你回家吧,讓我認了丈人丈母娘,他們就不為難你了。”
言辭組織不來,倒是回家的行李,早早的就準備好了。一個偌大的行李箱,自己的衣物只占了個小小的角落。塞滿了的箱子裏,大部分是裴晨媛仔仔細細給父母挑好的禮物。
☆、傷口愈合
? 清明的小長假,在所有人的期盼中來臨了,裴晨媛是提前一天出發的,火車上并未遭遇大的人潮,9號的晌午,她就順順利利的到了家鄉的汽車站。
來車站接她的父親不習慣她一個人回來,詢問着
“申旭怎麽沒回來?”
裴晨媛強忍着眼淚
“忙着,沒空。我們回家再說。”
農忙時節的鄉間公路上,人少,車少,坐在電動摩托車後,裴晨媛從身後抱住了爸爸的腰,臉頰貼在爸爸寬厚的背上,仿佛自己還是個撒嬌的孩子,眼淚浸濕了眼眶,天底下,可以永遠安全依靠的男人的脊背,只有這一個了。
回到家中,正直中午,媽媽早就準備好了午飯,一桌子都是裴晨媛和申旭愛吃的東西,香氣四溢。
裴晨媛心中一暖,眼眶發熱,滿肚子的委屈,此刻化成淚水,勢不可擋。
驚慌了一旁的媽媽
“媛媛,媛媛,寶貝別哭!別哭!”
爸爸還算冷靜,忙問怎麽回事。
裴晨媛還是哭,從來在父母面前,她不需要裝作堅強,不需要掩飾
“媽媽,申旭在外面做了壞事,跟別人有了孩子了,我想離婚。”
慌神的父母,一心安慰着自己的女兒,原來申旭在的時候,裴晨媛常發小脾氣什麽的,父母一向維護申旭。但此刻,孰親孰疏明顯區別,聽完她的陳述後,看着吃飯不香,瘦了一圈的裴晨媛,父親咬着牙
“媛媛,你是大人了,做什麽決定我跟你媽都支持你,但是你要慎重,不要委屈了自己。”
早早的,沒吃幾口飯的父母,匆忙的洗了碗之後下了地,清明一到,農村就要開始農忙了。
裴晨媛心裏清楚,父母此刻比她還難受,可是卻不知道說什麽來安慰,況且,說什麽都沒用了,這件事情,到底傷害了他們。
簡陋的兩層小樓是父母畢生得意之作,所以寶貝的裴晨媛占了二樓整層,偌大明亮的閨房裏,還是保持了多年的粉紅色系列的窗簾和被單,二樓的客廳內并無客人來往,正中間擺着裴晨媛的古筝,古筝旁邊一個小方幾上,一只樣式複古的小香爐,許久沒人收拾,古筝的罩布上,還有香爐上,落滿了灰塵。
觸目處處是痛,這只古筝,雖然材質一般,音質一般,但卻是申旭送她的結婚禮物。
出了憋悶的客廳,外面是偌大的陽臺,裴晨媛遠眺着,此刻的農村,依舊是她記憶中天堂的模樣。
四周環繞着廣垠的農田,被鄉間公路分割成一大塊一大塊綠色的絨毯,基色是剛剛拔節的麥子。綠色中間偶爾夾雜一片片的明黃裝飾,是盛開的油菜花。門前那棵年年盛産的桃樹,此刻一樹的粉色,還有幾棵梨樹,此刻也是一樹雪白。
裴晨媛心愛的,陽臺上又無法種植的藤本月季,抽着長長的枝條,即使被固定在了花牆上,依舊努力的發芽,抽條,忍不住早探頭的花骨朵已經若隐若現,今年,定不會辜負這春天,開出一面花牆,回報一冬來照顧它的人兒。
裴晨媛聽到了傷口愈合的聲音,父母在如此的年齡,依舊選擇了保護她,她憑什麽能辜負父母的心。
不管有沒有婚姻,自己都應該重新振作成一面牆,足以讓父母安心依靠的牆。
突然意識過來,裴晨媛走進卧室,換了一身舊衣,尋了自家的地,找到了勞作的父母。
挽起袖子,熟練地做起了農活,像十年前一般。邊做邊跟父母聊着自己的工作、生活、身體、甚至是薪資、花銷,只不談申旭。
了解裴晨媛若父母,也看出了她的決定,除了回來那天哭過一回,再也沒見她流過眼淚,反而強作顏笑,乖乖順順的,随着父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幾天後返程的時候,一張臉曬得微微發了紅,父母看着,竟然比剛回來的時候多了些肉。
☆、蹭私房菜
? 回到泉城後,第一個周五下班後,就接到了蘇雨辰的電話
“晨媛,上次欠我的一頓飯,明天是不是該兌現了?還有哦,你有什麽拿手菜,說說看有沒有正好是我喜歡吃的。”
裴晨媛驚訝蘇雨辰的記性,聽着蘇雨辰意思,估摸着大概也推脫不掉了
“可以,明天正好有空。”
下一句,卻被蘇雨辰的話又吓了一跳
“我還要帶個人去的哦,你多做一個人的份。”
裴晨媛很郁悶,她連個像樣的餐桌都沒有,怎麽請兩個人吃飯?
一說到出去吃,蘇雨辰又一千一萬個不樂意。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裴晨媛第一件大事,不是去菜場買菜,而是跑到家具公司買了一套桌凳後,才去了菜場。還好,買了菜回到公寓後不久,家具公司的送貨上門的人正好也到了。
不過呢,物有所值,看着那桌子凳子放在客廳中央後,裴晨媛也感覺到了不一樣。
原本空空蕩蕩的客廳,此刻一角擺着冰箱,一角是原來當餐桌的辦公桌,另外兩個角落面,聯通了廚房和卧室充當着過道,現在客廳中間多出一套桌椅,瞬間,小小的屋子,溫馨了起來。
送家具的人一走,蘇雨辰電話打進來的時候,已經十點半了
“裴晨媛你買菜了沒有,我要過來了啊,半個小時後到。”
這廂這才反應過來,趕緊進了廚房開始洗菜,一邊洗菜還一邊暗下決定,以後對蘇雨辰這個人,一定不能再提請他吃飯的事情。
比說好的半個小時還快,蘇雨辰到的時候,還不到十一點。不吃驚豪車的速度,只是蘇雨辰身後進來的的那個人,着實讓裴晨媛大吃了一驚。
說的神秘兮兮的,她還以為是誰,居然是沈君睿沈大老板。瞧着那沈老板,進來的時候也是一臉懷疑和愠怒。
裴晨媛一手從冰箱裏拿出雞蛋,一手無奈的指着電腦
“你們兩來得太早,只有一臺電腦,你們自己看着等吧,至少還要半個小時才有飯吃。”
然後就躲進了廚房,趕緊準備起飯菜來。
一想到兩個大男人坐在她空蕩蕩的客廳裏等飯吃,頭皮一陣發緊,這是個怎樣奇怪的場面啊。側耳,客廳裏還有對話聲傳來。
先是沈君睿隐忍着的聲音
“蘇雨辰,這就是你說的,精品私房菜?”
蘇雨辰已經坐在了裴晨媛十分鐘前剛擦過的新椅子上,右手支撐在桌面,拖着下巴,左手指尖閑散的輕叩桌面
“這家私房菜,我不僅聽人提起過無數次,還親自品嘗過一回,好的很。要不是你照顧我生意,我還不樂意帶你來吃呢。”
客廳裏,沈君睿依然站在一側,皺眉看着蘇雨辰,不屑的撇開眼睛,雙手抱懷而立,四下環顧這套五十平的單身公寓,整個小區都是公司名下的産業,作為宿舍,是他員工的福利。
右側是裴晨媛的卧室,落地的移動玻璃門大開着,一眼就能看到街景。左側是入室正門,也開着,一眼就能看到另一棟公寓樓的六樓的陽臺,客廳內,光線很好,倒是個不錯的住處,只是面積小了點。
介于首次登門,堂而皇之的進卧室顯然有點唐突,沈君睿只邁了兩步,站在距卧室門五十公分的位置,遠眺着玻璃門外的陽臺上的風景,聽了蘇雨辰的話,上揚着音調,無意識的反問了一句
“聽人提起?”
“聽馬蕾說過好幾回……”
問答的時候是無心,只說完的時候,兩個人同時一頓,沈君睿扭頭,和蘇雨辰一個對視,知道對方大概也意識到了問題。
這才回神,依舊看着門外,遠處,高樓林立在陽光下,大片的風景都被擋在幾個花盆背後,若不是那幾盆花卉怒放的回報,都可惜了背後這個角度被遮住的街景。
蘇雨辰站了起來往廚房方向走去,大概是覺得客廳多了一套桌椅,又站了這麽兩個大男人,覺得擁擠壓抑了,或者是,為了剛剛無意提起的人而別扭。
經過廚房門口也沒逗留,他不确定剛剛的話裴晨媛有沒有聽到,只一副到處看看的模樣,別着手,踱着小小的步子出了門。
☆、天臺驚喜
? 其實房間這麽小,廚房裏只是在摘菜的人,怎麽會聽不見兩個人的對話。
所以她也沒擡頭,心裏不痛快亦發不出火,也不知道剛才門口過去的人是誰,只是在幾分鐘後,看着桃花眼閃爍,一臉驚喜的蘇雨辰跳進門來的時候,才知道,剛剛踱着步子出去的是他。
蘇雨辰顯然發現了什麽,忘記了剛才的尴尬,站在門口,雙手扶着門框,站姿妖嬈,睜大了眼睛,語氣歡愉
“裴晨媛,你這樓頂還有個小花園,花開的不錯,這福利,君睿,你對員工不錯啊。”後半句放大了聲音,是對着客廳裏的人說的。
沈君睿不明所以,看着他,裴晨媛噗嗤笑出來聲,見慣了別人的反應,她知道蘇雨辰驚訝的源頭
“切,那些都是我私人所有,沈老板沒給過這個福利。”
說話時,從身後的碗筷架子上,拿出了一把剪刀,遞給了蘇雨辰
“你要是沒事,去幫我剪幾支花下來,枝幹剪個二十公分長度就夠了。”
接過剪刀的蘇雨辰,欣然前往,回頭前還給了沈君睿一個‘跟我來’的眼神。
兩個回身臺,就到了樓頂,跟過來的沈君睿這才明白了蘇雨辰剛才的反應從何而來。
六百個平米左右的樓頂,被樓頂蓄水箱分成了三塊空地,裴晨媛的花花草草真不少,把中間聯通兩個單元的這一大塊,應該有三百來平空間的地方,占的滿滿的,除了一排排花盆中間留着的過道,幾無空隙。
西南一偶立着個葡萄架,翠綠包衣的空心鋼管搭制,鋼管上纏繞着幹枯的葡萄藤蔓,那幹枯的藤蔓上,一簇一簇的綠葉已經爆青,讓人不難想象出夏日的一派繁榮。
除了那副高搭的葡萄架,其餘清一色墨綠色的塑料花盆,整齊排列如閱兵列隊。大大小小的數百來個花盆,大概是按品種分類,又或者是按植株大小分類,整齊有序。
幾十個有膝蓋高度的大盆裏,搭着半人高的支架,支架比較簡陋,大概是自己做的。花架子上纏着月季的枝條,枝繁葉茂。每一個花架子整體看來,都是一個大大的點綴着碎花的綠色絨球。
泉城在清明後,氣溫已經很高,這裏的花卉,即将迎來盛季。
這占據着大半部分空間的,都是跟剛才陽臺上的幾盆一樣的,簡易的盆,茂盛的枝葉。月季的旺季還沒到,零星的花朵,只勝在個頭碩大。
沈君睿吃驚之餘,趁着鼻尖萦繞的清香,欣賞起了美景,花花草草,還能認識幾種。
各種樣式、各種顏色的月季都有,占了大半壁江山,看來必定是裴晨媛的最愛。幾盆繡球,翠綠的葉子大如碟盤,每支主幹上已經頂了綠茸茸的小小的花骨朵。藍雪花爬滿了一個支架,綠葉間零星吐着水藍色的花朵,在這紅綠黃的主題世界裏頗為起眼,整眼看下去,綠蘿的伸長枝,像觸手,四面爬出很遠。昙花肥厚的葉片上,新生的小葉子嫩紅可愛。宮燈舉起一串串小燈籠。再仔細了看,居然還有幾顆紫紅的春菊,開的爛漫,居然還有一顆一人高的橘樹,米白的小花叢中,蜜蜂蝴蝶飛舞……
視線忽然被打斷,看着花叢中剪的不亦樂乎的蘇雨辰,沈君睿眸子一深
“蘇雨辰,最近來泉城,你身邊怎麽這麽清淨?”
蘇雨辰收了手裏的動作,直了腰,挑眉一笑
“為裴晨媛,你懂的!”
這口氣!沈君睿心髒為之一沉。
裴晨媛成了他最近閑暇時,經常放在腦中的人,只是想到她的時候,從來沒考慮過她身邊還站着個蘇雨辰。
“有這麽喜歡她?”
一大把的玫瑰攏在懷裏,印得蘇雨辰一張笑臉妖豔萬分
“跟她在一起有多舒服?你感覺不出來?”
☆、請假離婚
? 泉城氣溫常年偏高,五一來臨的時候已經算夏天了,申旭和裴晨媛終于不得不面臨着最終決定了,因為冬衣一脫,馬蕾将近五個月的肚子顯懷了。
第一次,也許是最後一次,申旭躊躇着,敲開了607的門,裴晨媛開門的時候一點也沒有驚訝,她每天上班都盯着馬蕾的肚子,申旭現在才來,比她預計的時間,晚多了。
“媛媛,我們談談。”
裴晨媛沒有表示,只是轉身進了公寓,沒有關上的門,意思告訴申旭,自己進來。
申旭進了門,客廳裏幹淨溫馨,辦公桌上的電腦裏,輕緩的音樂緩緩流淌出來一般,那套木色的桌椅,泛着暖意的光,桌子上一只瘦長的,玻璃材質的飲料瓶裏,插着鮮花,是來自樓頂的玫瑰。
裴晨媛自己坐了下來,又指了指對面的椅子。花瓶一邊有開水瓶和水杯,裴晨媛倒了滿滿的一杯水,僅有的這只水杯,被她握着,送到了自己口邊。
顯然申旭有點失落,原本想伸出去的手又放回腿上。
以前,上班的時候,他在公司經常一整天都忙得想不起來喝水,每次都要到下班後,才想起來渴的要命。所以原來在家裏,裴晨媛只要自己想喝水,都是倒上兩杯,第一杯是給他,第二杯才自己喝。
“媛媛……”
申旭的樣子糾結,可是裴晨媛看起來卻有點假。
“我們怎麽就到了這個地步了,你說我該怎麽辦?”
裴晨媛很意外,原本她以為自己是受害者,所以之前的痛苦都是因為背叛。可眼前這個男人為什麽要作出着一副受傷的模樣,以至于現在,看起來好像裴晨媛要抛棄他了一樣。
“媛媛,是我對不起你,可是這個孩子,我家裏說要留着,馬蕾她身體又不好,不能流産,她家裏也支持生下來。”
申旭的腦袋大概跟他的語言一樣亂,沒有邏輯,都這個時候了,還像個二十出頭的愣青頭一樣搬出家長來。一想申旭的母親,她的婆婆,那個強勢的老太太,裴晨媛一驚,清醒了起來
“申旭,離婚吧,我知道你今天來的目的,确實,你應該對馬蕾負責。而我